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当主角啊 第200章

作者:湮秋 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东方玄幻 正剧 GL百合

沉默了好一会,慕千昙才掀眸:“活骨肉用给你那死爹了?”

江缘祁眉眼弯弯:“听您这语气,该不会要去找我爹算账吧。先说好,这个我可没法帮您,怎么说那也是我爹,我最多助您开个门,补个药,加个阵,隐个瞒而已。”

这幅语气态度,明显是有恩怨,估计要不是时机不合适,她自己就该动手了。不过慕千昙对他们家族之间的事不感兴趣,只是问道:“时间呢?”

江缘祁道:“您想知道活骨肉是否被消化完了?这个您不需要考虑了,因为那个药不是给我爹用的。”

这点倒是让慕千昙略微吃惊:“不是你爹?”

江缘祁道:“对,不是她,是我那位叫做‘琴’的妹妹。您说的对,活骨肉这玩意就是个药,传闻被夸大了。它可以救人,但顶多是救伤,根本做不到活死人而肉白骨。至于我妹妹....”

他这么说时,眼神中明显带了些探究:“您看起来对她一无所知啊,原来上仙虽说奇怪的知道我很多事,但我的身边人,并不在您了解的范围。”

慕千昙道:“你把药给别人用了,不怕你爹教训你吗?”

也许是自己的事被知道太多,包括那些绝对不可能流出风声的,江缘祁也逐渐认识到,自己的事在这个女人面前藏不藏都一样。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隐瞒,笑着全说了。

“教训?他根本就发现不了。一个运气好的猪脑子罢了,我们姐...我们兄妹俩随便送了个假药给他,就当个宝贝天天捧怀里,看都不叫别人再看一眼。你指望这种人发现不对?呵。”

江缘祁帮她将茶水倒半满,再抬眼时,目光中已多了几分锐利:“想来我现在拥有的,您都不会缺,我也想和您做交易,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我和您说那么多,就是在把能弄垮我的把柄交到您手上,我想换的很简单...”

他手掌按在桌面,身体前倾:“就算您不愿意告诉我我的姐姐和母亲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在哪里,这都无所谓。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上仙能够不要为难她们,您能做到吗?”

那么不正经的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难看出他是一片真心赤忱。可越是感受到那样强烈的情感,慕千昙越是想笑。她也的确笑出来了,浅淡的,讽刺般的轻笑:“你图什么呢?”

江缘祁微怔。

慕千昙道:“你还想让我接受你家族的治疗,哈,你还是把你高高在上的态度收一收,多关心下你自己吧。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知道你母亲和姐姐是谁,她们就有很大可能性住在天虞门了?”

当自己抛出了知道身份的信息,会被怀疑到身边人倒也很正常。江缘祁道:“我有这般想法,不是情有可原吗?”

“当然是,我可没否认,”慕千昙向后靠住椅背,似笑非笑道:“但你要知道,天虞门和别处不同。那里向来以人为重,给的月例是所有仙门世家里最高的,且相当自由,从掌门到仆从都一样。”

“就算只是个砍柴浇水的,也不会像其他许多宗门那样,怕泄露秘密所以不允许出门,不允许与外人交流,还要被刻意强留做苦工,据我所知你们家就是这样的。相反,他们还有休沐日,定期结伴出宗门找自家人团聚是常有的事。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江缘祁面容有些僵硬。

慕千昙道:“这意味着,你要找的家人,她绝对有能力,有闲暇,有余钱来见你,可她在思考与抉择后,选了不来见你这条路。这已经表明了根本不再认你这个弟弟。”

“反观你,还在这幻想着接替家主之位后用家族势力去找人,可笑,别人想见你吗?你在自我感动什么?还是单纯犯贱啊。”

江缘祁脸色已彻底黑下来,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难看,他死死握住茶杯,骨结啪啪响动:“我相信她们有苦衷,骨肉亲情,哪有那么轻易被湮灭的。”

慕千昙没受他情绪影响,依然淡然道:“骨肉亲情这么重要,那你为何怀念你的母亲,讨厌你的父亲呢?”

江缘祁抢道:“因为他...”

“因为他做了让你看不惯的事,甚至很有可能是当年迫使你母亲逃离家庭的罪魁祸首对吗?这不就恰恰说明了,亲情是否亲密,也是要看具体行动而不是单单一个名头的,我说的没错吧?”

慕千昙凝视着那双越发躁动的眼,也微微前倾了身子,缓慢而稳定道:“你母亲身为家主夫人,还要冒着相当大的风险逃走,说明在她认知里,封家并不适合生存,以至于就算身居高位也拯救不了命运。”

“那么如此悲惨的境况下,为何她逃离了,甚至是带着你的姐姐逃离了,却唯独把同样是亲骨肉的你留在这里了呢?”

血丝逐渐爬上眼角,所有伪装与妥帖都如华丽衣饰被剥去了,江缘祁那张人人惊艳的绝美脸蛋都要扭曲几分。慕千昙仿佛是无害地继续猜测道:“所以你就是被抛弃了吧,你是权衡利弊后的那个弊。”

“我有时候都不能理解,你们对亲情那么坚定不移的信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扯唇一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就算知道自己是被扔掉的那个,也要安慰自己亲情伟大。这很奇怪吧,你为何要夸赞和追求一个你从没得到过的,反而伤害过你的东西呢?”

“因为大多数人都幸福,所以你也盲目吗?”

苦苦追求良久并为此付出努力的事,并没有得到良好回报,对于慕千昙而言本该是早已习惯的。

可许是太过习惯了,她竟也在听到用完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安慰自己没关系,都是天意这种老套话语。

对于这种潜意识反应,她恶心到快吐了,仿佛之前那段时光给她带来的影响从没有消融似的,极端反抗造就了情绪低迷后的另一种暴涨,让她也不得不发泄出来,一句接一句。

“你母亲离开时,你是不是还很小很小,小到连说话都不会,也没法叫娘亲。否则无论如何,她都该回头看你一眼吧?她有吗?还是干脆连自己有个儿子都忘记了?这么多年,再怎么艰难的生活都该脱离危险了吧,居然都没想过回来再带你走啊。”

她眼珠左右微挪,视线却始终在对面人身上:“好可怜啊,你追着别人屁股后面,别人都不会要你。为什么呢?因为你的爱廉价,你也是。”

手中的杯盏绽开一道道裂纹,江缘祁忍无可忍道:“我说了,我相信她有苦衷!”

“苦衷?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不用再自我安慰了,”慕千昙不知道在对谁说:“她不来找你,纯粹是她不想而已,没有任何苦衷。”

抛出的利刃无意间刺中了自己,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句话有多么大的伤害性。可她还是说完了,像嚼碎玻璃含着血也要用言语捅人一刀的疯子。偏偏这般冷静,也没人知晓她在用同样的伤口来攻击。

那些都是实话,也是江缘祁最不愿面对的,如今被人这么轻易点破,那本从刚刚起就紧绷的理智之弦已摇摇欲坠,而接下来,他又听到女人魔鬼般的轻语。

“其实也不一定呢,”女人笑道:“也有可能你娘亲是死了,死人的确是没法来找活人的。”

江缘祁瞳孔骤缩,猝然站起,抡起一拳就要砸过来,却被半道截停。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转动僵硬的脖颈偏头看。裳熵不知何时跳上桌,蹲在桌边,低垂脑袋看他。茶盏皆碎裂,茶水混杂深色茶叶于满桌横流。少女脸上没有表情,也没说话,握住他手腕的手大概用了全力,再难前进分毫。

水沿着桌沿滴落,啪嗒啪嗒。

虽说被激起了最暴躁的那股火气,可来得快去得也快。江缘祁不是喜爱动手的人,很快平息怒火,抽回手,甩了甩,只是笑意无论如何都挂不出来了:“我们之间作对,对瑶娥上仙而言有什么好处?您何苦一直激怒我。”

慕千昙也站起身,弹了弹袖子:“我今日来找你交易,你该不会以为就掌握了我什么秘密吧。活骨肉这种东西,我要来可不是为我自己着想的,没有也多的是选择,你不必想借此机会拉拢我。去你家治疗?先不提我需不需要,你以为我真的会觉得你提出这个建议是出于好心?”

她伸手拨开裳熵,抓住江缘祁的衣领,把人扯到半个身子跨越桌面,才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会打什么算盘,我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别在这给我装。你爹是一个运气好的猪脑子,你也不过是个运气更好的蠢少爷而已,我跟你....”

顿了顿,余光有意无意瞥向身旁少女,接着道:“跟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永远都不会是一个阵营。”

说完,没等人有什么反应,慕千昙松开他,大步向门外走去。裳熵叫了声师尊,最后看那发呆的人一眼,也急急忙忙跟上了。

倒霉到家了,真晦气。

她心中不比阴铅这浑浊的水流干净。郁气实在难平,她反手唤出了白瞳,坐上去不管方向不管目标,生生飞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冷风中渐渐平静。

思绪稳下来,身体被忽略的种种负面反应也冒出头。

她有两天没好好吃饭了,此刻不禁又饿又饿,还有点累。正巧看见不远处灯火通明,有个小城,便纵鹤向那边飞去。

落地之后,她收起白瞳。耳边听见叫喊声,起哄声,还有各类敲敲打打,吆喝,唱戏,哄闹人气从街头涌入。

这是她随便逛到的一座城,也不知在哪里,明明不是什么节日,还能这般热闹,真够让人倒胃口的。

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在她郁闷的时候,这世上人都疯了一样的开心。

她几乎想要换个城镇了,可那样太劳心力,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

默立片刻,慕千昙还是往街上走。

这里的确有许多人,一张张单纯快乐的面容着实刺眼,可她烦躁过了头,竟也提不起讽刺兴趣了,只是往前走,一步一步。

就算面目有所改变,可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可是遮不住的。街上基本都是平头百姓,深知仙人可是挥挥手就会让他们凡人毙命,这种避害本能迫使他们一看见女人走过来,便会压低声音,悄悄交谈两句,而后绕开。除了些实在心大的,基本都是如此。

慕千昙没有察觉,又或者是不想在乎。本来应该很饿,但就算闻到饭香,也没什么胃口去吃,便路过了一家家店,最终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为什么她运气总是那么差呢?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魔咒,活活纠缠了她不长的这一生。

就连穿越了这么玄幻且不现实的事都发生了,让她转运一下老天是会死吗?

还是拿她来看笑话。

真该死,全都该死。

“我们可以吃那家鹅肉吗?感觉好香。”裳熵跳到她面前,试探性道:“还有那边那个,好像是猪杂,也不错啊!”

这一路上,她敏锐感受到女人气压极低,所以只是坐在旁边,不敢多说什么。可到了这里,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生怕这个女人憋坏了,冒着被打风险也要搭几句话。

还以为会被暴揍,没想到女人出奇沉静,只是看了看:“不好吃吧。”

裳熵一怔,接着喜道:“那要吃烙饼吗?”

“不太想。”

“那吃烤羊肉!”

“没想法。”

“烤鸡皮猪肉脯煎鹿肉细面条大白馒头。”

“没胃口。”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裳熵提出的每一个提议都被否决,眼看就要走到街尽头了,她赶忙回眸去看女人神色,这才捕捉到一丝极淡的疲惫,发觉她在看之后,便转瞬即逝。

她师尊身体虽然不好,也不至于走这点路就累了。她细细去想,那种疲惫更像是一种空白,是心情下沉的另一种体现,到了某个顶点,以至于连向来锐利的人也会面露倦色。

虽然只有一瞬间。

裳熵也有点无措,捏捏手指。她宁愿被师尊打上几顿,也不想看到露出这种表情的她。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看到街边有一家卖甜点的,便道:“那咱们吃点甜的,甜食可以让人变得心情好!”

分明是为了吃点东西才来这个城镇的,慕千昙却提不起一丝兴味,瞥向少女:“你有钱吗,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裳熵掏兜,一个子也没有。不过这并未影响她的热情,只见少女卷起袖子,又扎进人群,两手后背,这也看看那也瞧瞧,活像是出来外地找活干的小伙计。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了,只是有点强行。

那路边一个表演摊子,摊主正演着喷火,她二话不说跳入场中,先说了段独白,叫人以为她和摊主是一家的,而后便自然拿过火把和葫芦,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含了液体后朝那火喷去。

她不怕被烧,这口喝得多,力气大,喷出的火便格外高,又亮又灼人,很有观赏性,围观者纷纷较好。她又表演了几次,身法辗转腾挪,花样繁多,吸人视线。

此般灵动俏皮,嘴巴甜,会说话讨巧,喊姐喊哥,不多时,那铜钱就像是下了铜色的雪,噼噼啪啪落了满地。

摊主未想到有此异变,刚想发火,就被钱砸懵了,反应过来想要找人算账,偏偏那少女表演完,捞了把钱,像只小老鼠转眼又溜了。

若是单纯抢东西,他定然要不乐意了。可这几乎满地的铜钱,绝不是看腻他表演的观众会砸出来的。这么一想,全然不吃亏,便也喜滋滋捡钱,不管那小老鼠是何方来头了。

裳熵用衣摆兜着一堆钱,叮叮当当跑过来,边走边漏:“我来啦,请你吃好吃的。”

慕千昙眼看着她走近,后退一小步:“丢不丢人。”

裳熵挺起胸膛:“我又不是偷又不是抢,哪里丢人了。”

她衣服破了个洞,钱都从那洞里滚出来,慕千昙用脚尖去碾,踩进软泥:“不经过同意拿别人东西,还不是抢吗。”

“我付钱了啊,”裳熵眼珠转了转:“后付的,地上都是。”

“哎,反正,那个老板也不亏呀,”她终于发现铜钱都快漏完了,赶忙低头去捡,被某个女人坏心眼碾进泥里的也都扣出来。她边捡边抬头:“你看啊,我很能赚钱的,不止会抓老鼠。所以不管事情坏成什么样,猫官都不会饿着你的,放心吧!”

把钱都拢到怀里,裳熵起身去买方才看中的甜点,买了花花绿绿一大包,喜气洋洋提回来:“老板娘是好人,她还送了我好多呢!”

慕千昙道:“不值几个钱的东西,送就送了,有什么好说。”

裳熵没有被她败兴,在包里翻找:“有很多口味的,你想吃什么口味?”

慕千昙道:“倘若我每个都要尝一下呢,你就只能吃我吃剩的。”

裳熵抬头,眨眨眼,眼眸深处缓缓亮起:“那太好啦,我愿意啊,你尝尝吧。不用担心浪费,在我这里没有被浪费的食物!”

慕千昙看她一眼,折返往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