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第37章

作者:洗尘的细雨 标签: 推理悬疑

  “偷东西的肯定不是小释!”季佳是寒着脸,“算起来,小释今年也是高中生了,放暑假出来玩的吧,他从小自尊心强,不屑做这种事的!”

  “你也要走吗?”邹清荷站起来拉住他的手臂,“季哥,别冲动,他们扣住小释人证物证齐全,抓了现行的,你凭什么去找人家要人?难道对他们说东西不是他偷的,他们就会放人?或者你去说偷东西的另有其人,小释是为了掩护真正小偷?别人不会相信你的,你又没在现场。”

  “邹清荷说得对。”复丽芬也站起来,压低声音道,“首先要找到真正的小偷,只有把真正小偷交给他们,他们才会放人的。”

  先前季佳与邹清荷都没把音量控制好,使得周围睡意朦胧的旅客在一边嘀咕:“声音小点,吵着旁人了。”

  季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重新坐回来,才四点十分,正是火车上旅客极为困倦的时刻。他把自己的声音再压低了些:“我估计,小释要护着的人可能是他姐姐,就是我师姐。小偷要善长观察人,才能判断得出哪些东西可以得手而没有麻烦。最烦的是,师姐是个怪胎,越危险越麻烦越难到手,她就越高兴出手。她有偷盗偏执,往往手脚快过大脑。”季佳头痛,当年为这个怪胎师姐操碎了心,本以为眼不见为净了,想不到又兜转到一起来了!

  邹清荷与复丽芬对视一眼,内心戚戚。

  这一眼倒有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的味道。

  “要帮忙也不能这样冒失地冲过去。”复丽芬见多识广,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比季佳冷静,“你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师姐交出去,真要说起来,火车上强行逃脱的机会不大,等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更是插翅难飞,你师姐有同伙么?”

  “我不知道,几年不见了。”季佳沮丧道。

  邹清荷摇头,他虽然经验不足,但头脑很灵活,看事情不只看表面,当时他就觉得柳大哥的态度有点问题。以他对柳大哥的理解柳大哥应该不想让那小偷落在那几个人手里。只不过,最终还是放弃找对方要人了,也就表明柳大哥不想与那几个人对立……才分开短短的时间,邹清荷就开始挂念他了。

  “从他们手里要人是不可能的。我觉得就算你把人救出来,对方还是有能力把逃走的人揪回去。”邹清荷挑着眉,现在季哥不能出事啊,要是柳大哥在就好了。

  “我不可能知道这事之后什么也不做!”季佳不想再多说,站起身来大步走了。这次邹清荷没来得及拉住他,立马起身也要跟着去。

  复丽芬悠悠地说了句:“你不用看着你们的行李么?”

  这句话生生扯住了邹清荷的脚步,是啊,车上小偷这么多,他一走,复丽芬一个女孩子怎么敌得住那些硬抢的抢犯?

  “为了救一个小释把你搭进去,季哥心里能好受么?你也要为他想一想。”复丽芬的话刺进他的心里,他苦笑着坐回原位,手放进裤兜,握着柳大哥留给他的军用匕首。

  “何况,对方并没有错,他们抓住了盗窃现行犯,自然要告诫一番,真正错的是偷别人东西的人。天下哪有这种不劳而获的便宜事?从他们伸手摸别人的东西想据为已有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错了。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不原谅也不会帮助这种人。”复丽芬咬牙切齿,想必是在这上面吃过亏吧。

  邹清荷心一松,把手从裤袋里拿出来,笑了笑:“是啊,粮仓里的老鼠,挺让人讨厌的。”

  等待,有着未知的恐怖。

  时间一久,邹清荷更懊恼了,他们是同伴,同伴啊。自己却懦弱地停下脚步,放任季哥独自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危险。

  “没义气。”邹清荷沮丧地自言自语。

  复丽芬翻白眼:“又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年纪轻轻就爱乱操心,你季哥是大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列车进入隧道,有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邹清荷笑了笑,面前这位已经不陌生的女大学生,正想法子安慰自己呢。一路没睡过的她,依旧神采奕奕。自己过于依赖别人了,先是柳大哥,有柳大哥在身边就安心,知道他会替自己化解一切不安;现在是季哥,真没用啊。

  无论是柳大哥、季哥,还是面前这位女子,都有他们自己一定要做的事,自己非得做的是什么?就是替他们看着行李,留守在这儿,等待他们回来。

  定下心来,把背骨挺得直直的,好像这样,就能把身体内残留的胆怯挤出体外。

  片刻间,他就把心志给坚定下来。

  然后,火车带着呼啸声穿过隧道。

  偶尔有灯光划破夜幕的深沉。

  在突如其来的“嘎拉,咣当”的声音中,火车减速了。

  汽笛鸣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少旅客被惊醒:“怎么回事?”人们纷纷在询问,没有这么快到下一个中途站啊。现在才四点四十九分,正是黎明前墨色最浓郁的时分。

  火车停下了。

  “我去看看,复姐帮我留意一下行李。”邹清荷担心季佳,忍不住要去确认一下,这次复丽芬没有拦阻他。

  旅客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停车弄醒了,走廊有不少人在走动。洗脸的上厕所的,活动身体的,邹清荷担心车上有小偷,把两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握着匕首,一只握着钱包——这钱包是柳大哥在上车前买衣物时送给他的,手心都是汗哩。

  邹清荷一直在走。

  火车重新开动了。

  没有见到季佳,也没有见到那五个人以及被捉住的小偷。

  每节车厢都是那么陌生。

  他前面这节车厢挂的牌子是“6”,他与柳大哥当时绝对没有走这么远。

  那时发生的一切,就像只是他精神里的产物,在现实中不存在。

  他找不到当时那节车厢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引以为傲的观察力是薄弱的,有柳大哥在身边,他就不会好好的观察四周,柳大哥的存在过于强烈了,他突然悟到。

  他全身发虚,慢慢地转回身来。

  天下没有凭空消失的事儿,那些人以及季哥就在刚才火车停靠的时候下了火车。季哥不会不跟他说一声就走的,只有一种可能——他非自由的下车了。

  邹清荷堵在通道里,见到娃娃脸的女列车员:“大姐,火车刚才停下来有什么事么?”

  这位女列车员对他没有丝毫印象,皱眉随口道:“这里有一个小站,没有标记在路线图上,有客人下车。”

  灯光暗了下来。

  车厢内怪物似的让人内心发怵,暗幽幽就像童话里吞噬人的怪物的肠胃……不舒服,光想象就很不舒服。

  同伴一个一个从身边离开了,他加快了步子,留下复姐一个人,他也为她担心,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周围的人都给拨开了。

  他摇摇头,真是不好的预感。

  对!预感,不好的预感!事情不会在这里结束。有什么东西朦胧的从心里冒出来,一时又抓不住。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如果,发生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那么,事情的真相就有迹可寻了。

  他马上加快了步子。

  把自信重新给找回来。

  季哥身手不错,替他担心是多余的,这种时候更需要冷静才对。

  是意外、偶然或者是预谋?这些想法好似一团乱麻,需要有冷静的头脑和抽丝剥茧的耐心。

  第48章 火车上的盗贼团伙-06

  邹清荷深吸一口气,感觉到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

  回到自己乘坐的那节车厢,那里还与离开时一模一样。对上复丽芬那双带着担心,询问的眸子,一瞬间,涌上了某种安心的感觉。至少,此刻,这名女子是熟悉的,虽然萍水相逢,但内心已当她是同伴了。

  他摇摇头。

  复丽芬就没有出声询问,她把行李重新堆放,自己坐在里面。

  邹清荷坐在她对面,静静地捧着头,沉默着。

  复丽芬勾勾手指,引起清荷的注意,挑眉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啦?季佳没事吧?”

  “没找到他。”邹清荷右手摸着头,皱眉。“可能下车了,就是刚才停车的小站,我不清楚他是自愿偷偷跟踪下去的,还是失去自由被迫带走的,很奇怪,没有旅客议论这事。”

  “也就是说,整节车厢的人同时选择了沉默?你问过人么?”复丽芬拍着自己的额头,“以国人瞧好热闹民族特性,怎么可能那么多人同时都保持沉默?唯一的可能就是,畏惧胜过了好奇心。”

  “那……是什么意思?”

  “人类的大脑除了理性思维外,还有动物本能的触觉——回避危险的本能,之前你哥不是对你说过不可以说出那节车厢发生的事,是吧?”

  邹清荷点头。

  “对方并没有警告你们不可以说,是吧?”

  邹清荷再次点头。

  “你哥得出不能说的结论是因为说出来可能会惹上麻烦,他感觉到对方很危险,认为保持沉默最好的选择。同样,整节车厢的人都因为这种本能下意识的保持沉默,害怕把事情说出来,就会惹祸上身。不是有句传统老话:‘祸从口出’?”

  “这样啊……”

  复丽芬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不用担心,人们还是会忍不住把自己见到的稀奇事说出来。现在他们在共同的车厢里,危机感让他们集体保持沉默,一旦离开这车厢,施加在他们身上的魔法就会消失,你自然就可以知道想知道的事实了。”她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邹清荷,清荷还是愁眉苦脸,“你是第一次去北京吧?”

  “嗯。”邹清荷看得出面前的女子有着聪慧的头脑,想跟她说说自己的担忧,他怀疑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却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想了又想,道:“那个……复姐。你觉得发生的事情都是偶然么?”

  复丽芬谨慎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附近有人对他们的悄悄话感兴趣。

  “你怎么看?”她问邹清荷。

  邹清荷从行李包里拿出柳下溪的速写本与铅笔,在空白的地方写上:“哥的第一个速写本不见了。”然后在这排字的上方写了一个大大的“偷”字。

  “速写本不值钱,偷走它根本就没有理由。”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复丽芬,对方眼神清明——清荷有怀疑过是不是她拿了。

  复丽芬点头:“价值在你哥画的人物素描上,事件的最先起因是丢了钱包的旅客与列车员争论。”

  “没错!”大有知己之感。

  聪明的复丽芬继续道:“你哥画的素描很真实,跟照相机似的,一眼就可以认出谁是谁来,但有人不想自己的画像被人注意;有的人是大众脸,看一眼就被人忘记了。火车上来来往往的面孔太多了,普通人对陌生人的相貌记得不清楚。”

  邹清荷得到复丽芬言语上的支持,展开了笑容,等复丽芬说完话,他用笔画了一个圆圈:“我们来假设一下:火车上的小偷是一个团体,其中有一个是他们的头,这个头肯定神秘一些,我用大‘A’来表示。A君有手下假设为二十名,分别进入了不同的车厢,对了,复姐当时有没有看清那几个丢钱包嚷着要搜行李的人?他们还在车厢内么?”

  “没有啊,他们的长相没有特别的地方,跟着列车长离开车厢后,就没见他们回我们车厢来过。”

  “这就对了,我假设的是:A君是胆大妄为的人,他的目标不是一个两个钱包,而是整列火车。”邹清荷突然住了口,沉思了小会儿,接着道,“哦,A君想要观察火车上的旅客,寻找肥羊。于是,他想到了查票的法子。找手下b与c假扮钱包丢失,然后与列车员交涉。特别是我们这节车厢的旅客,都打开过行李被检查了。A君很清楚旅客包里有些什么东西,或者谁看上去有现金在手。我在想,柳大哥他在那节车厢帮忙抓小偷时有出示过警员证件——A君故意派手下d与e两人在柳大哥面前犯案,借此引开柳大哥。A君的手下F——也就是季哥的师姐,认出了季哥,知道他也是警察。F在12车厢看中了那五人保护的密码箱,动手偷,失手,赔进了放风的弟弟。也许,他们在上火车之前,就得到风声,确认某个特定的富翁坐这列火车,所以,他们跟踪那位富翁,借口查票找到富翁所在的那节车厢。”

  “不对。”复丽芬摇头,“坐火车,有钱人会坐软、硬卧,不会坐硬座。火车开动的时候卧铺车厢一般是关着的,不跟硬座相连。”

  “耶?”这是邹清荷没有想到的,他喃喃辩解道,“卧铺对他们来说成本过高。”

  “这点先不论,你继续说下去。”

  “只有这样假设才说得通啊。要知道,毕竟大家都是同一地方上车的,有认识的面孔也正常。”

  “停!”复丽芬打断他:“你要知道,你们是中途站上来的哟,那些人都是跟你们一个站上来的,我是从起点站上车的,在你们之前车上旅客大约有三分之一的样子,或者根本就是冲你们来的?你们有没有被人盯上?”

  “这怎么可能!”邹清荷没有控制好音量,声音大了点,惊动了其他的旅客。他摇头:“我们不可能被人盯上,我们一看就不像有钱人嘛。”

  不对!他想起来了,在售票厅的时候,柳大哥跟季哥争论是买卧铺还是座位票的时候很引人注目。柳大哥本人怎么看都像是有钱人……还有,季哥在火车站外面突然消失不见,是不是见到了他的师姐?不——不可能,季哥应该没有见到,不然,先前不会那么吃惊。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是什么地方别扭?

  邹清荷抬起了头。

  复丽芬托腮在沉思,然后她拿过了柳下溪的速写本,一页一页仔细翻看,过于专注地盯着速写本上的素描……

  看不懂她的眼神。

  对!邹清荷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位复姐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记得是她大声反对搜查行李,一名独自在外的女性,胆子太大了些。然后,那本速写本被她拿走的可能性极大;再来,是她嚷着要打牌,换位引来了那位怀里抱着皮包的客人,然后那位客人的皮包就被抢,柳大哥追小偷下了火车。如果季哥离开是偶然的话,不对,也不能算是偶然,记不得她当时说了些什么,也许有暗示的字眼在内说不定。

  可是,有一点说不通:她是从起点站上车的,跟我们不是一个站上来的。但是,我也没有见到她的车票,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理由呢?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独独留下我,觊觎行李?柳大哥与季哥的钱并不在行李里,而在他们随身携带的钱包里。我的那么点钱,用得劳师动众么?行李里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我与柳大哥的行李里根本没什么,季哥的行李箱更简单,复姐的行李里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她看上去也不像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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