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当主角啊 第333章

作者:湮秋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东方玄幻 正剧 GL百合

坛中小龙个子很小,和企鹅差不多,圆咕隆咚的后脑勺对着人,两只拳头紧握着,像是在生气。

一听见企鹅昙的动静,她转头过来,那肉嘟嘟的脸,圆眼睛,配合满头乱发,活像是一个没有经过好好打理,却依然可爱到令人惊诧的奶娃娃。

见她生气,企鹅昙道:“她被卡住了?”

咸菜龙听不得这种话,圆圆顿顿的手指着人,嘴里咿咿呀呀,听不懂再说什么。

许久未出声的裳熵本相终于开口:“是我小时候。”

对于慕千昙而言,十五六岁的裳熵就已经算是小时候了,但她差点忘记,没有谁的人是从十五岁开始的,所以,就必然有更小的年岁,而她没想到的是,那时的她居然是这副模样。也没想到,见面会发生在这种情景下。

咸菜龙像是刚从龙蛋里爬出来没多久,还依赖着被包裹的感受,所以不愿意从咸菜坛里出来。又因为没人管教,脾气格外暴躁,一点就着,所以怀揣着不满,在那么多双眼睛下,用谁也听不懂的话,一直骂了半柱香的时间。

最后,自己痛快了,就缩回坛子里,兀自咕噜噜滚远了。头也不回,谁也不在乎,谁也不理,自由自在得很。

企鹅昙看她远去,叫了叫不回来,揉了揉脑袋,又喊了几个人瞅眼睛,看了一圈,头开始隐隐作痛:“这是全部了吗?”

裳熵轻轻挥手,大部分影子都如溶于水般散去:“还有一些,不太方便出现在这里。”

企鹅昙眯着眼睛觑她:“比如呢?”

“比如,杀戮之影,”裳熵望向天花板:“她无法变回人形。”

企鹅昙沉默。她听懂了,微觉诧异。一方面,是杀戮之影当真存在。另一方面,这件事就被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其实,提出要看影子时,她本以为裳熵还会隐瞒,这件事多半不会太顺利,所以也根本没多想。但未曾想到,裳熵没有一丝犹豫,就这么干净利落把所有都展示了出来。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她面对这一屋子人,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裳熵,”她叫了声名字,安静了好一会,斟酌着词语,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但又觉得需要说点,便道:“你没必要把我当成是你的责任,你要记得,我们是分开的两个人。”

她的本意,是告诉裳熵,不要把太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人还是要活得有些自我的。但是,话刚一出口,她就觉得没用,类似的表达也不是没说过,这大傻龙不还是把自己逼到了这般境地?

虽说没喜欢过谁,潜意识里也觉得这种情绪无用,但她并不否认,情感这玩意的确存在,而且影响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她如何改变一个本就以爱和专情闻名的角色设定呢?

不,目前为止,现下所经历的事,都早已与设定无关了。

作为脱离设定的一部分——慕千昙本身,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件事。

算了,裳熵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现实不能打疼她,总有一天会因为别的醒。

但慕千昙扪心自问,她真的希望裳熵醒来吗?

一旦想到这些,觉得无法处理的心,就会下意识逃避。

她为何要费精力去思索?难道这对她目前的困境有什么帮助吗?

可她也从未遇到过情感的困境。

她大可以像从前一样,将之弃如敝履,依然保持不屑,认为其不重要,但令人遗憾的是,她对自身变化的敏锐度让她清楚知道,那个她从前看不起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影响到自己,以至于,不得不去正视了。

为何她们的故事没有在胃之塔里结束呢?

重逢以来,她们根本就没有深入交流过,哪怕是像现在这样去袒露内心,也多的是拦在她们之间的荆棘。她避而不谈,裳熵就不敢再前进。但慕千昙是聪明人,她常常会掂量自己手里有多少供她在这世间闯荡的筹码,这其中,裳熵是避不开的答案。

原著已被改写,她往后翻去,只是一堆白纸,没有提示,没有答案。

要是哪天这大傻龙真得放下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开始保持距离,享受她自由自在的天地去了,那时的她会怎么想?

她居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若真到了那时,她约莫还是觉得讽刺,同时也加深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情感是绝对不靠谱的东西。

但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答案。

短时间内见了太多“陌生人”,这大大损耗了企鹅昙的精力,本来身体就没好,这会费劲想了些事,眼皮子都开始打颤。

她钻回被窝躺倒,背对着人,轻声笑笑:“我提前说明,我不会为了你改变。你要是被抓走了,我会第一个逃跑,并且连你此刻万一之一的愧疚,恐怕都不会有。”

说完这话,她微微侧身,从眼角看床边的人。

没有人能做到完全只付出爱,而从不奢求回报的,就算裳熵足够热情,心底真有一层岩浆之海,淋了那么多年雨,也该有淋透的一天。

她把最难听的话都说了,选择权和警示都交给裳熵。这也算是她当了几年师尊,唯一保存的良心,此刻拿出来,被她当做劝退令。

“裳熵,我永远不可能像你喜欢一个人一样,去喜欢谁。你跟了我那么久,也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抱着终有一天能打动我的心思,而站在我身边,那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

所有影子都已被收回,覆在裳熵脸颊一侧的金色法器融入她眼中。她转过头来,面色平静,比任何一个外放的情绪都要稳定。她没有回答,企鹅昙看着她的眼睛,看久了,意外发现,除了爱影之外,其实欲影的眼睛,才是和她本相最相似的。

“怎么不回答。”她问。

“师尊忘记了,这种话其实你也早就说过的,”裳熵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帮她把被子拉好:“无论我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反正师尊都不会相信。那么就慢慢等吧,等到诺言兑现的那一刻,师尊就会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企鹅昙冷哼一声。

她自然记得自己说过,甚至都说烦了,只不过她还算善良,多次提醒罢了。

企鹅昙决定不再管她,翻身睡觉。

身体很累,精神亦是,她很快就睡着了,并做了一个梦。

梦中,胃之塔合拢的双排牙齿不断发出摩擦之声,擦过震颤的耳膜。

天花板很高,高得没有尽头。一股冷气坠下来,像一条冰冷的舌头,从慕千昙后颈舔过。

她在发抖,因为寒冷。

从远方传来的呐喊,亦或者是尖叫,让她恍惚间回神。

她发觉自己不在雪地,而是坐在裳熵腰间,腿分开在两侧,她的手紧紧掐着少女的脖颈。

白瞳在不远处挣扎,优美的天鹅,流出暗红的血,羽毛翻飞,空洞的寒冷逐渐从地板缝隙里渗透出来。

她的心中陡然升起畏惧,就像那冷气一样,不知来源,却在瞬间裹住她全身,也在心上覆盖坚冰。她看到她的心一寸寸破碎,手掌颤抖起来。她没有掐死少女,死去的人是她自己。

慕千昙从梦中惊醒。

窗外有水车转动之声,鸟儿飞过,扑棱棱的。

阳光正烈,时值午后,饭香隐隐约约。

困在她体内多日的酸软之感褪去些许,虽然做了噩梦,但她没有第一时间被不适笼罩,算是个好兆头。

撑着身子坐起身,发丝与被子摩擦身体的触感有些不同,慕千昙低头一看,原来她没穿衣服。

回想起睡着之前的情景,便能够理解了。就算裳熵再怎么“神通广大”,想要给一只企鹅穿衣服,确实会比较困难。

慕千昙转头看向旁边,在离床有一段距离的衣架上找到了衣服。

她四处看看,无人在屋内,便掀被下了床,走到衣架边。

有时,某些极小概率发生的事情,就会是在人抱有侥幸心理时发生,然后给人难堪。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裳熵端着饭碗走进,在转角处,抬眸望来。

第277章 试药

两道眼神在空中碰撞,一个瞬间避开,像是碰着火。一个定定不动,好半天才挪转。

“我以为师尊没那么早醒。”裳熵握紧饭盘边缘,目光黏在地板上。

对于她的到来,慕千昙也没想到。她本来没觉得冷,但此时此刻,风吹在身体上的触感似乎被放大了,她极细地打了个寒战。

作为自认年长了对方许多的人,她向来不喜欢在小辈面前表现得太慌乱,于是,尽管她目光也震颤稍许,依然克制着没有大动作,像是不怎么在乎似的,伸手去拿衣服:“哦。”

袍子大概是裳熵的,是纯黑色,宽袍大袖,像一张桌布,毫无设计感,甚至还有些硬挺,摸起来并不舒服。不过,这种时候实在没什么好挑。

她握着大概是衣领的地方,将衣服抖开,披在自己身上,打量对面人一眼。

重逢以来,裳熵改变颇多,除了样貌,就是那性子,简直与从前南辕北辙。

人年纪上来了,就不容易展现出最真实的自我了,再加上事务繁忙,经验逐渐丰富,这大傻龙自然也剥离了没心没肺的性子,凝出了一层冷静的面具。

想要再看见她小时候那般大惊小怪,活蹦乱跳的样子,大概比逆转时光还要不容易。但此时此刻,那女人握住餐盘,目光波动的表情,竟然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慕千昙调笑道:“你喜欢瑶娥上仙的身体,也会喜欢李福乐的身体吗?”

因为提出了这个问题,所以她才开始重新注意这具躯壳。

客观来说,不愧是废弃版BOSS,各方面基础条件要比瑶娥上仙好得多。若是让其余人来评价,约莫会认为现下这具更吸引人。但在个人情感上,除了体弱多病这一点外,她更喜欢原来瑶娥的那具。

和法力什么的都无关,也许是因为,更像她本体一些,都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偏瘦体型,以及苍白的肤色。

慕千昙轻轻摇头,不知是在追忆自己,还是在提醒别人:“这么多年过去,你所迷恋的一切都消失了。”

裳熵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着微微凝眉,而后又松懈开来。

她没有抬眼,耳边听着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响,尽管整个脖颈与耳朵都通红,但神情已不再僵直:“师尊...”

像是怕人听不懂,她缓慢又一字一句道:“我爱喝泉水,不管用木碗装,还是用金碗,都是泉水。我喜欢的是泉水,不是那个碗。我迷恋的...”

声响已结束,她终于抬眸,润泽的眸子望着人:“一直都在。”

慕千昙低头系着腰带,尽管感受到了眼神,但也没理睬。

在得到回答之前,她就意识到一件事,她总是在刻意寻找裳熵给与的,那份爱的破绽,想要以此证明什么似的。

可她明明知道,那人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裳熵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筷子:“师尊现在要吃饭吗?”

慕千昙别过脸,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转回来:“先不了,你去帮我准备一些药材。”

裳熵道:“我已帮师尊换过药了。”

手掌处缠着绷带,里面的药清清凉凉,给伤口慰贴,不再疼痛,但还较为麻木。伤在经常需要活动的位置,也让行为受到影响。慕千昙系了半天,也没把一个腰带系好,只能解散重来。

这时,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托住了垂落的腰带尾端:“可以吗?”

慕千昙看着那只手,片刻,松开腰带。

裳熵抿唇微笑,两手各拿起一端腰带,往自己的方向稍微扯了扯,让两边都恰到好处的贴合腰线。她的目光随之而动,动作不急不缓,个高的人,垂着眸子,眼里敛着光,尽数落在面前人身上。

“我也变得与以前不同了,”她说一个字,挪一下,手指与细长的腰带缠绕映衬着,白与黑,分界清晰:“三年前的我,五年前的我,都不再是十五岁的我,师尊觉得我不再是裳熵了吗?”

由她人带来的触感,极其微弱,只在腰间的肌肤作祟,却向四处扩散。慕千昙觉得那阵冷还没有从自己的身体内离开,她微微别开视线,不知所谓道:“谁能有你幸运。”

系好最后一道结,裳熵抬手,用手背推着慕千昙颈间的长发,拨到身后:“能更幸运一些就好了。”

慕千昙看她:“贪心。”

曾经的她,是睡着漏风漏雨的树屋,只会抓老鼠,光吃一口黄金就能心满意足的人,现如今,胃口也逐渐膨胀了,想要一些能填饱肚子之外的其他东西。

裳熵转身回到桌前,笑道:“我已经在很多事情上无私了,多出来的心,总要有能够安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