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第195章 那这次呢?
她向来不能接受有自己在的场合,关注焦点不围着自己。况且她清晰记得那姓裳的与她久别重逢时,开口第一句可是结结实实的揶揄,怎么到秦河这里就换了一副脸色?明明都是姐妹,却两副态度,真是讨打!
伏璃还欲与她掐架,裳熵已躲到秦河背后,两手搭在好友肩上,模仿秦河的语气说话:“你请别人帮忙还这副态度,我要是秦河,我才不理你。”
自从离开光明宫,伏璃那份傲气经历了多番磋磨,早已无影无踪了。她也不摆架子,抛弃以身份为前缀的说话方式,耍赖道:“我们是姐妹啊,光明宫结拜的,纯洁的大雪亲自见证过我们的誓言!曾经说好共患难,如今姐妹有需求,你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裳熵吐舌头:“你说点好听的,我就考虑考虑。”
伏璃豪横挥手:“帮我做事,金山银山,取之不尽。”
“我要金...”
秦河轻轻按了按裳熵的手背,这才道:“如果是其他地方,其他时间,我都能毫不犹豫的帮你,但现在并不合适。”
她看了看地上涌动的黑泉地灵,目露不忍:“我也想要让这些孩子们的灵魂安息,可我的身份是与我师尊绑在一起的。我不怕被追究责任,但我担心*这黑泉地灵涉及到的秘密会连累我师尊,害得她名誉有染。考虑到这点,我不能轻易答应你。”
她说话总是这样,能听出十成十的真诚,处处思虑,没有隐瞒。只是被善良支配的人,往往想象不到他人的恶意。
至少在慕千昙看来,江舟摇把秦河带来封家为自己办事的行为,就已经把她这唯一的徒儿拖入险境。她倒是不顾后果的要求了,可怜秦河还在琢磨不能抹黑师尊的脸面,真不知道该说这俩人些什么好。
“如果被发现了,那就说是我胁迫你的就行,”伏璃显然没把这理由当回事:“还有你师尊安排你做的事,也别担心,反正这要求也是我母亲提的,如果最后没成,我会出面和我母亲解释的,都是小问题。”
尽管还是很不想承认师尊在为伏家做事,但秦河也无法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只好忍耐着去习惯伏璃这副使唤自家人的态度。裳熵下巴搁在她肩头,眼睛看到少女抖动的睫毛,知晓她心神复杂,于是道:“所以你还没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查黑泉地灵呢。”
伏璃道:“当然是因为我有事要做。”
裳熵问:“是什么事?”
秦河被她提醒,也不由得好奇:“为何黑泉中的婴孩魂魄会对你有特殊反应?”
黑泉地灵这种依托于地域产生的生物,往往不会离开自己的诞生地太远,所以可以确定,这些婴儿都是死在封家的。试问一群从未踏出过太行山的小婴儿,为何会认识个极为遥远的北方家族的少宫主?并对她感受亲密?
听到这个问题,伏璃显著沉默了。也不知道是不太能说,还是难以启齿。
裳熵火上浇油:“是你自己说的,纯洁的大雪见证我们的誓言。姐妹之间彼此不该有隐瞒,不对吗?你得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查,我们才能帮上忙呀。”
其实就算不知道原因,她也愿意帮忙,因为她不可能放任这些魂魄饱含怨气而不管,但她想让秦河的心里更踏实点,所以才会这么逼问。
伏璃还在犹豫。
慕千昙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在旁边一直听着,对于伏璃的诉求,她也没能从原书中找到答案。伏郁珠作为反派尚且笔墨不够充足,更何况只是她的女儿。
如今钟明琴还需要点时间来更改阵法,若是在这种时候,由于伏璃的某种不确定行为引来封家人关注,那么自己等待阵法书的计划也回受到影响。她得弄清楚这小神经病要干什么才行。
“快说,不要墨迹,”慕千昙怀抱双臂:“不然我就把你抓起来送到封家主面前。”
伏璃瞠目结舌,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你?不是?你抓我?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慕千昙道:“这不好说,也许我是和江舟摇一起来的呢?天虞门双殿主携手抓住鬼鬼祟祟的小偷,功劳一件。”
裳熵对自家师尊这副善变的姿态早已习惯,秦河碰着好几次,也见怪不怪了,只有伏璃还在刷新认知。她一时词穷,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复杂心情,恰好手里还端着一盆水,心火上涌,作势就要泼人。
裳熵急忙拦住:“不要这样喔。”
伏璃嚷道:“你干嘛!”
裳熵接下那盆水:“你会被我师尊打,她打人很痛。”
作为来封家之前被揍过好几顿的人,伏璃当然知道那上仙打人不留手,方才想泼水只是一时冲动。这会水被拿走,她也冷静下来,看着对面站着的三人,某种目的将勇气推上她心头。
像是豁出去一样,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这六个红点,你们之前有没有好奇过是什么?”
她的两边脸颊,各有三个红豆大小的红点,并排点缀在肌肤上。第一次于天虞门见面时,裳熵就好奇过这件事,很想问询,但那时大家的关系很糟糕,她没机会开这个口,遂作罢。
后来看得多了,就逐渐习惯那红点存在。少女脸上这微不足道的不和谐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反而给她增添了神秘的异域感。更熟悉一些后,裳熵知道她身份特殊,再看那红点,便只归结为不同种族特有的某种习惯,也就不好奇了。
至于秦河,纯粹是没问过。只要不是别人主动开口提起的事,她都不会贸然提问。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这红点是我们家族的特征?但其实并不是,你们看我娘亲,看我之前的家人,他们脸上有吗?”
不管是死去的伏弛,还是如日中天的宫主伏郁珠,他们的脸颊都一片光洁,没有额外的颜色来统一特点。
“我跟你们说过,我的记忆是从五岁时开始的,还记得吧。”曾经在光明宫某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她借由南雅音讲述过自己过去的事,里面就包含她五岁前空白的生活。她道:“我小时候不觉得我缺失记忆怎么了,但后来我发现,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我刚开始以为是我不够聪明,才会遗忘那段记忆,但无论是学业还是修行,我都远远优秀于其他人,这证明我的头脑根本就没问题。可那些明显不如我的家伙,却能说出自己两三岁时发生的事,这很奇怪不是吗?”
“后边,我见到了钟明琴,那会她还不像个冷疙瘩呢,还愿意跟我说话。在一次聊天的时候,我无意间得知,我五岁之前都是生活在封家的。”
“那时我根本不知道封家是个什么地方,于是追问,可琴姐好像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不管我怎么问都不愿意回我。再后来,她渐渐冷漠了,我问什么她都不睬。我问我娘,她也不告诉我,我没主意,所以才动了自己去搞清楚的想法。”
慕千昙听明白了,心思瞬间通明。
这孩子跟她做交易时,说得是想来封家找巫女回去,但恐怕这才是更主要的原因:她想弄明白自己五岁之前都经历了什么事,而为何这段故事又被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隐瞒。
可之前她总是被勒令关在光明宫,根本没有溜出去探查的机缘。等待了很多年,终于在前段时间,伏郁珠清除了家中最大的威胁后,也就没有把伏璃时时刻刻绑在身边看护的理由了,便给了伏璃离开家随意行动的机会。
不管巫女有没有失踪,也不管巫女会不会是在封家,她都会来这里,且正好将要出发。而恰好这时慕千昙凑上门来,这才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既然钟明琴知道隐情,你不如想办法撬开她的嘴,不是更方便?”慕千昙说。
伏璃唉声叹气:“我何尝不想?但你也见过她了,你觉得她这人能说通吗?”
钟明琴所承受的诅咒与情感有关,如果不是她自己有所期望,那么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会对她起作用,伏璃再努力也是枉然。
“我不能确定这黑泉地灵是否能解答我的疑问,但看她们的反应,至少这件事与我有关,那就值得去看看。”伏璃说完,清了清嗓子:“所以呢?你们能帮我吗?”
裳熵道:“好,我会去的。”
秦河眉目微敛。握紧剑柄后,她也道:“好。”
伏璃顿时展眉欢笑:“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同意的,那就....”
“裳熵。”慕千昙打断她:“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
刚热起来的气氛瞬间冷下来,裳熵预料到会被拦,不敢转头看,而是躲在秦河身边,抓着她的手指摆弄。
这种情况,秦河也没办法,她不可能去说服瑶娥上仙改变主意,只好低声朝少女道:“其实我们两个人也许就够了,你不要逆着你师尊,回去吧。”
裳熵嘟囔:“万一你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秦河道:“我们会留意的,你不用担心。”
“就是很担心嘛...我会睡不着觉的。”
看到这幅情景,李碧鸢总结道:‘昙姐,你变成坏家长喽。’
枯树摇曳的寒凉院子里,三个年轻的热血少年,为正义,为朋友,而选择携手共进,揭开世家的阴谋,为成千上百个灵魂伸冤,这是多么正能量的故事,多么符合此文的主题。却被慕千昙拦住,这的确有一种,给孩子们的冒险泼冷水的严格家长感。
但慕千昙不管这些,在拿到钟明琴修改好的阵法前,她不想再横生枝节。地灵?冤屈?伏璃的身世?这些东西说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冷哼:‘热血一次,这辈子都凉了。’
“把这些事告诉江舟摇,让她来吧,她难道不比你一个小孩靠谱?反正封灵上仙如今也是在为伏家做事了。”
秦河心头又是一阵刺痛,她垂下头,脸色隐忍。伏璃则立刻否决道:“就是因为她现在向着我母亲,所以我不能找她,因为她一定会把我的动向透露出来的。我这次出来的目的,本来就瞒着我母亲,如果把这事告诉了封灵上仙,那不就白瞒了?”
慕千昙不再看她,掀掀眼皮,目光滑到另一边:“我再问你一遍,裳熵,你确定要去?”
裳熵脸上的纠结神色比刚刚的秦河还要精彩。
慕千昙没有耐心等待,对这蠢龙了解甚深的她,也知道这孩子待会下定决心后,一定会说出什么“师尊,这是我想做的事。”,“我与你不同,我只听我该听的。”诸如此类的话。
这蠢龙看似对她百依百顺,实则在她真正想做的事情上,一直都如此坚持,从未妥协。结果不会改变,慕千昙也懒得总是以恶人形象出现,显得是某种预言或设定的诠释一样。
她转身走进屋中,只留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我不会帮你,死了正好别回来。”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裳熵眼角与唇角都耸拉下来,心里也空洞洞的。秦河观察她神情,迟疑道:“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你...”
“没事!”裳熵变脸很快,咧开嘴笑道:“她只是现在说话难听,等我做出成绩,她就会夸我了,没关系!”
嘴里说没关系,可恨不得穿透黑暗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不安。秦河思索片刻,反手握住她,坚定道:“那我们就速战速决吧,现在就出发。”
伏璃揉着手腕,把铁盆踢飞,畅快道:“好!反正今天晚上也一直睡不着,憋了我一肚子气,这下有地方发泄了,咱们走。”
那黑泉地灵收到感染,也欢快腾动着,开始移动起来,似在为几位带路。伏璃先出发,后面两位跟上。翻过墙头时,裳熵回头看了一眼院子,下定决定后,还是从墙头跳下。
三人趁着夜色狂奔一阵,伏璃忽然问道:“裳熵,我和秦河都说了我们是为什么而来,那你呢?不会就是单纯跟着你师尊吧。”
裳熵理所当然:“是啊,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伏璃摇摇头:“看看你那样,天天把师尊挂嘴边,多宝贝啊,但你师尊是怎么对你的?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她凭什么拦着?还说那种话,我要是你,我可不能接受。”
裳熵道:“她心眼其实也很好的,只是不善言辞而已。”
伏璃呸道:“她心眼好?我呸!你真是猪油蒙了心!”
裳熵不满:“你不准说她,你没和她相处过,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如此信誓旦旦的评价别人,可她自己心里也打鼓。
她真的知道那位师尊底子里是个怎样的人吗?她不知道。她不晓得过去师尊是怎样生活的,也不晓得师尊为何是这副臭脾气。从很早之前她就有这种一无所知的无力感,只是她总觉得时间还长,能够慢慢了解,所以不着急。
师尊还会隐瞒她是龙这种事情呢,师尊心里肯定还是想要保护她的。就像刚刚,不让她跟伏璃出去,不就是不想担心她遇到坏事吗?
越想越有道理,裳熵的语气也更坚定:“反正你不能说,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抓到我师尊跟前,让她教训你。”
伏璃愤愤道:“你就是你师尊的走狗!”
“我是走猫。”
“没有这个词。”
“那就创造这个词,猫官就是干这个的。”
“不务正业!”
听着身边两人的争吵,秦河轻笑一声。一朵兰花忽而爬上她肩膀,用一片稍长的花瓣触碰她脸颊。伏璃关注到这边,惊讶道:“怎么花还会动?”
“这不是花,”秦河把那朵兰花拿下,捧到手心:“是我师尊送我的兰花螳螂,用于练习双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
果然,知道那是一只螳螂后,就能够从那朵兰花里辨别出眼睛和爪子了。对于这种生物,三人都见过,并且还是比这只要大上许多倍的。伏璃与裳熵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取到了同一段回忆。
去年她们在天虞门文武试炼,于七十二重山外山中,就碰到了一只极为庞大且危险的兰花螳螂。
若不是那次共同御敌,她们恐怕也不会有如今的交情。而如今三人共同前行,仿佛时间倒流,又回到了那场试炼一般。
伏璃还是滔滔不绝说起去年的试炼,秦河也在应和,毕竟那对她们而言都算是还不错的记忆。裳熵听在耳中,想到的却是一道女人的身影。
那个人戴上了假面具,换了套衣服。本该是在山崖上作为监考的仙人,却捏了一个假身份跟着她们,与她们一同经历了所有。
裳熵脚步微缓,再次回头望向黑暗。
那这次,师尊还会偷偷跟在她们身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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