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发现自己被察觉后,她激灵一下,声嘶力竭道:“瑶娥上仙,我带来了我毕生积蓄,这些都送给你!”
怎么说什么内容都是这幅死样子....慕千昙上下扫她一眼,视线最后定格在她手心。
竟然是来送钱的,不过钱币数额太少,还一抖一抖,比起奉金更像是要饭。她不客气道:“就这么点。”
寻书蝠大为气恼:“不好意思!我有点穷!”
“没关系,”慕千昙很善解人意:“也够用了,我正要找个客栈休息,你这点钱也不用给我,就当房费吧,带路。”
“好!”
寻书蝠就在书海阁当值,对这一片很了解,但对于奢华之地就缺乏认知。
例如,她轻车熟路带两人去了一家绿洲客栈,还挑了最好的一间上房,可竟然连在哪里付钱都不太清楚,还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紧张到狂吹刘海。
问了之后才了解,原来她为了省钱,平时都是席地而睡,捡垃圾吃的。对于这些销金窟,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而已。
得知这一隐情,裳熵有些站不住了,悄悄询问女人:“真的要用她的钱吗?”
慕千昙正站在屋门边观察房间,拿起桌面上的一尊玉壶查看:“怎么了?”
房间一面墙壁砍去大半,重打为窗,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的大漠夕阳景。
窗边挂有一串很具当地特色风格的小棉布娃娃,正随风细微摆动。门还敞着,几位小二正往里端新鲜的美酒,肉干与水果。地面铺就颜色丰富的厚密绒毯,踩上去犹如踩着柔软动物的暖和肚皮。
裳熵看得眼花缭乱,重复道:“毕生积蓄诶。”
慕千昙毫无压力,甚至扭曲她意:“看见别人有钱你嫉妒了?”
“这也算是有钱嘛?”裳熵抓了抓耳朵:“就算吧,那我们把她的钱都花完了,她怎么办啊。”
慕千昙道:“向你学习呗。”
裳熵问:“学什么?”
慕千昙漫不经心:“抓老鼠挣钱啊,书海阁门口不就有一大堆。”在公司里一边杀同事一边挣工资,想想都够幸福的。
“哪有这样的...”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小而细碎,不像是人类。慕千昙摘下一根香蕉,看向声音来源,果然就见一只老鼠急慌慌冲到门边,竟然白天遇见的那位,刚进门张口就道:“你还真来了!”
她是对着寻书蝠说的话,像是看到自家孩子静悄悄干了坏事的母亲一样崩溃:“你干嘛了?你的钱呢?都用了?”
寻书蝠毫无东道主的自觉,正缩在角落,盯着吃水果的女人,闻言道:“对呀,盼山。”
盼山猛拍脑袋,急冲到她面前,确认布兜里是一个字都没了,差点就要扇她一巴掌。最终还是及时停下,改为锤在自己脑门上。
不能对朋友发泄,她只好转身瞪着某个罪魁祸首,不客气道:“传闻一点都不假,您果然是恶人啊,欺负这样的孩子。”
早上那会是不小心出了个神,加上要办事,才放过她一马,谁知现在又送上门来了,慕千昙当然不会再饶她,颇为恭敬道:“还是不及您,民间四害之一的伟名,我也是久仰久仰。”
这时,李碧鸢忽然道:‘恶人这个词的出镜率也太高了,殿主说你,男主说你,路人也要说你....’
‘我仔细想了想,其实就凭原主做的那些事,顶多知道情况的圈内人讨论下就该算了,完全不至于让恶名传的那么广,而且我都没算古代的消息传播效率有多低,到底怎么就连....唉,可能这就是设定之力吧。’
慕千昙道:‘你又想放什么屁。’
李碧鸢解释:‘我是说,因为你的身份就是恶毒女配,所以就算逻辑不太合理,这千里之外的犄角旮旯里的一只老鼠,为了符合设定见了你也得对你说一句:果然是恶人啊。我就是在感慨这件事。’
指腹滑到指关节处,按出一个脆响。慕千昙冷哼:‘去他大爷的设定之力。’
房间内温度骤降,盼山还未反应过来,两只毛脚被结结实实冻上地板,还有一根冰刺从她身后的墙面扎出,尖锐处就抵在她后颈,等待随时取她性命。
感受到浓浓杀意,盼山警惕道:“你干什么?”
慕千昙指尖凝出一条细长的冰刺,扎穿葡萄,颇为优雅的放入口中:“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恶人还是好人?”
寻书蝠抢答:“恶人!”
“你闭嘴,”慕千昙望向老鼠:“回答,三,二....”
“好人!”
时间太短,根本没法用脑子思考,只能在求生本能下顺从。寒冰褪去时,盼山已浑身湿透,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上仙与小妖之间的可怕差距,那种被人用眼神扼住脖颈的窒息感,比任何一次濒死都要真实。
慕千昙道:“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寻书蝠跪地磕头:“瑶娥上仙,我永远崇拜您!”
被丑这东西跪简直要折寿,慕千昙一脚踢开她,心道:‘还敢拿传闻来说事只是我懒得去追究,如果我足够强大,强到他们都不敢反抗,你看他们还会叫吗?就算不畏惧我,也该畏惧死亡,装也得说一句我是大善人,你再看看那时都会是什么传闻?’
李碧鸢有样学样:‘说得好啊昙姐,我也永远崇拜您!’
‘死一边去...’
心悸感缓缓褪去,盼山架在眼前的琉璃镜反射绿光。她冷静下来,不满涌上:“瑶娥上仙如此恃强凌弱,您自己不会觉得羞愧吗?”
慕千昙意外道:“废话,不凌弱难道要去凌强吗?明知不敌还要出手是愚蠢,可你这种小杂鱼有何而惧?打的就是你不能反抗啊。”
眼看着那只老鼠快要气到掉毛了,为避免事态升级,裳熵及时跳出来:“饭都齐了诶!吃饭吃饭!”
盼山做了几个深呼吸,知道和这人说理没用,只能要拉着寻书蝠走,又被那看着好说话很多的少女拦住:“要不然吃完饭再回去呢?”
裳熵还记得这小蝙蝠要回去捡垃圾吃,钱都花光了让别人享福,自己吃苦,这可真让人看不下去了。寻书蝠也很干脆,一口答应,但看着不像是为了吃饭而留下,而更像是想要再看几眼慕千昙。
盼山也瞧出了这不争气朋友的心思,估计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也没多挣扎,只再教训几句后,气愤留下。
虽然和蝙蝠老鼠一起吃饭很诡异,但慕千昙此刻也无所谓了,因为对面明显更不愿意。看到讨厌的家伙被气到,反而比较爽快。
俩妖俩半妖围桌而坐,饭还没吃几口,裳熵先问出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的事:“你是具体为了什么才喜欢我师尊的呀,难道就因为歌谣吗?”
“不是喔,”寻书蝠小口小口吃香蕉:“是我出了点事,那之后我就开始崇拜瑶娥上仙了。”
裳熵刨根问底:“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寻书蝠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全家都被人杀了。”
第173章 你走吧
此言一出,满座有惊有讶有呆有趣。
不同寻常的开场,也让慕千昙来了点兴致:“你叫什么?”
被崇拜之人询问姓名,寻书蝠过于激动,扔飞香蕉,一脚踩上桌面,凶神恶煞道:“我叫弱水!”
慕千昙简短点评:“名不副实。”
弱水道:“是我瞎编的,我爹娘很早就死了,他们还没有给我取名字。”
听到这里,本来不想发言的盼山有些听不下去了。先把蝙蝠从桌上拉下来,才道:“自从家人离世后,她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说话不着调,不能完全信。就像名字,她爹娘不是没给她取,是取过,但她忘记了,才从书上随便找了个词当做新名字的。”
有点曲折,但慕千昙对来源没兴趣,只问:“你家人虐待你了?”
弱水摇头:“没有,她们对我特别好。”
慕千昙道:“那看来是白对你好了。”
粉嫩过头的鼠爪抓紧桌布,盼山微恼:“上仙不要总是挑衅她人。”
慕千昙掀掀眼皮,眼神不比看一根香蕉随意:“我说错了?被灭门了还能这么轻巧地说出来,不说白对她好,难道说她的孝心感天动地吗?”
这女人空长一张薄情观音脸,毫无善心就罢了,谈话做事比魔修还无情。可实力又强,盼山不好翻脸,只好忍耐道:“我刚刚说过,她受了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怎么还能以看寻常人眼光来看她呢?”
慕千昙油盐不进:“她疯不疯,关我什么事。我怎么说,又关你什么事。”
“啊呀!”裳熵豁然起身,把搁在最边缘的一盘肉干换到中间:“你们尝尝这个,真好吃啊。”
盘子是某种金属制作的,漆上金色,画有螺旋状花纹,很有本地特色。盘底整齐堆放一条条深红色镶有白芝麻的肉干,表面肌理明晰,色味俱佳,尝一口怕是会口齿留香。
但慕千昙并无食欲,因为对面就坐着两个疫病传染源。
长久被偏见凝视的人很容易感受到气氛不善,盼山无法在这种氛围里再待着。她忍住不爽,想哄着弱水一并回去,就当今天被一个骗子混蛋光顾了。谁知,那女人忽而将矛头指向她:“你愿意跟一个疯子做朋友?”
盼山快要忍不住:“她只是生病了,况且她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慕千昙道:“那不还是疯子。”
被激怒的老鼠浑身毛发炸起,盼山沉声道:“请注意言辞!”
如果是那种恶心人的长毛老鼠,慕千昙早就把她踹出去了,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对面这只却是仓鼠的一种,腮帮子大,脑袋圆,长相本质无害,就算怒到双目发红且炸毛,也只是像一朵蒲公英,让她并没有多排斥,还是戏弄道:“别光说,你想制止我的行为,不该直接对我出手吗?威胁顶什么用啊。”
就算火气冲到顶峰,快压不住,盼山也没有傻到对她出手,那只会给她一个消灭自己的理由。
认清这个现实,她的脾气也很快散了,转为一种冷冰冰的愠怒:“你是上仙,你有本事,就仗着自己强大随意所欲践踏别人。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就不怕哪天被同样对待的人是你吗?”
“你总是这样幻想吗?”慕千昙呵笑:“面对羞辱,不敢正面迎击,只敢放放狠话,拐弯抹角祈祷对方以后倒霉。没出息到你这种地步,呵,混到现在诅咒过不少人吧,有一样奏效了吗?”
盼山沉默不语。
眼看着事情不可阻止的滑向糟糕区域,裳熵皱着八字眉,垂头丧气啃肉干。刚咬两口,她吐出肉干仔细看了看,而后找来一个小碗,将肉干撕成小条状,堆在碗里。
对面那小老鼠,隐忍而不敢发怒,看她这样,慕千昙心情有所扬起。她摘下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剥皮:“早上那会还振振有词的对我说话,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隐藏后手,能承接惹怒一位上仙的后果,但根本没有啊。”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早上那一番话,把她得罪了。
盼山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记仇到这种程度,登时想要彻底远离这人,免得招惹再多以后还要被报复。可心中火气也无法平息,便最终只是说道:“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古往今来太过嚣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只知道书上的诸多历史就是规律,而规律不会骗人。”
说完这句,盼山不再多讲,站起身就要带弱水离开,可发呆半晌的小蝙蝠忽而大声道:“瑶娥上仙,您能帮我报仇吗?”
慕千昙抬眼看她,弱水道:“我的家人,曾经为了让我永远都幸福开心,就给我吃下了一种药物。那个药叫做无忧丸,会剥离我所有的负面情感,悲伤,难过,愤怒,还有憎恨,我都没办法拥有。”
她的眼神在这一刻格外清澈,仿佛疯癫阴影被短暂撤去:“我全家人都惨死,洞里到处都是他们的头,像碎石头一样散落,我看着这些,却没办法憎恨那些仇人。而没有恨,我就没有杀意,我竟然对害死我全家的人没有杀意。”
“甚至,甚至,我还挂念着那些人杀死我家人后,自己有没有平安到家。后面再想起来,我看着他们,也只是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我没办法把他们当做仇人去看待,我的心中一片平静。”
她无意识缓缓张开翅膀,还是那张阴森的,随时要害人性命的脸,唇角却可疑地勾起,伴随着抽搐般的颤抖:“就算我现在和您说这种话,我惦记的也是您若是愿意帮我,他们会不会遭难。可我不该想这些事情吧,我应该亲自去手刃仇人才对,但我做不到。”
“这是诅咒,我受到了我死去家人的诅咒,那个诅咒的名字就叫做无忧,”她还在笑,眼睛都弯起来,眼皮却在抖:“如果我天性就是恶人的话,那无忧丸是不是就不能影响到我了?”
“可我还是做不到,上仙,我没办法对任何人出手。我只能像现在这样,把事情记住,然后陈述给别人听,请别人来杀他,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恶事了。”
她的表情也许是笑,也许是怒,更像是无法控制面部肌肉而胡乱横向四方的无意义抽动。
慕千昙算是明白,为何她的说话内容,总是和表情互相矛盾了。
血海深仇需要那些被剔除的负面情绪来发泄,来支撑,可她没有。但她又清楚知道,家人被杀是不对的,是应该憎恨的,却无法在心中找到对应的寄托,所以陷入矛盾,纠结,困惑,乃至疯狂。
倒是可怜。
“所以...”弱水眼中闪着希冀的光:“您可以帮我吗?我找不到比您更合适的人了。”
慕千昙道:“我不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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