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这个想法,本质上还是恶趣味。
快速梳理这两年的经历,重新建设自己的思考路径,慕千昙问出了一好奇点:“胃塔里,你是想让我们四个自相残杀,可你又为何要放那个伙计进来?”
胃之塔里必须牺牲一个人才能打开生路的恶毒设定,一定是为了达到两个作用。一个是让孤身进去的人绝望,另一个就是让结伴而行的好友们反目。
可那个伙计的出现,却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个难题,没起到该有的效果。
魔物懒散道:“给你的选项太多了,雪娘的态度不够疯,我不满意。”
除了裳熵的身份特殊,是不能牺牲的之外,伏璃和秦河虽然可惜,但都不至于为此疯狂的地步。她想看慕千昙纠结,痛苦,却计划落空,干脆撤回难题,免得影响了其他计划。
这么看来...还是可以交流的。
慕千昙沉思片刻,又盘腿坐回去,抱起酒坛喝了一口,辛辣酒液抖动食管,让她的嗓音更沉些:“我们做个交易吧。”
魔物拆开袖子绑绳,从褶皱的袖口间抖出几枚硬币:“雪娘,叫一声大师姐吧。”
啪的一声,慕千昙掌聚灵力,打碎酒坛,散开的酒水重聚回她掌间,凝聚为一把匕首。
她握住匕首,锋锐处压向脖颈。切出一条血线时,手臂被握住。魔物单腿跪在她面前,一手控制住她,一手向她展开,露出掌心的四枚铜币。
“雪娘怎么不开心了?”魔物眼眸深处似有漩涡:“好多年了,口味变了吗?一文钱的酸辣汤,与三文的豌豆黄,只给你的,可不要告诉秦河。要哄你这个小女孩开心,师姐可倾家荡产啦。”
椅子因为她的动作摔倒,撞到了两根蜡烛,火焰瞬间蔓延。
“我不是瑶娥,还记得吗?这话你才刚刚问过。”
就像她不知道魔物具体是什么,魔物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这份好奇可以利用。
任由血从脖颈间的伤口中涌出,慕千昙平静道:“和我做交易吧,并非瑶娥,而是我。”
她不指望靠嘴皮子就能说动这魔物放过她,而魔物弄出这个一间屋子,还改了传送阵终点,肯定也不止是为了和她说几句。
那么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把话挑明了,早些画个终点。
手臂被握住,不能动,慕千昙便用手指敲了敲酒水匕首:“你想看我挣扎吗?我不想。”
随着那手指敲击的频率,魔物的眼皮微微抖动:“你就这么轻易死去,不怕我去找...”
“你找谁都没用。”慕千昙死死盯紧她:“我承认我实力不如你,但你也别想用谁来威胁我,你觉得我在乎吗?”
“反正早晚都要死,明知道你是想看我挣扎,我还配合你去演,那不是正中你下怀吗?与其让你快活,不如我给自己个痛快。”
浓烈的酒气中,魔物脸颊涌上醉意般的坨红。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反手把铜币丢回身后的黑雾:“那师姐我就直说吧,其实我早就说过了,我要看你逃。”
“我要让你去伏家自投罗网,找到伏郁珠,告诉她你就是弄塌祭坛的人,然后活着从伏家逃出来。只要你走出了塞顿城的大门,就算你成功。你意下如何?”
怪不得要把见面点设置在塞顿城,而非伏家,原来是想让她自己走入罗网。慕千昙道:“还费什么劲呢?你直接让我从你手里逃,不也一样?”
魔物道:“从我手里逃也是逃,从她手里逃也是逃。比起参与,师姐我更愿意做旁观者。”
“知道了。如果我逃出来了呢?”
“如果你逃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我不要这个,”慕千昙换了个条件:“我不需要你放过我,我要你去把裳熵从岩浆里挖出来。”
书中写得三年,是裳熵在岩浆里发育的三年,这个过程不是不可以缩短,只不过她没有能力下岩浆去捞人罢了。
她会提出这条,是因为她想起一些事。
在去年到今年这段时间,有好几次裳熵都表达过自己有被窥视的感觉,就如天下书海阁,又如伏家,不是个例。
每次她很不自在,还说:感觉很危险,好像有人在看着。甚至能感觉出窥视的方向来源何处。但那种感觉只有一瞬,且那时的慕千昙的确没有查到有谁在,所以*不了了之。
如今看来,裳熵天生就有的某种敏锐感,可能就是她能察觉魔物的关键。
现在修仙界对魔物的了解太过于稀少,而慕千昙没有时间再去查那神山下封印的魔物,且每个魔物可能都不一样,无法总结经验。
虽然大家都说原主瑶娥曾杀过魔物,但知道细节的人少之又少,现在去找盘香饮问也来不及了,只能另找方法。
那么作为天道之女,裳熵应当有能够与魔物抗衡的资本。
慕千昙不相信这魔物口头说放过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赖皮虫,谁知道会不会还藏在身上?只有消灭才能以绝后患,而细数她能使用的武器资源,只有裳熵是最合适的。
现在只能祈祷,她曾痛恨的女主光环,能发挥点作用。
魔物答应得很爽快:“如果她还在岩浆里的话,就可以。”
慕千昙道:“那反过来,如果我没能逃出来的话...也不用为你做什么了吧,毕竟如果是这个结果,那我下场应该挺惨的,你差不多就能看个爽了,总归是不亏。”
魔物笑道:“你倒是会说,好,我都答应你。”
慕千昙松开手,匕首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与许多人交易,而最后,终于也走到了和魔鬼交易的地步。
“我能相信你吗?”
“难道你有别的选择吗?这是你唯一的生路,瑶娥,照做吧。”
离开黑屋前,慕千昙想回头再说一句话,看到本来站在她后方的秦霜,又变换了模样。
那是一个占满大半地板的庞大羊头骨,她斜斜歪着,四只手拖在下方,躺在黑布簇拥的浪潮中,骨面上的“灾厄圆满”于烛火中渗出惨白的光。
慕千昙捂住脖颈的伤口:“你到底是什么?”
魔物诚实的可贵:“裂缝。”
“天裂的那个裂缝?”
“是人与人之间的裂缝。”
光明宫外,大雪纷飞。
桥上的白甲兵尽职尽责站在桥梁尽头,阻挡着越来越脸红脖子粗的沸腾城民施行暴力。
要杀戮!要再次献祭!要恶人罪有应得!要正义降临光明宫!
白甲兵再次斥退人群,由于不少人已拿起武器。为了不被伤害,他们也不得举起长剑,口中重复着同样的话,嗓子已沙哑起来。
大家太过于疯狂了,就冷静一下吧。伏家主不会放过罪人,雪山白蛇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最尊贵的上神啊!请为茫然的信徒指引方向吧!
一阵风吹过,挤成一锅粥的人群忽而熄了声息。
人群后方裂开一道缝隙,所有人回过头,都往新的目光焦点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冰蓝色衣裙的女人走过来,她身上到处都是的血色吓退了方才还嚎叫着极刑的人们,雪花妆点她周身,尽是凛冽寒气。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上方,羊骨说道:“瑶娥,你总说我躲在暗处,其实不然。只是你们自以为身处阳光之下,在自欺欺人罢了。”
“是这世道黑暗,你才看不清我真正的脸。墨溶于墨,怎能叫藏呢?”
慕千昙道:“闭嘴吧,少传播你那奇葩观点。”
“那就不多说了。”羊骨发出极轻而远的笑意,她的一只手往下垂落,六指修长,犹如缓慢开放的莲花。
“请你自坠牢笼。”
慕千昙跨过安息的人潮峡谷,走到桥头站定。
在无数双错愕的眼神中,她道:“我是瑶娥上仙,我要见你们的家主。”
自坠牢笼?
不,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自由过,她早已身处牢笼之中。
第215章 教训她
高大雪山阻挡了愤怒城民的呼喊,唯有风雪日复一日的飘进来。
与外界的嘈杂不同,光明宫内部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依照往常生活。龙族现世,祭坛崩塌,与民众怨声载道,都没能阻止伏郁珠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切开面包,并抹上特质的红椒酱。
她还有心情喝一杯温羊奶,并为对面的人准备一壶她们爱喝的茶水。
塞顿城位于北方,本就是一年四季有三个季度在风雪里泡着的,不知是何原因,今年又格外冷,天都被冻得犹如琉璃明镜。
慕千昙从气温适宜的天虞门传送过来,并没有准备过冬的衣服,方才从客栈走到雪中白蛇大桥,冷得快要冻僵了。走入光明宫里,踩上地毯与下方的地暖,终于舒服些了,被冻僵的手指在回温,血色重聚。
身体舒适了许多,可精神却还紧绷着,甚至比和魔物对峙时还要严重。
如果是一眼能看到头的,到死都不可能有希望冲出重围的困境,那慕千昙愿意很平静的接受死亡。
可一旦还有一线希望,她就想抓住。所以需要谨言慎行,盘算决定未来命运的每一处细节,不能因为自己的小错误而加速赴死的过程。
前者是强者截断了她的生路,符合自然规律,是她倒霉,她觉得没什么。而后者更主要的原因是自己做不到靠智谋脱身,是能力的欠缺,这不一样。
承认自己能力不行,比承认自己纯粹倒霉要难。
胃里也冷,慕千昙端起热茶喝了口,定了定神:“伏家主没什么想说的吗?”
伏郁珠转了下叉子:“我是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我这里。”提到形象两字时,她目光不动声色打量了人。
经历那三鞭惩罚时,慕千昙的衣服背面几乎被抽碎完了。在她昏迷后,也不知道是秦河还是盘香饮帮她换了一套差不多的。
等再次醒来,她选择来伏家,干净没多久的衣服被血与酒染脏,斑斑点点。
这也算了,由于步摇上的花瓣有毒,所以连束发的工具也被拿走。她现在头上一丝装饰也没有,微乱的乌黑长发就这么披散下来,再加上伤口未愈,脸色不好,便显得格外素净。与奢华贵气的伏郁珠比起来,真是颇为狼狈。
好在仪表不和,但气质犹在。那份气定神闲倒是弥补了形象过于柔虚的问题,她侧身坐在塌上,又开口:“如果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我会注意下,穿件符合礼数的服饰见您。”
方才第一句是试探,她想看出伏璃究竟有没有把她们一起看到卷轴的事说漏嘴,看伏郁珠的反应是没有,看来那份新制定的灵契还是有用的。
“不用,”伏郁珠轻轻吸了口气,似意有所指,又似随意道:“这样也不错。”
寒暄完了,慕千昙单刀直入:“相信您也很忙,所以我们就别绕弯了。我承认我借用您家的祭坛来实行献祭之法很不道德,但还请伏家主相信我,我本意是没想毁坏它的。”
“借用?”伏郁珠挑出这个字眼:“瑶娥太会给用词了。”
慕千昙道:“您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伏郁珠握着叉子,掌根处抵在圆滑的桌子边缘。她后靠上椅背,咽下那一小口面包,才道:“不用对我那么客气,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我更喜欢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样子。”
什么奇葩,慕千昙在心里喷完,还是较之平常稍微收敛的语气:“毕竟有求于人。”
伏郁珠轻笑:“所以看来从前你拒绝我,的确是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啊,哪怕我伏家的邀请函在整个仙界都珍贵到一张难求。”
如若慕千昙是土生土长的人,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古老且有势力的家族抛来的橄榄枝。可怀就坏在她太早掌握上帝视角,认为这个家族的繁盛是暂时的,这种辉煌早晚崩塌,没有接受示好的必要,所以也无视这位大反派的多次接近。
谁能想到还会有个比书中BOSS还变态的玩意逼她以这种方式走进来?
所以现下,慕千昙也只能说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我要为自己打算。”
这可能是一句很幽默的话,因为伏郁珠听完后就眉目绽开笑意。
上一篇:穿书赘A支棱起来了吗
下一篇:我能闻出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