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铁笼被放上桌,秦河握着它拨了个方向,观察着那只神色异样的鹦鹉,疑惑道:“妖兽驯养的课程,不是她上啊。”
裳熵拿到分配给自己的那只铁笼,对这陌生妖物新奇万分,举起来左看右看:“哇,鸟诶,干什么的?”
小仙童又再次分发小块牛肉,猪肉,鸭肉以及小刀。秦河回道:“鹦鹉可学人语,若驯养得当,可以当做传话妖兽来使用。”
闻言,裳熵对着笼子发神威:“我是裳熵我是裳熵,跟我学跟我学。”
笼内鹦鹉没有丝毫反应,眼珠中心呈现出一种异质绿色,如同腐烂井口。秦河道:“要驯服才行。”
裳熵问:“怎么驯服?”
“一般来说,只要它愿意吃你喂的食物,便算驯服了。”秦河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从笼子缝隙中插。进去,伸到鹦鹉嘴边,没得来任何回应。
裳熵道:“也许它们不爱吃牛肉。”直接用手捏起三种肉,全部丢进笼子:“你喜欢吃哪个就直接挑吧。”
然而,鹦鹉只是低头看了看,依然无动于衷,绿眼珠凝视着裳熵方才喂食的手。
“怎么什么都不吃啊。”
秦河翻出妖兽笔记,寻找到鹦鹉那页,仔细看过后道:“不对,它们什么肉都吃,不该这么挑食的。”
拿起小刀把肉切的小块些,秦河道:“也许是因为太大了才不行。”
可切小甚至搅拌之后,也没让饥饿的它尝一口。
慕千昙站在讲台后,将下面所有情景尽收眼底,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在除了秦河之外的所有人都基本都放弃时,她才道:“现在我教你们如何喂养。”
所有目光瞬间汇聚。
慕千昙伸手打开铁笼,轻轻抚摸着鹦鹉的头部。对所有食物没有兴趣的鹦鹉仰起头,啄了啄女人的手。
还以为会出现什么喂养灵兽的和谐画面,可温柔似水的动作就此停下。鹦鹉喉咙突然被掐住,尖喙两边的手指紧紧压着,使它控制不住张开嘴,露出鲜红细舌。
慕千昙用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住牛肉,连带筷尖一起直接塞入鹦鹉喉管,无视它剧烈挣扎而顶到最深处。而后抽出筷子,捏住它嘴,确保它咽下去了,才将之重新放回铁笼锁好。
鹦鹉失去神采般恹恹,方才的挣扎让它掉了不少羽毛,看起来很是可怜。慕千昙问:“学会了吗?”
屋内雅雀无声。
慕千昙慢条斯理擦拭着手指:“这批鹦鹉被饿了很久,再过几天不进食,就会死亡。是选择让它们饿死,还是用我教你们的方法喂食,看你们选择。但三日后,无论鹦鹉是死是活,都要再带到课上来。”
说完这些,她环顾一圈,道:“下课。”
带着裳熵回狭海时,这家伙还在强行喂食的冲击中,连续不断问道:“一定要这样吗?它得多痛苦啊?为什么很饿却不吃东西?它们经历过什么?”
慕千昙一个字也没回,刚落地便立刻收起白瞳,大步走进苍青殿后关进殿门,连个清晰的背影都没留下。
裳熵抱着铁笼站在原地,看了看远处平静海面,挠挠头,坐在地上,开始研究怎么让鹦鹉正常进食。
大门在身后关闭,慕千昙长舒一口气,挺直的腰微微弯了些。
在黑暗中站了会,她转身确认门被关死,从外面打不开后,便走到玉棺前,缓缓脱下上半身衣服,堆在臂弯与窄瘦腰际。
洁白如玉的脊背上,横着道突兀浮肿,还有数道细碎小伤口,都是那日在鑫乐坊留下的。而除了这些,在她因为瘦弱而有些突出的脊线上,还有一串如同脊椎的蓝色条纹,终点汇聚在后颈,这正是白瞳藏身之处。
昏暗之中,肌肤上的淡色荧光如同一株优雅植物,引人靠近,触碰后却见血封喉,危险而美丽。
慕千昙仰头深深喘息着,忍耐后背伤痛。片刻后,她唤出白瞳,将伤药递给她:“帮帮我吧。”
直接在伤口上用药,这种事她信不过任何人,与这具身体有血缘且无人智的白瞳,无疑是最好选择。
白瞳用嘴叼住药瓶,扇扇翅膀表示明白了。昨天回来后便让她帮忙上过一次药,这会不用解释什么,她便会自己行动起来。
抬手摸摸巨大鸟类的头部,慕千昙转身半趴在玉棺边,用手拨开及腰长发,额头枕在小臂上。她道:“看不见也没关系,慢慢来就好。”
确认距离后,白瞳小心翼翼倾倒药瓶,循着近在咫尺之人的温度,让药粉均匀洒在那瘦削脊背上。
这药不算非常好,但也是花重金买来的,效果还不错。伤口处无时无刻的热痛终于被化去一些。慕千昙闭上眼,浅浅呼吸,脊背起伏着。
让白瞳来抹药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但足够安心,她也不着急,趴着休息了一会,昏昏沉沉又醒来间,感觉好受些了,便叫道:“白瞳....”
她迷蒙间又梦到了那个人,分离已经一种习惯,但她还是想说一些话,却不知道和白瞳讲这些合不合适。
沉默许久,黑暗给了人莫名其妙的勇气,也会让人放松警惕。她擦擦额上的细汗,侧过脸,轻声道:“其实...其实我也有妹妹。”
不是同住在一个身体,而是与你完全不同的妹妹。
那是一个纯正人类,在现实世界,刚过十岁,住在那个捉襟见肘的小家,总是吃不饱饭,没上过学,骂人很响亮,收破烂技术一绝的妹妹。
“我....”想说的话已到唇边,似乎要随着回忆喷薄而出,但慕千昙犹豫良久,还是咽了下去。
她呢喃道:“可我现在只有你这个妹妹,我可以相信你吧。”
原主是怎样和她相处的呢?是怎么看待这个从自己体内分离出来的,人不人妖不妖的残缺血亲呢?
她自己也说过血亲不可信,可还是....
背上忽然传来尖锐刺痛,慕千昙闷哼一声,白瞳立刻紧张到翅膀狂扇,后退数步。原来是不小心让瓶口碰到了伤处。
“没事。”慕千昙揉着肩颈,站起身:“过来。”
白瞳慢慢走回来,愧疚地低下头。慕千昙将药瓶收起,摸摸她:“没事。”
白瞳巨大的身躯化为一阵蓝色流光顺着她掌心流入后颈,慕千昙向后坐在玉棺上,空茫等待着。
抢女主气运这事算是被她自己作失败了,李碧鸢那家伙一定会加强监视,让自己没有可乘之机。
那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呢?让她可以躲开死亡的办法。
正思索间,大门被人敲响,外头传来裳熵闷闷的嗓音:“需要投喂。”
慕千昙以为她还在纠结鹦鹉的事,便道:“不是已经教过了,不要烦我。”
裳熵提高嗓音:“不是,是我,我饿了。”
慕千昙不耐烦道:“山上那么多飞禽走兽,海里也有鱼,你自己不会抓着吃?”
裳熵道:“我抓到了,两头猪,但是我不会杀生。”
慕千昙微怔,在心中问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李碧鸢道:‘咱们的猫儿龙不喜欢做会扣功德的事,所以她从不杀生,这是书中的设定,而且被她坚持到了最后。’
慕千昙有些难以相信:‘怎么可能?不杀生之人,手上没有一点血,在这种世界也能走上巅峰吗?’
李碧鸢道:‘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啊对,除了被吃掉的你。’
‘...’慕千昙道:‘有意思。’
背后药粉差不多被吸收,她穿好衣服,去开了门。外头已经黑下来,月色皎洁,少女站在朦胧光晕中,仰头望着她。
慕千昙垂眸道:“你不杀生,怎么做的猫官?”
裳熵道:“我从来都是只管抓不管杀的,装进麻袋里,交给主人任由他们处理。”
在刘家时似乎就是这样,不过那时候她也没完全注意。慕千昙沉默须臾,将长发拨到身后:“多此一举。”
“先不说这些,我饿了,”裳熵让开身体,指了指后面:“我抓了两头猪,你帮我杀了,我来处理好不好?”
慕千昙望向她所指之处,确有两头满身泥泞的野猪躺在地上,豆豆眼充满疑惑,想挣扎却被藤蔓紧紧缠住了四蹄,只能哼叫着。
收回视线,落在少女两只大黑眼圈上。慕千昙知道这家伙饿起来是个什么恐怖模样,加上自己也的确腹中空空,便摸出了刀。
难以置信,下午她还教课呢,晚上就在这里杀猪了。
用灵力将猪打晕,而后用匕首划开喉咙,等它断气就好。虽然来这世界后没少见血,但杀猪总归不是愉快活,慕千昙见这头猪够肥,差不多够吃了,便准备收刀。
见状,裳熵疑惑问道:“你不吃吗?”
慕千昙:“......”
杀完两头猪,她倚靠着树干上擦手,看着少女麻利给猪放血,并处理猪皮毛内脏,忍不住道:“反正都会对它下刀,你直接自己杀了不就行,还找别人干什么。”
裳熵疯狂摇头:“不一样的,你不懂。”
“...呵,”慕千昙移开视线,望着月色:“无法杀生,我这门课你就无法通过了。”
匕首划错了位,裳熵愣愣道:“为什么?”
慕千昙道:“我这门课要教的,就是杀生。”
裳熵仰头,脸颊边染了血迹。她动了动唇,不可置信道:“不是驯养鹦鹉吗?”
慕千昙冲她轻笑:“养出感情了再杀,不是会让你们印象更深刻吗?”
这女人笑起来的次数很少很少,每回都这样轻轻的,似有似无,看着温柔,但往往意味着没什么好事发生。
裳熵后背都凉了,下意识摇头:“我不要。”
她依然笑,浅浅淡淡。裳熵不安道:“你骗我的吧。”
扔掉擦手的手帕,慕千昙道:“嗯,骗你的。”
裳熵却并没放松,而是低头继续砍肉,一声声钝响让两头猪分解。她沉默不语,压着火气,快速捡好柴火用石头生火,将猪肉串起来架上去烤,又拿过铁笼,用新鲜猪肉尝试喂给鹦鹉。
夜间空气微凉,慕千昙也走到火堆边,侧身靠坐在一块大石上,静默无声的汲取着暖意。
尝试了许多次都投喂失败,裳熵放下肉块,肩膀耸拉下来。片刻后,她闷闷道:“你怎么总是喜欢骗人。”
慕千昙望着火堆,眸光淡漠:“有人诚实,就会有人欺骗,不是很正常吗。”
裳熵戳着铁笼:“我现在搞不清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是假。”
慕千昙道:“无法分辨的时候,就全当做是假话,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就好了。”
“好麻烦啊,”裳熵抓抓头发:“就不能大家都说敞亮话吗?”
慕千昙道:“那你先找到这世上第一个说谎之人吧,谎言不从根部截除的话,是不会停止生长的。”
裳熵道:“那人肯定已经死了,上哪去找。”
“是啊,他死了。”慕千昙幽幽道:“所以谎言永生。”
猪肉表面开始变色,肌理中逐渐渗透出浓郁香气。裳熵道:“如果你让我杀了鹦鹉,我拒绝,这样算是对自己有利吗?”
慕千昙道:“不算,因为我会揍你。”
裳熵道:“可是这样我会开心。”
慕千昙挑眉:“你的开心很廉价啊。”
裳熵道:“廉价好啊,越是便宜的东西,越是大量,大家还都抢着要呢!”
火舌扭曲着视野,慕千昙轻嗤一声。
裳熵又补充下句:“不像你,就是看起来太贵重了,所以没人喜欢。”
贵重看起来不像是用来形容人的词语,但她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就觉得很贵,像是那种珍宝店里摆放的名贵瓷器,漂亮,孤高,但总感觉会轻易坏掉。所以不敢去触碰,怕自己赔不起。
上一篇:穿书赘A支棱起来了吗
下一篇:我能闻出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