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秋
她完全能理解秦河此刻面对她时复杂的心绪,之前喊打喊杀,被救后的矛盾分裂,放言要出去找证据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是个人都会觉得挫败,也会更加矛盾,不知如何调解。
但凡她是个体贴之人都该不去招惹这小姑娘,可她不是,所以非得说那一句。
李碧鸢偷笑:‘好吧,但是你跟她搭话,你不觉得尴尬吗?我光是看着都尴尬死喽。’
水流沾湿毛巾,慕千昙弯腰,细致擦着脸。几缕碎发贴在耳边,水滴润过薄粉双唇。如樱花般清透湿润的唇,说出来的话却无情:“有多尴尬,比你之前被江缘祈听到心声还尴尬吗?”
‘昙姐!!!’
慕千昙轻笑,把东西都收好。李碧鸢死了半条命般:‘我瞌睡都被你尬醒了,脚趾叩出一座城堡了好吗。’
‘脚趾?那你还挺强的。’
‘这是网络梗好不,别认真,’李碧鸢打了个哈欠,贱兮兮道:‘呦,差点忘了,您已经过了网络冲浪的年纪了。’
慕千昙推门出去:‘困成这样,你一整晚没睡?惜点命吧你,天天熬夜什么身体受得了,别到时候你连我现在的年纪都活不到。’
‘啊,我确实还没睡,不过是因为我这还是晚上,咱们的时间流动是不同的喔。’
听到开门声,秦河肩膀抖了抖,悄悄抬头看了眼,就见一抹白影从面前闪过。女人长裙的裙摆扫过裳熵身体,她停在床头,把头发挽好,插上鹤望兰步摇,穿好衣服,披上大氅,冰蓝色绒毛将身上方才泄出的一丝暖意都裹起来。
晨间刚开门时看见的女人,因刚起床没收拾而显露出少有的亲近气息,仿佛随着恢复到平常模样而消失了。
除了...有一点不一样。
拿起储物袋时,慕千昙瞧见墙上镶了个小木屋,不由得想起裳熵在苍青殿门前造的那个,抬头摸了摸。谁知,那木屋上的小门突然打开,一只小鸟探出,咕咕咕叫了好几声“起床啦”,竟然是个叫人起床的报时玩具。
这声音极大,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嗓音,慕千昙眯了眯眼,曲指弹了下,那小鸟立即缩回去,关门躲起来了。
往地上望去,裳熵翻了个身,紧闭双眼,沉睡着如同死猪,这么大的声音完全没吵到她。
“....”睡眠质量真好。
慕千昙越过她往外走,忽而被叫住:“上仙。”
她回眸,就见秦河犹豫不决地撑着膝盖起来,眼神并不往这边看,而是手指点了点脸颊右下方,靠近下巴的位置:“这里有白色的东西。”
慕千昙照着她指的那个位置摸去,看向指尖,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薄薄泡沫。
那么名贵的宫殿里也不设置个镜子,就是会有这种麻烦。
不过这小姑娘观察这么细致吗?明明都没往这边看过。
“多谢。”抹去那点泡沫,慕千昙道:“我先走了,你在这等...”
她刚说到“走”这个字,昏迷般睡着的裳熵原地弹起,还闭着眼睛,但能精准摸到她小腿的位置死死抱住,口中大叫:“去哪?师尊去哪?带我去啊!”
“....”慕千昙亲眼见到她这番惊坐起的神迹,微微启唇,在她脸上拍了两下:“松手,我出去随便走走。”
秦河注意到裳熵两边脸颊上都有清晰的巴掌印,大概明白了昨晚她们都走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了避免她再被打,赶紧趁女人没生气前用全力把她扒拉下来,忙道:“上仙您去办事吧,我来看着她就好。”
慕千昙颔首,一甩裙摆先溜了。
外头站着不少侍女,跟着她们去简单吃了点早餐,面包,鸡蛋,几片牛肉和牛奶。吃完后她随意在宫内溜达着,按照原书中部分片段参观着这个全书最大BOSS的老巢,过了遍构造。
白蛇伏家主要产业与炼金与纯熟锻造技艺相关,光明宫后连绵千里的源雾山脉是一大片超大矿山。虽有着极为丰富的蕴藏,但由于环境不佳,开采非常困难,以目前的人力能控制到的区域十分有限。但即使如此,产出也足够伏家与整个塞顿城都过上富裕生活了,这么奢侈不是没有理由。
整个光明宫最重要的地方就在后山,慕千昙作为来此地参观的外人,加上身后名义上会服侍她但实际上应当是监视的侍女,自然没法过去看看,只好在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区域游转。
走走停停歇歇,一上午过去,连这诺大宫殿的一半都没逛完。在随便吃了点东西,在一处露天黄石走廊观山景,意外看到远处雪山上,伏璃与江舟摇坐在一只硕大白熊背后,正往山下逛街般慢速走去。
远远就可见伏璃摆动手臂介绍四周的骄傲样子,而江舟摇是一个宁静的红点,基本没动过。
慕千昙有些好笑,这要是换成她,早把这不知分寸的小王八蛋按雪地里了。
歇了会,她又往来时方向去,走到光明宫靠近大门的地方,找到高处朝下看。整个宫殿是建立在山体之上的,巍峨大门前有一块平台连接着下方的桥梁,而桥上隐约可见白甲兵在镇守,塞顿城就在山体的半个怀抱之中。
后山是寥无人烟的死山,前面是一条由桥梁连接的宽广的深涧。若是有人想要进入光明宫,需要先穿过塞顿城,经过重兵把守的涧上桥梁,上平台后用这个类似电梯的工具移动到宫门前,再面对厚重坚固的大门与高墙。
这层层关卡与防护牢牢把光明宫围在山里,怪不得白蛇伏家可以做到成为五大仙门世家之一,却又如此神秘,一点消息都不外漏。因为,除了受邀者,根本没多少人能进来!
慕千昙看了会下方高远的雪涧,问侍女道:“伏璃带人在家中胡闹,你们家主不管吗?还是说她不在?”
侍女并未直接回答:“小家主生性爱闹些,家主都是知道的。”
慕千昙收回视线,嗯了声,逛个七七八八就折返,回到房间中。裳熵与秦河都不在,估计是出去玩了。她躺床上歇了会,掀开裤腿查看小腿情况,比昨晚上好点,只是还有些青紫,过两日就该消了。
拿出精油再推几下,她模模糊糊估量着,那蠢龙力气是不是比去年那会大了很多?这还没到锤炼她体魄的副本,就已经是这种程度了,实在难以想象后面会是个什么状态。
揉完腿,她开始修炼补充精力,等再睁眼时,外头已擦黑了。有人敲门:“上仙,小家主请您去参加烤肉宴。”
又有宴会,还是吃油腻腻的烤肉,不是很想去,但慕千昙想到待会的剧情,那么有意思,还是要去凑个热闹的。她应了声,出门随侍女前往另一处宴会厅。
这里比昨晚那里小了好几圈,但同时精致许多。还是半圆形阶梯状,被雕刻着白蛇的方柱包围,中间摆着张烤炉,下方焰火滚滚,上头大块带血的肉丝滋滋冒油。对面是三排穿白袍的歌女,正抚心吟唱着空灵乐曲。
厅下站着一堆捧着肉盘的侍女,慕千昙经过她们,恰遇上也在这时归来的两只小的。
裳熵头上戴着个宽檐编织帽,背后包裹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方方正正的东西,看挤出来的轮廓是一堆书。她趴在秦河背上,一手扶住她肩膀,另一手握着肉串,睡得不太清醒,还记得把肉串往秦河嘴里塞:“吃。”
“等下,等,好,”秦河背着她,腾不出手压住她,只好去咬肉串:“我吃了,你别动了。”
察觉到女人视线,她略窘迫道:“在塞顿玩,玩一天又困了,只好背她回来。”
慕千昙点头,领着她俩上去。伏璃与江舟摇大概也是刚到,在炉火边坐下,看见几人过来,打了声招呼。她俩下午共乘的那只壮硕白熊坐在厅外,身上多处铠甲保护,还磨着锋利爪子。
伏璃抬手,一位侍女上仙将酒水斟满:“昨天没尽兴,今天续上吧。”
慕千昙坐到她对面,盘里已有人码齐了四五块汁水均匀的肉块,还有冰块和小菜放在手边。秦河走到旁边宽敞些的地方,小心扶着将人将她安稳放下。裳熵一无所觉,翻身躺进一片昂贵红丝绒中,手中还握着那根肉串。
怕她扎着自己,秦河把肉串拿下来,放进盘子里,去江舟摇身边坐了。伏璃道:“封灵上仙,我们从前当真没见过吗?”
江舟摇面色平静:“在下从未来过光明宫。”
伏璃道:“也是,我也没出去过,但好奇怪啊,我去年看您第一眼就觉得您很亲切,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种过时八百年的套近乎语录怎么听怎么别扭,慕千昙扭过脸去,目光扫过满桌肉菜,晃人眼睛的奢侈亭柱,以及外头那只比亭子还高一头的巨型白熊,最后被歌声吸引,停留在对面那三排白衣歌者身上。
她们皆是黑发黑瞳,大概不属于伏家人,但也都面相不俗,衣着讲究,可最前方却有一位异常突兀的领唱——那是个穿着破烂衣裙,脚上戴着镣铐,跪在地上唱歌且脸上有细小伤口的女人。
她长发微乱,目光疲惫,唇角青紫。身上那件不知穿多久的破裙子不能抵御任何寒风,这导致她的皮肤有种冰冻后的死白,更显得容颜虚弱。加上极为消瘦的身形,明显长期饱受折磨,摇摇欲坠。
尽管如此,她的嗓音依然圆润高昂,是合唱中最为中坚的那一道。
脚上被铁链锁住,看着像是罪人,却又能出现在给客人准备的宴席上,还跪在这唱歌,唱得还很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定义她的身份。
秦河也注意到那位女子,见她冷得不住打颤,神情略有不忍。很想问问怎么回事,但见伏璃滔滔不绝说着家族与塞顿城往事,她没法插嘴,只好先忍耐下来。
慕千昙默默望了会,那女子注意到她视线,浅淡笑了笑,接着目光划向她桌上的那盘肉,眼神直勾勾的,眸子里流露出明显渴望,甚至能看到她滚动的喉咙,也不知是饿了多久。
不知身份就管别人家的事不太礼貌,但秦河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起身给她端点饭菜吃。
正在这时,女人在极其虚弱的状态下唱错了一个音。这个音在合唱中本该不算突出,且一闪而过,旁人几乎听不出来,但伏璃却被精准捕捉到了,或者说她就在等这一刻,等那女人犯错的霎那。
上一瞬还有说有笑的金发少女,下一瞬脸色剧变。她一脚踹翻了手边小几,劈手揪住女人衣领将她提起,恶狠狠道:“在贵客面前还敢唱错,你这条贱命不想要了?”
第112章 春宫图!
小几翻倒时杯盘皆掉落在地,叮铃咣当极大动静。裳熵的手抽搐般微微握住,睡意消散,坐起来迷瞪着眼:“怎么了?”
伏璃正于盛怒之中,听不见别人说话。她这突如其来的发作惊到秦河微愣,呆呆看着还没有做出反应。慕千昙冷眼旁观,抿了口酒液。江舟摇面无表情,大半面容隐在烛光投射下来的阴影里。
周遭侍女见怪不怪,甚至做好了善后的准备,显然这种事常常发生。对于裳熵那一问,自然没人回答。她只好揉揉眼自己看,就见被揪住衣领的虚弱女*人膝盖高高肿胀,密集血点中间滑下两行血。
“受伤了,”裳熵喃喃,撑着软椅滑下,奔到女人身边:“她受伤了,你抓着她干嘛啊?”
伏璃眼角遍布血红,女人在她毒蛇般狠厉的目光下轻颤眼睫,无意识般念着:“璃...”
如同精致人像裂出几道缝隙,伏璃怔愣一瞬,脸上逐渐堆积起愈发汹涌的愤怒。
她手指攥住女人衣领用力过大,导致肤色青白,关节咯咯作响,嗓音抖而坚定:“你以为你现在还是我的先生吗?纠正你多少遍了?连跪三天还不能让你学会改口啊?”
见她状态不对,裳熵本想先把纸片般瘦弱的女人救下来,手一碰到她就如碰到冷冰,冻得不想活人,正惊异间,听到某个词语。
“先生?”她皱起八字眉,一把抓住伏璃的手:“你等下,原来她是你师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眼珠划向侧方,伏璃道:“一个叛徒而已,她也配为尊?”
裳熵重复:“叛徒?”
伏璃深吸口气,却没吐出来,就这么梗在胸中。大抵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她扯唇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握住女人衣领的手也没松,更紧了些。
女人许是许久未饮水,嘴唇干裂,起了死皮。想要张口说话,就有细小血珠冒出来。方才那番歌唱耗干她气力,使得她声音比风很轻:“对不起,小家主。”
伏璃道:“你这不是会叫吗?”
裳熵手上用力,迫使她松开:“你先放下她啊。”
“好啊。”伏璃张开五指,女人脱力倒下,膝盖重重磕着地面。本就是红肿流血的伤,哪能受到了这番刺激,登时疼得她弯下腰去,手肘撑地,额头上遍布细细密密的汗水。
伏璃居高临下:“摔到了?自己没撑稳,不能怪我吧。”
裳熵手指颤了颤,赶忙去扶,握住女人肩膀,几乎瘦的只剩骨头。她抬头怒道:“你干嘛!哪有这样对师尊的!”
在她认知里,最坏的师尊就是她师尊那样的。最坏的徒弟也只是不会赡养师傅罢了。这种故意百般折磨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怒气之下连刚刚听到的“叛徒”那两个字都忘了。
“我这样对她有问题吗?”伏璃说着:“不过是拿钱办事,教点东西,我难不成还要给她捧起来?嗯?你师尊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以后会放过她吗?”
裳熵脱下黑色大氅,盖在女人身上:“你别瞎说,不会的。”
伏璃一甩右臂,袖口探出惊煞蛇骨鞭,垂至对面转出小圈:“你可别说大话,人心难测啊。”
这话真不中听,她师尊再怎么凶,可没做过害她的事,裳熵不喜欢这种猜测。她抿唇,不想理会了。伏璃还没说完,似调笑般继续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裳熵语气略冲:“我怎么了?”
伏璃道:“像狗一样巴巴的跟在你师尊后头。”
亭内刮过几阵冷风。秦河原本想上去劝架,听到此话又被震惊到凝固,眼神甚至不敢往旁边瞟。
伏璃吵架吵上头了,口不择言,甚至忘记了裳熵的师尊本人就在旁边坐着,并听完所有。
依照那位的脾气,完蛋了...
垂下眼眸看了眼红色酒液,慕千昙放下酒杯。
她不评价伏璃说的内容,也不怎么在意这人的态度,倒不是她突然宽厚了,只因伏璃说的对,人心难测,但命运更难测。马上就会有天外飞来的一巴掌,抽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伏家主脸上。
秦河还是鼓起勇气看了眼,女人居然没反应。她放心了,想去劝架不让事态往坏处发展。谁知,裳熵问道:“这样不好吗?”
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连慕千昙都忍不住分了一眼过去,少女说这话时双眸澄澈,满脸理所当然。
伏璃睁大眼:“你觉得我在夸你吗?”
裳熵疑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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