凭什么你当主角啊 第361章

作者:湮秋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东方玄幻 正剧 GL百合

慕千昙对她们这副表现习以为常,只是在重逢之后,裳熵变得沉默寡言,这么直接的时刻倒是很少,不过,也不是没有。她不觉得怎么样,但那少女显然已接近疯狂。

“你,”小昙的脸色格外精彩:“你们。”

慕千昙挑眉,突然好奇她的表现。

“不是吧...”不忍直视般,小昙闭上眼,重新解读了那个牵手的含义,一种不合时宜的顿悟绽放在她脑袋。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刚听到的一切糟糕未来,都被这个可能的现实推倒脑后。

她费了好大劲才接受这件事,也许还没有接受。那张略有些扭曲的脸,硬从嘴里挤出一句:“你在古代搞同性恋,不会被处死吗?”

见她好玩,慕千昙也就没解释两人的关系,而是顺着道:“差点就死了。”

“但,但是绝无可能!”小昙捂住头:“我根本不是啊。”

她有限的人生里根本没谈过恋爱,也没对谁心动过,所以本来可能的心动对象就是未知,但小昙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倾向,这让她的世界观几乎倒悬了,一切都在重塑。

半晌,她咬牙切齿:“所以你是因为出柜被家里赶出来了吗?”

慕千昙指裳熵:“我没有想法,是她一厢情愿的。”

小昙道:“她哪里是一厢情愿?你这不就是跟她走了!不要嘴上光否认,说没有,误会,不在乎,类似的话,你没有明确拒绝,就是已经被她掰弯了!”

她的脸色一片灰败:“我的人生被毁了,我以后还要当官呢,这下什么都没了!”

慕千昙道:“我都不记得我还有这种梦想。”

裳熵道:“无需难过,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

小昙打断她:“你就是听这种花言巧语沦陷的?别人给的这些东西,你靠自己得不到吗?仰仗他人而活,跪着乞讨过日子,到最后只会沦为废人,再被轻易抛弃。不思进取。”

没有被她的态度所影响,裳熵继续说:“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陪你拿到,我能给你的只是力所能及的支持。你有坚决心,有韧性,永不服输。你很强大,可以不需要任何人,也能稳稳地走,再大的困难也不曾打倒你,你不会失败,你的荣誉只属于你。”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阵风,赶路的时候,可以向风少许借力,这不会影响你的前路。”

她说得格外真诚,那双眼睛里,满是稳重的赞赏,而非高高在上的控制。小昙愣住,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切。”

她转身,再也不顾形象,坐到沙地上,为自己的未来悲哀。见状,爱影上前道:“别难过啊,我陪你。”

小昙抗拒道:“不必!少对我散发这种无用的好意,也别打我的主意!”

爱影问:“那什么才是有用的好意啊。”

“...不知道,你离我远点,这招对我没用。”

“我用什么招啦,你不识好人心。”

你一来我一语,两人竟是拌嘴拌个不停。

漫天星空洒下柔纱般的光,沙丘呈现出一种梦境般的银色。

听她们吵了好一会,风从低洼处卷上来,慕千昙察觉到冷,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她道:“行了,收起来。”

霎时间,两道影子都消失不见,寂静重回沙丘。

“回去吧。”慕千昙松开那只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回走去。

和影子说话的好处就在这里,不管开了多么离谱的玩笑,不管说了什么话,袒露了多么残酷的现实,都不必当真,只需要收回身体,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方才,看似是四人在热热闹闹的聊天,但实际上,依旧是她们两个,在共享着彼此都知晓的秘密。

慕千昙往前走,身后,依然跟着那道不远不近,不轻不重的脚步。

等回到了住所,她一言不发,先去洗了澡。

一切收拾好,她钻进被子,因过度诉说而毫无睡意。

就这么随意的讲出了那段过去,后悔吗?

扪心自问,并不后悔。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些事早晚都会披露给裳熵,可能不止这些,在不远的将来,也许还有更多事,将会以不同的方式,告诉对方。

门轻轻响动。

慕千昙望去。

她前脚刚出浴室,裳熵后脚就进去了,没用多久,便湿着头发推开门,也不问一句,便走了进来。坐在床沿,一身水气,看样子有话要说。

慕千昙能猜到她要说什么,等待着。

“师尊,”裳熵半侧过身子,俯趴在慕千昙盖着被子的双腿之上,闷闷道:“不要敷衍那些过去。”

她的敏锐比慕千昙所想的还要深刻。

敷衍这个词,用得很准确。

慕千昙不后悔把一切都说出来,但后悔说得太过于惨烈,弄得普通的谈话像是抱怨大会一样。

理想中的场景,她一笔带过,只是告知事实,解除误会,并不想换来裳熵的什么反应,所以她才在说完的那会,叫出了裳熵的爱影,转移了话题和注意力。

两个年纪小些的,果然很快就闹了起来,那些由她营造的悲惨氛围,都溃散了。

但这份逃避,还是被捕捉到。

此刻,那两个小的都不见了,窄小的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裳熵那咬住就不会放过的狗性子,是不会让这些事轻易揭过的。

手上滴了凉意,有些湿润,慕千昙想谴责她不把头发擦干就上她床的恶劣行径。

可一低头看,才发现。她以为那是女人发尾的水,实则是她眼中的泪。

第299章 你至少要先撕了这片天

慕千昙知道她会为了自己流泪,就像知道旱地早晚会迎来大雨一样,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这么轻易,在更多的细节没有纰漏之前就倾泻如雨。

她垂眸望着趴在她双腿之上的女人,潮湿的发丝在床面上铺开,像痛苦的触角。手背依然察觉到凉意,女人却丝毫没有在哭泣的迹象。她曾是仰天大笑放声大哭的孩子,如今苦与乐都深藏在海藻般浓密的黑发,与那身黑袍之下。这突如其来的悲苦,使那严格的肃穆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把我的床弄湿你就死定了。”慕千昙以指节摩擦了一下裳熵的眼下。

裳熵深深吸了口气,嗓音微颤:“为这样的理由而死,是幸运的。”

哪里幸运?曾被视为毁天灭地的噩梦般的人物,到象征着抵抗魔物希望的新生掌门,她以一个引人注目的身份和形象,集中了所有人的视线,没人会怀疑她的胜利和失败都会引来一场盛大的死亡,而她要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徒劳为无聊的事哭亡于一个女人的床上吗?

“你本可以为伟大而死,困顿于感情里是很丢脸的事。”慕千昙说出这话,她被绕进了陷阱,短暂忘记人可以不为谁而死,并只为自己而活。

裳熵说:“有些死法不丢脸,但痛苦。”

心中浮现出了很多画面,慕千昙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考验语气,问道:“比如?”

不用费心就将回忆之书翻开,因为裳熵时时刻刻都在重复品嚼。她状似轻松地笑:“岩浆海。”

死亡不应该是能反复体验的事,但若不幸体会了,有机会反复思索,来回比较,到最后会发现,还是第一次的死亡最为触目惊心。

在数次去往伏家的经历中,慕千昙也见识过那祭坛之下的沸腾地狱,只是升腾而上的热气就足够将人烫伤,遑论身处其中。她抓住女人的一缕发尾,不管指尖指缝都染上水迹:“去恨魔物。”

“我本就恨她。”裳熵喃喃道:“也恨师尊。”

慕千昙:“嗯。”

脑海中的画面让人窒息,像被钳住喉咙,裳熵的舌头也颤抖起来:“是师尊让我体会到了,原来还有一种死亡比肉。体上的痛苦还要更加可怖。”

像是为了确认人还在似的,她从被裘间抬眼,濡湿黑发间,一双动人心魄的蓝金眸子,是任意一个铁石心肠之人都无法抗拒的纯粹。所有情感在那里都得到了放大,把细节一览无余得展示出来,而这正是目光主人的目的。

她再一次彻底地表露了,曾在胃之塔中承受过的委屈与绝望,以及对于永恒失去的恐惧。

慕千昙不为所动:“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牵动心神,不管源于爱还是恨,都不是幸运的,最后得到的也只有痛苦。”

裳熵的这份专情反而证明了她的想法,把自己的心寄托于她人,就算能得来短暂的欢喜,结局也不会尽人意。裳熵看出了师尊的蔑视,但没有辩驳,而是重新把头埋下去,换了一副口吻:“能看到你,真好。”

慕千昙顶了下膝盖,提醒她重逢之期已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现在不是我刚回来那会吧。”

这次轮到了裳熵不为所动:“师尊坚持度过了那么多苦难,现在还好端端睡在这里,我还能看到你,听见你的声音,真好。”

片刻,她小声道:“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能够相遇,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如果我十五岁那年,没有进入那个巷子,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师尊了?”

慕千昙道:“那倒不是,我去那个小村子就是为了找你的,不在巷子里,也会在别的地方,把你抓回去。”

裳熵点点头:“嗯,师尊说过,是为我而来的。”

慕千昙道:“早就提醒你不要骄傲,你心里清楚我是为了什么而找到你。”

为了一场蓄谋已久但没有实现的罪恶。

裳熵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师尊没有如愿以偿。”

慕千昙难以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她费了老大劲做足了麻烦的前置准备,却最终放弃了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还反向威胁李碧鸢另寻她法。她是个从不缺乏执行力的人,可以为自己的一切恶行找到借口,加以辩护,最后有没有真正去做,这就是她的态度,再怎么也否认不得。

她不可能更改自己历史的选择,且她隐隐觉得,就算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有所变化。

那么,是出于什么原因放弃了呢?

是她重新想出来的理由——担心作为女主之后的裳熵死掉了,世界就此崩塌吗?

她会在乎这个世界是怎样的状态吗?

好像也没有这种多余的好心。

许久之后,她只是说:“让魔物那混球捡到便宜了。”

裳熵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回答的态度,她微微撑起身子,免得压得师尊腿麻,而当她意识到师尊无声忍耐了这些——指她得寸进尺地接触与毫不顾忌的寄托重量,却没有引起师尊的反对时,一种酸涩的欣喜如同泡沫在她心中泛滥。

“师尊,可以再说说我们两个吗?”她问,尾巴探了出来。

分离的时间,没能创造什么共同的回忆,而还住在一起时,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近乎形影不离,慕千昙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看到你就烦,没话可讲。”

裳熵划定范围:“说说我们的过去,我担心师尊忘了。”

首先从脑海中划过的是一道白色,在暗夜中肆无忌惮的奔跑。慕千昙想笑,却是忍住:“你小时候的事太过于惊世骇俗,我这辈子没遇到过比你还要荒谬的人,要忘记那些事,最起码还要再轮回几次。”

裳熵紧追不舍:“那师尊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考虑到她性子有多执拗,慕千昙抱着赶紧打发的心思,决定随她提问,并给与最诚恳的回答:“裸,奔。”

听起来很是离奇,行为上也是,但也并非全是坏处,至少证明了这大傻龙在掩饰自己方面不会付出一丁点努力。她热衷于赤。裸,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还有呢。”

“食量惊人。”

尤记得刚见面那会的那顿早饭,她人不大不胖,看着甚至有些消瘦,却在餐桌上以牛一般的胃口,第一次叫慕千昙见证到书中文字的具象化,而上一个接近的时刻,是裳熵被甩飞,面具掉下里的那一刻。两者都是同样的震惊。

如今的裳熵已抛却了这一习惯,不再为满满的饭碗而开心到满脸笑容。她长大了,明明应该变得更加饥饿,却不再渴求食物。

“还有?”

“脾气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