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慕千昙道:‘路边的一朵花她也能说喜欢,博爱之人的告白没有意义。’
被她这么一打岔,加上少年人之间掀篇快,方才那奇怪氛围很快散去了。伏璃迅捷瞄了眼秦河,深吸口气笑道:“这根本就不算秘密啊,谁都能看出来。”
裳熵微愣,似觉得惊奇:“谁都能看出来吗?”
秦河将盘中肉翻了面,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也自然道:“是啊。”
连她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裳熵嘀咕:“我都没说过,你们怎么知道的?”
伏璃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侧身抓住秦河的手腕,放低身子,忽闪着两只晶莹眼眸望着少女,捏着嗓子叫道:“师尊,等等我嘛。”
表演完后立即全部收回,她抱着肩膀身形后倒,躲着什么似的:“你天天这样,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吧。”
“我有吗?”裳熵看看伏璃,又看看秦河,两人都是一副“当然如此”的神情。她挠挠脑袋,咧嘴笑道:“好吧,但秦河你演得不像,我师尊一般都会直接把我踹开的。”
怎么还一副骄傲的样子。若是换一个人,例如秦河被江舟摇踹一脚,估计会下跪反思个三天三夜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师尊。而换做伏璃被踹...不,可没人敢踹她,除非活腻歪了。
不过,看似冷漠的瑶娥上仙居然还会踹人?还以为那个女人会单纯的蔑视所有,对眼下一切毫不理会呢,没想到动起手来会是这个样子。
想从这一根筋嘴里听到什么有讨论性的,可能性极其低微了,伏璃摆手道:“算了,就算我们都知道,也当你说过了,我可是很开明的。”
裳熵:“我赞成!”
给她算过了,暂时又不好意思让秦河出来说,那不就轮到自己说了吗?伏璃瞥向跪在身边兢兢业业烤肉的女人,将袖子一提一挽,下定什么决定般开口道:“轮到我了,好,那我现在说。”
歌女身形微震,肉片从筷子中滑下,打在烤盘上,仿佛心脏突突一跳。
察觉到少女的目光投射过来,似打量似戏谑,还带着要揭开皮肉骨骼的冷寒气息。
她在那样的视线中无所遁形,略有些无措的收回手,不知该放哪里,垂至两边,又叠放在膝上。最终还是难以承受这种氛围,她睫毛颤抖,站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抓住手腕压回地面。
“别走,南雅音,”伏璃直勾勾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就跪在这给我听着。”
第123章 注意,本章没有主CP出现
伏家与塞顿城的位置都得天独厚,转个身就会面对海量尚未开采的财宝。在这种家庭中长大的少宫主,应该从小就被捧进蜜罐里养着,不知苦字何物,但现实并非如此。
伏璃不在光明宫出生,而是在五岁时才回到这里。
她那时虽已长到五岁,身体发育正常,心智却依然残缺不全,犹如刚出生的婴孩。不会说话,不能交流,不知怎么洗脸擦脚,甚至不会穿衣服。伏郁珠为她找来了数位贴身侍女照顾她起居,可结果都不太乐观。
原因就在于,关于五岁之前的事,她没有记忆,但有感受。不知经历过什么,头脑分明未开蒙昧,却到如今还清晰记得胸中那股恒古不化的怨气,憎恨,愤怒,压抑。
那些负面情绪整日如恶鬼般纠缠着她,无孔不入,稍有不顺心就会全盘爆炸,使她脾气极为暴躁,常常尖叫,抓到什么砸什么,情绪异常不稳定,直接或间接弄伤了许许多多被母亲安排来服侍她的侍女。
奴隶被伤事小,女儿没有被照顾好事大。伏郁珠看着发疯的女儿,虽心痛不已,但那会忙于为家族奔波,平息各方事端,难以做到亲手照看,有心无力。只好立下几个严苛的标*准,在塞顿城高价寻找符合条件的侍女。
即使那一条条规矩让人望而生畏,但高昂的佣金足以使胆小者心中也充满勇气。
招募令发出后,引来了大批怀着抱着“试一试”心态前来尝试的人,都被伏郁珠以各种残忍手段吓回去了,更有甚者直接死在宫中,化为雪山上零星植物的养分。
惨案发生一时间震撼四方,好久都没人再来敲门过。
某天,一个女人揭下招募令来到宫门前,说自己可以做到,那个女人叫做南雅音。
女人五官端正,谈吐有礼,脾气好,性情逆来顺受,还有责任心。曾经在富商家里伺候孩子起居,很有经验,还有一把会哄孩子会唱歌的好嗓音,能跟各个年龄段的孩子玩到一起,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伏郁珠查了她家底,家里人只有一位母亲,母女俩相依为命,都清清白白,没有犯过事。她给出的那些经历也被确认为真,是个能够使用的人。
到这一步,伏郁珠给了她最后的考验。
首先,让她面对数十种极为凶残的猛兽。因为伏璃爱好这些,那么南雅音作为贴身侍女,自然不能畏惧,否则独自被吓跑或吓晕了怎么办?而她的反应很令人满意,不管对面是什么毒虫凶兽,她都不为所动,面色不改,平静如初,勇气是具备了。
接着,伏郁珠吩咐她去矿洞里住了半个月。因为伏璃虽心智不全,却玩心极重,且体力也极好,经常漫山遍野奔跑来回,若是由于身体柔弱,气力不足,跟不上少宫主导致她受伤了,那可绝对不行。
这在方面,南雅音也很快适应。就算身板看似瘦弱,做重体力劳动时也能不落下风,且柔和本相下是意想不到的执拗和坚韧,身体条件也达标了。
最后又安排了种种不同考研,什么故意遗漏大笔财物看她会不会私吞,以此来检查品性。什么悄悄设置一处有人遇难的场景,看她会不会出手相助等等。南雅音每条都做的很好,完美到仿佛是为了伏璃量身定做而来。
就算再怎么严格,伏郁珠也挑不出毛病了,于是宣布南雅音合格。
但试探还没结束,就在女人听到结果放松开心时,伏郁珠又无缘无故抽了她一顿鞭子。手下丝毫都没留情,照着死里打。打的她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活生生晕倒又醒来,求死不能,无法逃离。
这突然一遭,害的南雅音受了重伤,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才好点,听到传唤命令后,勉强下地来到主厅。
伏郁珠把长剑扔在地板上,咣当一声,告诉她如果想要复仇,可以捡起这把剑上来刺她一下,而自己以雪山白蛇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还手,也不会后续追究责任或为难她们母女俩。
寻常人受此遭耍弄,早就记仇于心,巴不得想要出一口恶气。可南雅音看都没看那剑,反而低眉顺眼说着:既愿为奴,便要以主人为天,是鞭抽是刀剐,皆随您心意。
向白蛇起誓具有保证性,就算她是宫主也不能违背誓言,但南雅音却不愿使用这么宝贵的机会,反而说了更加虔诚的话语,仿佛真的全然不在重伤这事。
见她果真没有反抗之心,伏郁珠稍稍卸下了心防。
她担心跟在伏璃身侧日夜相伴的侍女是个软骨头,让她女儿耳濡目染也学坏。可又担心这人骨头又相反的太硬,万一伏璃发病砸东西伤了她,引得她性起反抗会就糟糕了,这才有那么一试。
而最终结果就是证明了,此人的确可用。
伤势彻底痊愈后,南雅音经人带领,第一次见到了重重宫门保护起来的少宫主,那个年幼却恶劣顽皮的女孩。
那就是她的小主人。
听说将要有一位新的侍女来照顾她,便在屋里地板上设置了众多必死暗器的小主人。
前辈的丰富血泪经验南雅音都铭记于心,为了小命着想,成功避开了所有暗器,并与躲在床下抱着两个枕头,准备看血流成河听惨叫连连的小主人打招呼,看她那张恶意满满的小脸露出孩子气的空白。
“奴叫南雅音。”
第124章 你跟我来
少宫主拥有着世间少有的上品相貌,躲在床下阴影中依然可瞧见她一双圆圆碧瞳忽闪忽闪,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白里透红,嫩的似乎掐一下就能流出桃汁,再配上齐肩的卷短发,怎么看都是一派天真无邪,活泼无害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眼前见到这满地杀人暗器,南雅音实在难以想象这般美好容貌下,竟藏着那样一颗天生恶劣的心脏。
一个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心智不全者,为何会以别人的惨叫和痛苦为乐呢?
可就算再怎么匪夷所思,想不通缘由,她还是要继续做自己该做的,向小主人报上了名字。
与她进门时千转百回的心绪不同,那时伏璃脑中唯一的想法是:好好听。
不同于她曾经听过的任何一道声音,这是种极为特殊的动听,如一股神奇的魔力般流过耳廓,且在她脑中重构了那个女人的面容,仿佛一把扯掉了遮在眼前的白纱,倏而一切清晰起来。
仅仅拥有着婴儿认知的伏璃,连刚刚去过的茅房位置都反手就摸不着,却意外记住了这位初次见面的女人。
可就算南雅音有着区别于她人的显著特征,那时的伏璃也没想过要对她好点。更准确来说,那会她还没有“思考”这个概念,便依然和往常般随心所欲。
由女人帮忙洗澡,由女人喂她吃饭,由女人背她在宫中游荡,也由女人哼唱着歌曲哄她入眠。南雅音照顾她无微不至,体贴入怀,就算是伏郁珠来也要赞一句细心,但伏璃不能满足。
她还是那个善变且脾气古怪的孩子,安生一段时间后就必定要作妖以泻去心头无端的怨念,总是提出为难人的要求。
例如,让南雅音陪她一起洗澡,但不让女人洗完后穿衣服,要赤脚站在冰冷地板上等待,到自己头发干了才可以穿。又或者是她半夜突发奇想要去雪地里玩耍,就会把熟睡中的女人摇醒,自己捂着暖手炉躲在走廊下,却让女人去大雪地里玩雪给她看。以此种种,不一而足。
而每一次,无论是多么荒谬的要求,南雅音都会全盘照办,兢兢业业,没有怨言。
随着年岁增高,心智渐涨,伏璃逐渐发现,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个女人,有着近乎可怕的包容力,仿佛能够忍受自己对她做的所有事,任何羞辱对她而言都不算什么,这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吗?
比起那些被折腾几天后就受不了想要逃离的侍女们,南雅音永远都是那张淡淡笑颜。现实摆在面前毋庸置疑,怀疑合理性没有意义。伏璃便开始好奇,这个人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呢?
到了伏郁珠安排女人教导她学习写字的那天,要从最简单的“一”开始,南雅音先在纸面写上,希望她能照着学。伏璃抓住这个机会来找事,摔砚台掰纸笔掀桌子,把整个屋子都砸个稀巴烂,隐隐期待着女人愤起的模样。
结果当然是失望,南雅音只是检查了她搞破坏的手有没有受伤,接着就去迅速整理好毁坏物换上一批新的。伏璃变本加厉再次全毁,得到的反应还是如此。她们重复着这个步骤,晨起到傍晚那么长时间过去,不变的是纸上那个一字。
第二日来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南雅音再次于纸上写下一横。见多次找事都无法激怒她,伏璃想了其他招数,胸中升起得意。
不就是练字吗?她练!
给笔尖吸饱了墨水,伏璃将之随手一丢,啪嗒砸地。就在南雅音准备去捡时,伏璃一把抓住她手腕扣上桌面,另一手哗啦扯开她袖子,露出一截细白小臂。
“我现在就写,你可看好了。”以她的小臂当做稿纸,伏璃拔出匕首作为笔,一下下在那片肌肤上刻出了将近一两百道小而窄的“一”字伤口。鲜血流淌满桌,少女笑问着:“南雅音,我写得好吗?”
小臂控制不住发着抖,南雅音整张脸苍白如纸,忍住剧痛,强撑着没有失去意识,轻轻嗯了声。
伏璃道:“夸人可不是这么夸的,不能敷衍我啊。”
眼前阵阵发黑,南雅音顶着额上细汗,眯起眼辨别着那片伤口,最后找出了三个还算标准的字,着重夸了两句,便一头栽到桌上,晕倒了。
在伏璃那么多年的摧残下,南雅音没少生病。本来身体就不算非常强健,现在基本上三天两头倒一次,最后都没出事,约莫是自己都习惯了,不怎么在意,可这次却格外严重。
前几天刚从雪堆里出来挨过冻,今天还流了那么多血,她一下烧到浑身滚烫,整夜都降不下温度,数度濒临死亡。
守在她床边时,伏璃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突然不想去寻找那个所谓的包容尺度了。
也许摸不到边际,那就是永无止境。
这之后,伏璃尝试压制心中那些没有源头的负面情绪,还想要洗干净大脑从简单点的事学起,尝试着脱离帮助再长大一点。
第一次学会穿衣,第一次独自吃饭,第一次看完一本书,第一次意识到换牙与成长,第一次接受蛇骨鞭惊煞入手,第一次猎杀或驯服巨大妖兽等。她从未开化到成为一个正常甚至优异的孩子,这个过程中几乎所有的“第一次”,以及那些重要或不重要的时刻,都有南雅音陪伴左右。
于是再后来,伏璃愿意叫她一句先生,以表达重视。对于南雅音的奴隶身份而言,这可是莫大殊荣了。
然而,这个称号还没能叫顺口,所有和谐场景都以一个极为可笑的方式被打破了。
南雅音居然是伏冈安插在伏式主家的眼线。
并且这件事还不是查出来的,而是伏弛那小子喝多自个在宴会上抖出来的。
那时酒过三巡,他们照例嘴上有点小摩擦,本来按照惯例,很快就会进入下一个话题,接着吵个无休无止。可伏弛忽而冷笑一声,把杯子一砸,居然开口说出了几个关于伏璃的秘密。
五岁才开始成长心智,就必然意味着许多婴儿会有的毛病也会发生在伏璃身上。那些小事既让人窘迫又极其折损面子,并且给已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会突然被伏弛拿出来说,无疑是把小时候的黑历史重新翻出来当众嘲笑,异常刺耳又恶毒。
作为少宫主,伏璃自尊心极强,她无法承受这种事被别人知道,还要被当做谈资,那次几乎把伏弛打个半死,也同时找到了泄露消息的罪魁祸首,南雅音。
千算万算算不到她有问题,伏璃气到近乎发疯,用打完伏弛还鲜血淋漓的手拖住南雅音,把她关进水牢亲自审问了三天,才得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早在许多年前,伏弛家人发现伏郁珠接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入宫,担心未来宫主之位会落到伏璃头上,于是便想办法打听宫内动静,便以南雅音的母亲为要挟,命令这个条件合适且能力出众的女人潜伏进光明宫打探消息。
而南雅音的身世背景都没变化,所以伏郁珠所查到的信息也没有错误,才造成了现在这种结果。
水牢中昏暗潮湿,女人躺在地上浑身鞭痕,血流满地,奄奄一息。伏璃额头突突跳动,握紧鞭子,喘着粗气,认知翻天覆地。
她认为独属于两人的那些私密时刻,那些深夜里的悄悄话,那些与成长有关的分享,是她认为珍贵且不可被亵渎的记忆,却原来早已被当成笑话传播到了死敌耳朵里。而那所谓的高容忍度只是为了母亲和金钱在作秀罢了,根本不是为了她。
她没想到第一次尝到被背叛的痛苦滋味,居然也来自于南雅音。
一想到伏弛与南雅音该怎么私底下讨论她的那些事,怎么津津乐道嘲笑贬低,伏璃气到胸口快要爆炸。安宁了很多年的强烈负面情绪再次出现,叫嚣着要把女人活活扯碎。可她在掌心掐出几个月牙印,最终也没能对女人下死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伏璃抓来了南雅音的母亲,重新把她当做威胁人的筹码,逼迫南雅音继续跟在自己身边,并以比之前残忍数十倍的方式变着花样折磨她,同时吊着她的一口气不让她死,这才有了最开始看到的那一幕。
火炉中燃烧着烈焰,烤盘上的肉已焦了边,逐渐镀上深黑色,散发着刺鼻气味。
伏璃还紧紧握着女人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说完最后一句话,稍微掀起的衣袖露出几道小小的“一”字伤疤。南雅音在她的直勾勾视线中溃不成军,忍受极大悲痛般颤抖着垂下头,眼眶泛红,果然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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