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可她从小在乡村长大,与自己一同走主线时也从没走过城镇的阵法,这种没有经历过的细节是从何而知呢?
从离开到归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样貌突然成熟就已经很奇怪了,性格和阅历似乎也有所不同,这是李碧鸢都无法解释的。
裳熵显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并不打算作答,只是弯腰拨开草丛,把半块饼子捡起来,拍掉了上面沾的尘灰,塞入自己嘴里。而后把另半块又拿出来放火上烤到微焦,重递过去:“比刚刚更软,好下咽一点。”
慕千昙转头看了看那几只装瞎的金色小龙,还是接过了饼。
“我们不能在这停留,所以等师尊吃完就出发。”裳熵踩熄火堆:“师尊待会就在我背后歇息吧。”
慕千昙道:“三日脚程,需要着急那一时半会吗?”
裳熵道:“这个三日指的是我一刻不停跑三日。”
慕千昙正要说什么,又听她道:“师尊不必担心,我的灵力储备还算丰厚。”
裳熵整理袖口,动作起来更方便些:“你不用再为逃跑的事伤神了,这些都交给我吧。”
“....”
自醒来就不怎么能提得起精神,好似都没有情绪可产生了,但听到这种话,慕千昙还是不自在。
她是在逃啊,也不知道什么开始的,一直在逃亡了,且每一次都宣告失败。尽管她心里清楚裳熵肯定没那个意思,但那句话就像是在说,你做不到的事情让我来做就好了。
在这人面前,她总是提防那个女主身份,可又因为无时无刻近乎贴身的相处,便不自觉露出外人面前鲜少露出的样子,可控的不可控的情绪被窥探了太多。夜深人静时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诡异,她竟然在裳熵眼里是那个怪样子。
这些倒也罢了,都是过去式,可没想到故事没能结束在该结束的时候,而是被裳熵以这种方式强行续命了。袒露伤口还是怎样,她并非有意,也不想因此获得任何怜悯,弄得自己有多惨似的,这只会让她更倒霉。
“你何必呢?”她把那半块饼子又扔回去:“你明知道我是累赘吧,也知道我们之间算是有仇的,你为何要这样做?”
裳熵把饼收起:“那就等你饿了再吃。”
总得不到正面回答,慕千昙竟多少理解了她之前随口敷衍这大傻龙,现在是大聪明龙时她那会的气愤了,可还隐隐有一种她自己都没能发现的潜藏情绪。那就是:我能这么敷衍你,但你怎么能这样敷衍我?
“你想让我感激你吗?”扶着树干,慕千昙颤巍巍站起,嗓音却是一句比一句锐利:“连那种杀身之仇你都可以原谅,你对我真是一往情深,既往不咎,我肯定会特别感动吧,你抱的是这种心思吗?还是你真是就一点骨气都没有,连....”
她顿了顿,才惊叫道:“裳熵!”
原来是图方便,裳熵把她直接打横抱起来了:“现在就走。”
慕千昙冷怒:“你放我下去。”
裳熵歪了下头,耳后爬出一条小金龙,迈动四条小腿窜到慕千昙眉心,方才还怒音挣扎的女人瞬间失去意识,昏倒过去。
“三天脚程。”裳熵把人抱紧,脚尖抵地,活动脚腕:“可以抱三天。”
第228章 我不懂
晕晕乎乎醒来时,眼前是一丛火堆,对面女人在热饼,周遭是虫鸣遍地的深山草丛。这熟悉感让慕千昙有点怀疑方才那一幕是不是梦。正疑心间,半块饼子和葫芦递过来,饼里夹了切碎的熟猪肉。
有肉,和之前不一样,不是梦。
“你...”慕千昙嗓音生寒:“谁教你的转移话题。”
准确来说是强行眩晕来逃避回答,都不提这行为本身多恶劣了,受制于人的时候她可以不介意这些,但这绝对不是裳熵的作风。
以往不管是说出来多么欠打的话,她都是直言不讳,现在却懂得掩饰,这就多了几分危险。
裳熵还是那副平淡神情:“路上遇到仙人,绕路耽搁了点时间,明天晚上之前我们必须到灯城,师尊快些吃。”
慕千昙挥手拂开:“滚,回话。”
裳熵直起了腰,收回饼:“不吃就赶路。”
又是这样,慕千昙脸上隐约爬上黑气,看到利索收拾包裹熄了火堆的人朝这边走来,阴影越近,她抬手想阻止人,最起码把话说清,声音还没出,一抹金光袭来,熟悉的晕眩感剥夺了意识。
等再次醒来时,她晕得格外厉害,胃部痉挛压过所有知觉直冲大脑,迫使她半死不活地翻过身,趴在冰凉地面捂着胃干呕。
眼前黑蒙蒙一片,夹杂着飞来飞去的繁杂色带。她头晕眼花,皮肤由内而外滚烫,可身体却冷得发抖,五脏六腑哪哪都不对劲,像是零件出了问题。
喉咙到肺部遍布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烈的咳嗽,她肩膀抖个不停,喘息重而断续。
清凉的水汽从下面浮上来,她下意识想去捞水洗洗脸清醒,手腕突然被扣住拉回,后背传来稳定地轻拍安抚。
“你起烧了。”那声音又远又近,既朦胧又清冽,隐含磁性:“我给你拿了药,现在要用。”
用用用,用他大爷的。慕千昙难受得不想说话,只想骂人。
本来就不舒服,手腕还被强行按住,迫使她愤怒到顶,想死命挣扎开那只手。
痛苦旋即催发了意识清醒,她终于睁开眼,撕开黑暗后,光芒摄入眸中,她看到了满河花灯静静漂流。
水源砸击青石声清幽,搅浑她脑海的杂质逐渐沉淀在水清河畔。
两人置身于一处拱形桥洞中,宽大河流躺在石板下方,水面则飘满了河灯。
灯的样式繁多,有荷花,有金鸡,有游船画舫等,都是彩纸糊成的。里头要么点着蜡烛,要么放上某种发亮的小石头,发出或蓝或橙的光芒,铺满江面。
水上是火,水面映着火,水下波光敛金,如同柔水造就的横陈幻梦。
“灯城,处处都是灯。”见她冷静了,不会冲动到捞河水喝,裳熵也松开了手:“城里有很多人,我找了好多地方都不合适歇下,只好来这了。”
这儿,指得就是桥洞。
本来还以为实在没钱以后就睡桥洞是个笑话呢。
虽然现在她已经变得比笑话还笑话。
慕千昙极慢地撑起身子,倚靠墙壁:“我睡多久了?”
裳熵盯着炉子里的药有没有煮好——她居然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炉子,在桥洞里煮药。
“明天中午灯城开阵大典,我会想办法带你溜进去。”
那就是一路都在睡呗,慕千昙气得笑出声来,吸入肺里的空气又压缩着吐出。她偏过头,问道:“如果我现在问你献祭的事,你怕是又要弄晕我吧。”
“不会。”裳熵双手笼袖,眼神错也不错地盯着药炉:“你想问什么,说吧。”
慕千昙才不信这话:“你骗鬼呢?”
“没,骗的是师尊。”
“...”慕千昙道:“神经病。”
“你一定要知道?”裳熵直接用手把烧到红热的药炉拿下来,搁在地上放凉。
前几日提到这事,明显很生气,可现在非要装云淡风轻,好似不在乎被献祭了似的。慕千昙偏要将这事翻来覆去扯出来说:“是我一定要知道,还是你装死只想逃避?”
“我不想面对有错吗?”裳熵终于看过来,一双蓝眼睛深邃透明:“我就活该被你拿刀活剐?”
重临世间,她本来也想要个说法,可看到的第一幕场景就是那人在雪地里缩成一团千疮百孔的模样,所有苦求答案的心思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只想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伏家大本营,仙人妖兽无数,要在那样的围猎下杀出来,费了她不知道多少力气,到现在也只是苟延残喘。她没指望得到那无心女人的一声感激,可刚睁眼就是轮番指责,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我知道你想说又没要求我救你,对,是我贱,被踹了一脚还要像条狗一样巴巴跟在你后面,但我没有强求你给我什么吧。我有吗?”
“我什么都不求,但至少对于救命恩人,不要疾言厉色,你做不到吗?”
裳熵颈间又碰上那金色脉络,由于熬药,她稍微松了衣领,锁骨与稍下部分的雪白肌肤上也布满金色,似乎整个血管里流动的都是那奇异的金色液体。
她注视着人,仙气十足的面容不是恶狠狠的,却也藏着一股不知该向谁发的狠劲。
“师尊,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能对秦河温柔,能对掌门顺从,能与封灵上仙相谈甚欢,可唯独看我百般不顺眼。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你没能献祭成功?还是你羡慕我拥有龙族血统?”
她摊开一只手,向身侧滑动,仿佛在展示如今两人奔逃的生活。
“我还是那句话,我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也没对不起谁。可在你这里,我要被你针对。到这世间,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被所有人视为必须清除的孽龙祸害。”
“你羡慕我什么呢?就算是龙,现在不也被喊打喊杀?我身上的一片鳞能卖的价钱,已经比之前的那个小裳熵还要高了。我应该觉得开心吗?”
这一连串责问打过来,着实让慕千昙怔愣片刻。
醒来之后,早已看出这人与从前大不相同,可乍一听到这些话,比起被质问的愤怒,还是茫然与不适应更多。
这不像是裳熵能说出来的话,更不像是原著里大爱天下的女主能说出来的。此人是成长了,但貌似也不完全按照原著生长,而是走向了另一条路,不能以过去和已知未来做参考的路。
桥洞内格外静谧,水面倒映着粼粼波光投上墙壁与两人,像是华美的罗网。
过了良久,慕千昙才翕动着唇:“既然相看两厌,你还坚持什么呢?”
裳熵弯下腰,双手十指交握,拇指抵住额头。
好一会,她才深深抽了口气,抬眼时已换了神色,严肃道:“那我现在问你,师尊要如实回答我。”
慕千昙已经从她眼中看到了问题,提前回道:“是我,不用再问了。”
拇指捏了捏食指骨节,发出脆响,裳熵眼里逐渐烧起火。
“双月之夜的前几天,你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捣药,你忘了吗?”慕千昙轻笑,好似真在怀念:“你好蠢啊,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准备完材料后,后面几天我一直在画阵,是因为我不知道哪个阵才是正确的,所以都试试。为了不失败,我可废了好大功夫。”
“对了,”慕千昙状似好奇:“所以到底是哪张阵法起了效果呢?”
裳熵盯着她,犹如盯住猎物。
慕千昙露出讥讽的笑:“你前几天问我,如果真是我做的,为什么还要和掌门她们说不是。”
“你傻啊,我得活下来啊,那可是弑徒的罪名,天虞门无法容忍的,我不否认难道还要干脆认下来吗?”
“那你现在怎么不想活下来了?”裳熵问。
她的嗓音格外冷淡,犹如一条冰冷的蛇,游走在冰块漂浮的极地,推开所有情绪只专注寻求一个目标。
这副样子莫名让慕千昙想到了伏郁珠,背后伤口之外的肌肤浮出冷汗,脊椎发紧:“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裳熵默默抿唇,而后突然发难,向她猛冲过来。
桥洞本就窄小,勉强容纳两人躺开,她突然靠近,距离一下子拉近到危险范围内。慕千昙脑中空白,来不及多想,抬脚想去踹人。却被顺势抓住脚腕,女人偏头一口咬下去。
“啊。”没料到有这一咬,慕千昙惊叫出声。
裳熵一手握住她脚踝,一手握在她膝弯。最先咬的一下搁着靴子,虽然这点皮革挡不住她,她还是顺手把靴子给除了,复又咬上去,隔着薄薄的衣裙咬入肉中。像是破开了番茄,红色晕染开来。
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但大多集中在上半身,比较庆幸用来逃跑的双腿还健在。然而又有点不幸,一道新鲜的咬伤刚烙上去,还是靠近脚踝的位置,疼得她小腿细细痉挛着。
“裳熵!”慕千昙只能发出气音,她本来就在发烧,一点余力都没,别说挣脱了,想起来抽她一巴掌都做不到,整个人压不住得抖。
“你干什么。”
她勉强撑地,气喘吁吁,质问都显得不够有力。
裳熵拔出牙齿,伤口并不深,血都没流多少,残留一点在她唇上,血红与白肤的对比,多了一份昳丽:“你不是有心理准备了吗?还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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