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当主角啊 第331章

作者:湮秋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东方玄幻 正剧 GL百合

毕竟哪里的黄昏都一样。

突然,视野中冒出个卷毛脑袋,挤进了那小小的四角窗景:“你在看啥。”

她转头看看人,又转回去看看外头,卷发飞扬:“那个我不在这里喔。”

慕千昙道:“谁看你了。”

裳熵捧着脸:“你为什么不看我,我不好看吗?”

慕千昙收回视线,揉了揉手腕:“脸皮厚得能当盾。”

“才不能,”裳熵哼了两声,坐到床边,手搭上女人手腕:“你的手还疼吗?”

被钉子射穿的手掌已经被纱布包裹起来,为了防止血液渗出,伤口包得极紧,死死绷着,手指不过血,已有些苍白麻木。慕千昙没有碰它,指尖轻轻划过纱布表面,而后停留在手腕处。

脉搏敲击着指腹,刺痛像是一只盘踞在掌心的蜈蚣,用淬毒的牙齿咬进肉中,那是一种令人无可奈何的疼痛,以至于连靠近都是禁止。可她面色不显,只是眼中渗着疲色。

这时,手背处一凉,她翻过手,看到一只小蓝龙趴在她手背上,还是那两颗水晶般的葡萄眼睛,眨巴眨巴,爪子沿着青色血管探进袖子:“红线诶。”

过度使用吃啥补啥体质之后,她的身体就会浮现沿着血管的红线,像是描上的梅枝,不堪一折的柔弱,实际上也是,用完能力,总是会落进手无缚鸡之力的虚弱地步,细密又坚韧的蛛网,就这么缠在她身上,难以摆脱。

她莫名想叹气,然而,在人前叹气像是某种认输的表现,而她绝不愿表现出认命,便给了那条小龙一个脑瓜崩:“到了海边,你没吃腌蟹腿,消化功能退化了?”

她印象中,去万药仙岛的那条船上,这大傻龙像只猪一样吃了成桶成桶的腌蟹腿,那种食物怕是有地域限制,平日在宗门是难见。依这大傻龙脾性,早就该顺一桶过来了,居然没有。

裳熵双眼放光:“师尊还记得我喜欢吃腌蟹腿!”

担心碰着伤口,她赶紧跳到一边,这才欢天喜地地扑腾四只爪子:“我好喜欢师尊!”

慕千昙强调:“我记忆力很不幸得非常好。”

转了好几圈,把尾巴当裙边,美滋滋地跳了半晌,才小心的将自己盘进慕千昙另一只完好的手中。裳熵收起尾巴,爪子蜷好,像个雕刻精致的娃娃,下巴摩擦着女人的掌心:“但其实,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不是腌蟹腿,而是师尊你的血。”

她这句话没什么指向,但慕千昙敏锐道:“伤口是你包扎的。”

裳熵一怔,刚把自己盘起来,又计划着要溜,却被反手捏住了尾巴。她呜哇一声,从指缝间看到女人那张脸,吐了吐小舌头:“就喝了一点点,不信你看。”

慕千昙道:“付钱。”

裳熵道:“我没有钱,你问她要,她有好多,全都给你花。”

喜欢吃血的毛病倒是很早就有,那时期应该是年纪的问题,连带着还有爱咬人的癖好。慕千昙用拇指指腹按着她脑袋,滑下去落在她尖尖的牙齿上,冷声道:“在船上的时候怎么不会咬人了,你的牙只有对着我才会锋利是吧。”

裳熵怕刺伤人,收着劲,嘟嘟囔囔:“没有没有没有。”

“你是故意的。”

“没有没有没有!”

“是吗?”慕千昙道:“你明明有那么多影子,偏偏送过来一个最弱的,但凡换一个,那艘船早沉了。”

说来也是生气,虽说她有信心靠自己也能有一万种方法弄死那位船长,找到大的火源也只是时间问题,但裳熵要么就不来,既然来了,最起码也送一个能打架的。

那最后出现在船边的几道影子,哪一个不比这位强,可偏偏她给出的,就是这份羸弱不堪的爱。

女人手指没用多少力,可裳熵还是没挣脱开,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挣扎,反而贪恋于这份触碰,沉浸沉醉其中,自投罗网。她用五指之山困住了敌人,如今也被人轻易捏在掌心之中了。

“不是故意的,但我也不知道诶,太突然了,她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想那么多。”

尾巴缠在女人小指指根,裳熵用爪子轻轻推开那根摩挲她牙齿的手指,仰头亲了亲她指腹,才抬眸道:“我觉得,就算她有再多情绪,也总是下意识先给你爱,所以来到你身边的人才会是我。”

第275章 展示给我看

当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入海面后,幸福号的残骸也彻底被深蓝大海吞没,无数湿木漂在浪尖,失去了追逐天空的力量,便只能随波逐流,零零散落。

变回人形的海妖,将自己盘在一块长板上,她手中握着旗帜的一角,被海水浸透,沉重而湿滑,难以捉住。随便一个浪打来,那旗帜便滑入水中,她的手于是空置,眼睛还望着天空,夜幕覆盖苍穹,那里再看不到船行驶而过的影子。

当然看不到,这世间唯一可翱翔于天际的船,已是她身下的一摊废墟了。

裳熵飘然而至,立在一块碎木板上。那木板本摇摇晃晃,随时会被倾没,但成为一处落足点后,竟是稳稳的定在了海面上。长卷发女人垂眸,看了眼波光之中海妖卷着船只碎片的尾巴,开口道:“这样的船到处都是。”

她说得不错,这并非是安慰人的话语。所谓的幸福号,本就是那位船长抢来的一艘商船,没有什么特殊性,与海面上每天都会来往的商船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那份飞天的能力,而显得非比寻常,引人神往。

对于一个鲜少的,钟爱天空的海妖而言,初次看见碧蓝天空下划破云层的大船,那般惊撼与颠覆感会让她通体震颤,神思惘乱,放弃一切的自愿追随,凭借着一股她自己都不知道来源的劲,犯下了许多错事。

而现在掉头来看,她好似突然醒了,抖落了身上覆盖的思维坚冰,以同样冰冷的视线去打量曾经的自己。

那早已在海上看过成千上万次的商船,抹去旗帜后,真是普普通通,毫无特色,与其他别无二致,可怎么在那个时候,就偏偏摄住了她,让她着魔了呢?

秀海道:“我那个时候,真觉得它不同。”

她所生长的这片“似海非海”里,充满了食用和捕猎的生存压力。作为一只脆弱的小海妖,她不可张扬,只能竭尽全力苟活,才能有一片安生之地。对于海面上方,有阳光透进来的那个世界,她本能觉得危险,但又期待不已,忍不住想象。

如果那是一片新天地,能让她不再战战兢兢的长大,能够真正的无忧无虑,那她的凄惨日子就可以结束了。

可万一那是更加残酷之地,会让她连期待的念想都消失,又要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样,总得先看看吧。

她心中滚动的泡泡日渐膨大,再压不住,有一天,她终于无法再忍受海里,浮上去一探究竟,便看到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场景。

“因为你是在天上看到它的。”裳熵道:“它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了,让你以为是某种注定,是能破除你困境的象征或预兆。那一瞬间的冲动,和被拯救的错觉,会让你觉得就是它了。你会说服自己,认为你一辈子都在等待那一个时刻。”

“但其实,它的出现的确是巧合,也许那是缘分,但也仅仅到此为止了。如果赋予了太多意义和期待,等它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时候,你也会一并塌下去的。”

如果因为讨厌身边的环境,觉得不适合自己,就盲目跳进新的环境里,期待能引起良好的变化,那往往都是徒劳,只会重复不适应的种种问题,甚至让情况变得比之前恶化得更糟。

裳熵眺望海面,她想起了另一片海,她快速地抹去那片海。

“你是一只海妖,本就喜好大海,没必要强行把自己留在岸上,回去吧。”

秀海道:“海里也是一样的。”

裳熵道:“既然海里也是一样,何必向天空寻道理。”

秀海望着她,默默看了会,一头扎进了水中。

岛上,装备齐全的士兵们举起火把,即将冲向废弃监狱,收缴海盗留下的财富。然而,在进门之前,一抹凭空出现的黑影拦住了去路。

火把的光影一照,恶鬼面冷光微寒,为首之人一惊,挥手让士兵们先停下。

裳熵颔首示意,转身先走了进去。

房间内整整齐齐码着几排箱子,随意打开一个,满箱财宝顿时发出金灿灿的光。

李碧鸢跟在她后头,搓着手掌,看见此情景,咦了声:“昙姐没拿吗?我还以为这里都被她拿空了呢!”

她以为裳熵阻拦士兵,自己先进来,是想看看里面被掏得还剩下多少东西,以想好应对理由,却没想到,这里面比预想中干净太多。

难道是装不下了?

可按理说,凡是和慕千昙相关的,裳熵都会准备最好的,她给出的那个储物袋,把这整个大岛装进去,都绰绰有余才对,不可能对着这大把金银乏力吧。

手指陷在珠宝之间,裳熵看了会,又开了几个箱子,里面东西基本没怎么动过。开到某一个时,她瞧见一把精巧的长命锁。将之拿起来,仔细端详片刻,没有说话,轻轻笑了声,又放回去。

“让他们进来吧。”

另一边,慕千昙已借由小裳熵的口,得知了她昏迷后裳熵是如何处理后续事宜的。听到寻找城主一事,她道:“那些人也算是对你言听计从,竟是一丝畏惧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裳熵用小爪子扒拉女人掌心:“她们都好怕我的,一看见我就跑,都不跟我玩,要么就是让我做事情,做就做吧,做完也不跟我玩。”

这样的抱怨如今已不太可能从那位口中听到了,而影子的好处,约莫就在于足够真实,又无从遮掩,坦坦荡荡的。慕千昙道:“能让人畏惧,比让人觉得亲切要好得多。”

“是嘛,不知道哦。”裳熵摇头。

慕千昙压了压她的脖子:“还在船上那会,你怎么回事?”

在前往“此地无银”的那艘船上,裳熵变得莫名奇奇怪怪的,咄咄逼人,追着不放,后面还用尾巴将一座小岛抽塌,像威胁和恐吓似的,这可不是她寻常的作风。要不是有退魔铃在手,慕千昙都要怀疑是不是魔物又来眼前作祟了。

一说起这个,小裳熵来了气,两爪一叉腰,龙须纷飞:“你好迟钝。”

慕千昙挑起一边眉,曲指弹她:“怎么说话的?”

裳熵把自己团成球,在女人掌心滚了两圈,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直接说,让人猜。可女人的性子在那摆着,怎么可能会配合这种事,于是她两爪握着龙须,还是在纠结之后直言:“你看不出来嘛!那些人好喜欢你喔!”

慕千昙道:“谁喜欢我。”

裳熵窜起身:“就是船上那些船员!”

她尾巴摇得要起飞:“你难道看不出来嘛!”

慕千昙略一回忆,印象中,那桌烤生蚝味道还不错,香滑又汁水丰富。她心里揣着事,口中嚼着东西,至于有没有人来献殷勤,还真没太注意。

“就知道你没有,”裳熵爬到她竖起的膝盖上,像是爬了一座小山:“你现在看不出来别人的心思,以前也看不出来我的心思!你说你是不是迟钝嘛。”

慕千昙自动忽视了她的谴责,问道:“就因为这个?”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害得裳熵脸色不对,结果居然就只是这样而已。

“怎么啦,这就是大事啊!”裳熵一屁股坐稳了,晃着脚道:“和你有关的事,当然是天大的事!”

她说得太认真,昂着下巴,那双有脸颊一半大的眼睛里全然是不满和控诉。不管是爱之影还是十五六岁的裳熵,都理所当然的把师尊摆在第一位,当做最重要的事,需要全身心严肃对待。

当然,现在的她也是一样。

慕千昙笑了声:“你要是不说,我永远都看不出那些人的心思,你既不喜欢,何必要点出来。”

光应付一个裳熵就够头痛了,她不可能对那些人有什么回应,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但单论这件事而言,依她的性子,若是她喜欢一个人,那必然会把除自己之外的,所有那人看不出来的旖旎心思,全部隐瞒好才对。

她巴不得对方迟钝到底,什么都看不出来,就算看得出来,也会提前将苗头掐死。她不管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反正不能喜欢别人,也不能接受别人的好意。可这大傻龙不一样,偏偏要说出来,本来没有痕迹,这会多少也会留下一点痕迹了。

裳熵眨巴眼睛看着她,爪子揪着自己的龙须:“我不能不说。”

慕千昙轻哼一声:“谁逼你了。”

裳熵道:“如果有人能像我一样,发现你的好,然后喜欢你,我会很开心,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才对。但我还有私心。我追逐了你好久,我想让我多看看我,最好只看我,我是坏小孩吗?”

慕千昙默然片刻,掀开被子,往下滑进被窝:“好人不会有这种疑问的。”

见她又准备躺下,裳熵急忙爬到她脸颊边:“你累了吗?师尊。”

虚弱感来势汹汹,慕千昙看了眼小臂上的红线,握紧掌心,想试试还有多少力气,但浑身绵软,像是被抽了骨头。她估摸着自己连下床走路都不一定能行,也就放弃了出去走走的想法。方才她坐起来,也只是为了透两口气,这会倦意上涌,自然又躺了回去。

某条小龙像是泥鳅,窜得比谁都快,盘在她枕边:“我可以睡在这里吗?我就占这一点点地方。”

熟悉的对话。慕千昙侧躺着,缓了几口气,眼睫扫过面前那条龙,答非所问道:“事情办完了吗?”

女人放大的脸就在面前,因为疲倦而眼尾熏红,半阖着眸子,眼眶下还有几丝青色。这么近的距离听她说话,声音很轻,偏向气音,冷质的底,却又揉着虚柔,如梦似幻。裳熵渴极了一般地看着她,心中被一种莫大的幸福感充满。

就算她是不受师尊待见的小笨龙,也能轻而易举察觉到这情景背后的意义。

这样的师尊,只有她能看见。至少这是唯一。

从血管中迸发而出的熔岩,让裳熵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她的血总是这样沸腾。她遵循本能,慢慢蹭到那张脸边,伸出小爪子在女人的唇角碰了下:“师尊,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