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裳熵道:“我的想法是,这雷云并不是自然,它也只是其中的一种造物。”
“哦?”
“我的女先生和我说过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么我觉得,雷外当然有雷。既然雷还有强弱之分,那就不是最高的自然,只是与人一样的造物。”
这话简直不像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慕千昙望向她:“还有呢。”
明显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对她说的话有兴趣,裳熵激动起来,像是一个长久被放置在角落的娃娃,第一次得到主人注视。
“还有,我觉得,既然人与雷同为造物,那么人可以摘下一朵花,可以砍断一棵树,可以打败一只大容...原?那未必就不能战胜一片雷云。所以那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其实只要换换想法就会发现,也许是可以做到的!”
森林里格外潮湿,风里也含着水汽,吹过两人之间,没能降下温度,却让燥热气氛越发升高。
雷云也是造物,是与花,树,蝾螈一样的造物,而非自然本身,也许这是对的。
未曾想到有天能和这大傻龙谈论起这些,虽说单论修仙天赋她确实在自己之上,但在理论方面,慕千昙一向认为自己比她要高出一大截,如今却听到了能让自己认识到思维受限的话。
花了点时间消化着她说的,慕千昙咀嚼出了点道理,值得一聊,便问道:“你觉得人可以超出自然吗?在总量有限的情况下。”
若说自然是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人是被封在杯子里的人,就算把被子里的所有水都喝完,按理说也不能做到比杯子本身更大,这个限制要如何突破呢?
裳熵则是在激荡心情推动下,未经思考,脱口而出:“我刚刚说人外有人,雷外也有雷,那么自然之外,会不会还有自然呢?也许那世外还有其他的世界,也说不定呢!”
几片叶子被她铿锵有力的话音震地飘飘落下,两人之间再次横插入断截般的沉默。
慕千昙则是微微睁大眼。
刚到这个书中世界时,李碧鸢和她形容过,小世界就如同鱼缸,而重要角色逃离世界的行为,被称为大鱼逃跑了。
那则黑龙裂天的预言,就是在说这件事,她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也是为了阻止大鱼越狱。
从前,慕千昙对此不屑一顾,一方面是她根本不在乎,也不相信这大傻龙真能认知到自己是个纸片人角色的事实。
另一方面,就是她在潜意识里,就不觉得与自己朝夕相伴的这傻子蠢货,会变成那个搞破坏的反派模样。
而如今,就在刚刚,她突然发现,大鱼会撕开天逃跑这个未来,还真有可能会发生。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你喜欢吗?”裳熵那两句话说的出了汗,隐隐激动着,双眸亮的惊人:“如果你觉得好,那这总归可以夸...”
突然,一声极为凄厉的怒号自沼泽下炸出,瞬间打断了对话。两人皆是一惊,转头望向沼泽。
那块青蛇肉团不见了!
“鱼上勾了,”慕千昙迅速自话题中抽身,立即投入到战斗状态:“将死者的挣扎可不容易对付,它会冲上岸,注意了。”
第143章 好讨厌
用在青蛇肉团里的毒物,说来还是从那位变态医师沈心手里得到的,据她所说没有解药,只要沾上就必死,且死前还会受到极大的折磨,所以这大蝾螈必定会在尖锐痛苦中,怒而袭向下药的她们两人。
原著中男女主过此关,其实更加温和,在尽量在不伤害过多无辜的情况下去往对岸。但慕千昙没有多余的耐心用在这种丑陋生物上,索性用这种干脆方式,一把毒死算了。
这个举动其实有风险,那就是毒药会让蝾螈巨大的身体成为新的肉。体毒物,会间接害死这附近一大片动植物,甚至污染了沼泽的水源,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
会考虑这个当然不是慕千昙良心发作,突然开始保护环境了,而是因万药仙岛上有一条特殊的设定,那就是等价交换。
书中没有提过详细的规则内容,根据有限的信息简单解读就是:从岛上拿走什么,破坏什么,都要付出同等价值的代价,留下什么,失去什么。
男女主来到这座岛上时,并不知道这个规则,也是后来的后来到达岛心遗迹,并发现身上出现诅咒痕迹时,才搞明白这点。
不过已经迟了,那时两人都受了伤,而裳熵由于喜欢出头也爱好打架,总是第一时间冲在最前,所以伤势格外重,到了危及性命的程度。
活骨肉是男主势必要得到的东西,可面临濒临死亡的女主,他在无比纠结的两难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用药救人,这也是两人之间感情增进的其中一个点。
只是,虽然这个情节证明了有等价交换的规则在,但在慕千昙看来,并不一定能实行,而且也许会根据上岛人之间实力的不同来造就结果的不同。
例如,如果交换规则非常严苛,那么男女主在杀害第一条生命开始,就不可能活着离开岛屿,但他们最终还是平安归去,还顺了不少宝贵东西。
原因可能就在于,他们是修者,拥有一定抵抗诅咒的能力。换做盘香饮那种级别的过来,把岛端了也不是没可能,诅咒并不一定能对抗的了她。
而如果是外面海边那几十个水手,没准杀一条鱼吃的下一秒就会暴毙,都不好说。
慕千昙一开始就知道这点,但没有和他们挑明,只是讲了点无关紧要的叮嘱,是因为一旦把规则说出来,裳熵那死脑筋必然还要做些没有用的事,来保证那些水手不会因为想活下去而死掉。
这样会很耽误时间,也没有必要。
原著里水手们没敢上岛,是靠着船上的物质活下去,所以当然没事。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把船体和所有物资打烂冲散了,他们不得不登上这座岛,在那座冰亭子里求生。
这种情况下,身为凡人,活下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不过是名字都没有的炮灰中的炮灰,死了就死了,就像是用完的塑料袋,可留可不留,一个念头而已。
若是侥幸没死,慕千昙拿完活骨肉可以送他们回去,愿意考虑这一步,她自认为已经算是善良了。
一只脚略微后撤,她把对敌架势拉起来,目光却向下扫了扫腕间。
那里还一片光洁,仅有聚力金环贴着苍白肌肤,还没有岛心诅咒显现,可能那团青蛇不算什么。
不过杀完这只蝾螈后,可能就不会这么干净了。
那声震动天穹的怒号逐渐断绝,沼泽表面咕噜起一串串泡泡,且拢出大块泥包,眼看里头有东西就要冲出来。慕千昙提高警惕,余光却有黑影一闪而过。
“嗯?”她刚偏头,那黑影便以极快速度冲至沼泽泡泡处,身形飘逸健步如飞,甚至没给粘稠沼泽留下脚印,身法可谓是上乘。
而紧接着,于昏暗且宽敞的沼泽上空,以那道黑影为中心,被甩出一道足够两人合抱粗细的金光长棍,携着比肩日光的炽热温度与晃眼光芒横扫一大圈,在空中留下焦灼痕迹后,竖起狠狠向下劈去,把那只还没冒头的蝾螈,像打地鼠般又打入了沼泽深处。
“烦人!烦人!烦人!!”
好不容易能和师尊对上几句话,还勾起她兴趣了,看她表情可能还很认同自己的观点,有很大可能获得夸奖啊,可可没想到就这么被打断了!
多么好的机会啊!完全被浪费掉!气死了啊!
一棒轰下去,大片泥水溅起八丈高,就算慕千昙站的远,也不免被波及到,蓝衫彻底沦陷,她沉默下来。
今天被溅两次了吧。
该取她狗命了。
那边还在孜孜不倦的狂砸沼泽,刚提起的沾满泥水的长棍转眼就撞入泥中,发出意味不明的拍击声,窝在林子里的鸟都得出来看看这是什么动静,看完后满脸疑惑钻回去,还以为是在梦里。
被击打处多了个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的深坑,裳熵手中的长棍消散,胸膛剧烈起伏。她随意抹了把脸,狂奔着又跑回来,像一条流浪狗般眼圈通红:“师尊,师尊...”
慕千昙:“....”
刚还像个疯子空打沼泽,现在又眼泪汪汪跑回来,看不懂这厮脑回路。
“师尊,”裳熵跺脚,挺起胸膛道:“我想要夸...”
又是一声撕裂哀嚎响彻天际,这次那蝾螈速度快多了,水面上刚起泡泡,便立即破水而出。
那是一只异常惊悚的黑色扁头,约有一只成年大象的大小,眼珠在毒药作用下高高突出,几近爆裂,大嘴撕开,疯狂张大,能看到血红的喉管,毒药腐化了它的口腔,红色鲜血混合泥水从口缝流下,模样凄厉,明显是临近死亡的最后挣扎。
它鼻孔间也滴出不明液体,混着血液,与腐蚀性污秽物。这边头颅刚出现,两只金刚般的爪子也扒上来,通体漆黑,泛着致人恶心反胃的流光。
它行动极快,蛇一般扭动身躯,向前扒弄爪子,极速朝这边奔来,经过处撞倒几棵树木,不减速度,越来越大的黑色脸尖嚎着迅速拉近距离。
裳熵刚要转身,就被慕千昙推着肩膀扒到一边去,跌倒在地。
树上鸟儿被惊到飞起,小动物们逃命般流窜。狂风席卷落叶,萧萧瑟瑟,昏暗林子中越发近的巨型蝾螈呕出内脏般的血。
它不甘就这么死去,舌头被腐蚀到断掉,呛进它喉咙,又被连血带肉吐出。它裂开的眼球里是那个女人屹立不动的身影,它一声声哭嚎,用尽最后力量冲向她,要碾压她,要咬死她,要带她一起下地狱!
终于,它癫狂般爬至女人面前,它扑上去,接着被钉在空中,最后一口气随着想要嚼碎骨头的怨气一同凝固于爆开的眼球里。
在它向前扑的那一瞬间,慕千昙抬起右脚脚尖,在身前划了半圈,三步之外的地面便依照那半圈灵力炸出冰刺,像是长矛般指向前方,恰好插穿那只蝾螈的喉咙,了断它一条命。
“你刚刚打了那半天,是一下都没打中啊。”慕千昙向旁边走了几步,观察那蝾螈头部,居然没有被打碎。她低头望向平躺于地的少女,道:“走吧,还赖着干什么。”
裳熵四肢摊开,满脸平静的望着天上雷云。
小雷蹲着地上,挪动小步子蹭过来,把两片叶子放上少女眼睛,遮住了她的视线,又去捏她的耳朵。
慕千昙踢了踢她手背,又最后看了眼蝾螈尸体,绕过它往前走:“赶紧跟上,别耽误事。”
这只蝾螈从沼泽里爬出来,一直冲到了她面前,这么长一段距离,它的后半身竟然还没有脱离沼泽。在水面连接处,另外两只后爪甚至都没有出现。
难以想象它的全身究竟有多长,覆盖身体的黑色疙瘩又有多坚固。这至少是一只上百年的大妖,且极有可能产生了灵性。
如果使用原著的方法去对付,磨上好几天都只是起步,而她只用了钓一只鱼的时间,可谓是大大节省了。
随手做了个冰桥,慕千昙跨越整个沼泽,来到对岸。
这是一片显然与方才不同的森林,除了明显的浓绿,颜色要更加复杂,也多了不少新品种。植被更加密集,四面八方都有动静,蓝色萤火虫飘荡于矮灌木间,与花瓣挥舞的小花互动,雷声更大了。
还是用灵力开道,可这个过程也有点难以持续,没能在林中行进太久,天黑下来了,雨滴也渐渐打在脸上,越来越厚重的植被阻挡去路,远方的黑暗如一只趴伏的凶兽,虎视眈眈。
慕千昙抬眸望了望压低的黑云,咬牙再走了一段距离,在大雨彻底磅礴前停下,挥手建了座小屋,走进去坐下。
过了一会,弓着身子的裳熵也进来了。她怀里抱着一捆柴火,弯腰把东西放地上,从女人那要了打火石,点起了火,屋内烘起一团热。
慕千昙背靠墙面,一条腿放直,一条腿支起。她掀开衣袖看两眼手腕,凑着火光依稀能辨认出极细微的灰痕,这恐怕就是岛上那个“等价交换”的诅咒了,大约会随着靠近岛心而加深。
也不知道那大傻龙身上有没有。
“你过来。”她叫人。
裳熵蹲在火堆边垂头丧气,委屈的眼望着她,走过来抱膝坐下。
永远都是一副藏不住心事的模样,表情就是心情的晴雨表,导致任何人到她面前都能成为读心者。
慕千昙瞥她一眼,伸手把她手腕拽过来,掀开衣袖。
先看到的不是灰痕或者白皙肌肤,而是手腕三指下方那个还未消去的穴道指印。
是还在船上时她脑子犯抽让郎中烙下的,为了给自己治晕船。
虽然没什么用。
目光在那道痕迹上停留片刻,滑到其他部位,看到了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灰痕,但要更淡一些,可能是因为真正动手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这样倒也好,反正最后活骨肉是要用在自己身上的,让她少承担点诅咒,就不用像原著那样重伤到死,就能够以“女主用不到”这个理由说服李碧鸢,自己把活骨肉留下了。
松开她手腕,却被反手抓住袖子。慕千昙抬眸看她,少女把她往火堆扯了扯:“你不冷吗?烤烤火吧。”
慕千昙目光探究:“刚刚还半死不活,现在恢复活力了?”
裳熵低着头:“老天和我作对,而且你很讨厌。”
慕千昙一脚把她踹出了屋子:“那你出去吧。”
小雷本来在玩蛇,眼前咕噜噜滚过一道人影,像块圆木头。她嘴巴张成圆形,觉得好玩,拍掌笑起来,脸颊两团粉嘟嘟的红晕像是苹果。
裳熵一路滚进蘑菇堆,坐地上坐了会,摸摸肚子,饿了。
想起没吃的烤蛇,有点可惜,又耐不住饥饿,她转身啃了几排生蘑菇,这才走回来,把湿透的衣服脱掉放在火堆边烤,赤条条躺下,摊开四肢。
上一篇:穿书赘A支棱起来了吗
下一篇:我能闻出你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