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第12章

作者:洗尘的细雨 标签: 推理悬疑

  这个案子开审时,关注刘兴旺的不少师生都去听审了。

  邹清荷没有去,他心里别扭,实在无法想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同学是杀人犯。

  听同学们议论,他得知刘华将劳改三年,刘兴旺得到不少同情的眼泪,加上未成年,判劳教一年,劳改五年,算是极轻的了(主要是他继母那案子没有被呈上去,知情的只有柳下溪与李果,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对别人再提起,只说了刘兴旺的个性扭曲是被继母虐待造成的)。

  审判后的第二天中午,有一位清秀的女同学找上邹清荷。递给他一个密封的信封,开始邹清荷还以为是这个女同学给他的情书。“是刘兴旺给你的。”少女打破了他绮丽的想象。

  邹清荷有些不解,撕开信封,白纸上写着一首新体诗:

  《咏莲》

  那一天早晨

  踏着剔透晶莹的晨珠

  沾湿了我的赤脚

  我来到荷塘边

  等待花开的刹那芳华

  香随风飘入了我的鼻

  荷叶罗裙脸芙蓉

  迷了我的眼,丢了我的魂

  那一天早晨

  我以桂木为舟驶入了荷塘

  菱叶呀搅起一阵萦波

  荷叶儿随风起舞

  我用素手亲自折下

  迎着朝阳展开的笑脸

  我心爱的莲呀

  迷了我的眼,丢了我的魂

  不明白,邹清荷发呆,什么意思呢?又不好意思问人,甚至连他信任的柳大哥也不好意思问。

  邹清荷去了拘留所,刘兴旺不肯见他。

  在心里留下的疑问,始终没有弄明白,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他没有理由留一首诗给自己嘛。

  在某天晨跑的时候,他还是告诉了柳下溪这首诗,以及刘兴旺奇怪的举动。柳下溪只是笑笑,有些神秘的样子。邹清荷有自己的推测:莫不是刘兴旺警告自己?等他出狱报复自己?“‘素手亲自折下’感觉就是‘洗净脖子,取下尔的首级’的意思。”

  柳下溪大笑:“你想太多了。要报复也应该报复办案的我,你放心,有我在,他找不了你的麻烦。”

  “对了,另外两个人判了多久?”

  “一个九年,一个十二年。”

  “这案子让人不舒服,心里发毛。”

  柳入溪拍拍他的头:“任何案件都让人不舒服,如果舒服的话你就不正常了。人内心深处都有着一股黑暗吧。有的人能克服,有的人克服不了。人与人打交道和沟通,中间隔着浓雾,刘兴旺要的并不是父亲赎罪般的宠爱吧。内心潮湿的人比平常人更渴望阳光,所以浓雾的早晨过后阳光才会特别灿烂。”

  第11章 今年的雪特色的白-01

  冷,好冷,邹清荷哆嗦着从床上爬起来。天都没亮呢,姐姐刚洗完脸,把用过的温水泼了出去,地上的白雪立即融出无数的洞来,深深浅浅。

  今天大年三十,邹清荷一家人全部早起。

  邹父排班跑车要去临省的省城,是早班车,出车时间为五点四十五分。这条线是下半年才开发的新线路,路途远加上天冷,路上有结冰,车胎会打滑,公司上层的人很看重这条线。能排到这个班的司机都是经过公开考核,认真评估之后被认为驾驶技术很好的人,补贴当然也是全公司最高的。为了照顾邹父要去外地过年,特意把他的女儿排在同一班车上。

  邹清荷前天已经放寒假了。家里一共三名成员有两名要在外省过年,少数服从多数,邹清荷也要去。这么冷的天,有他在车上,又怎么忍心让姐姐坐在灌冷风的车门口售票,让姐姐坐在驾驶室的工具箱上,那里有发电机,比起车厢要暖和得多。

  邹秋菊临时调班对站名票价也不熟,弟弟要帮她,她不反对。

  家里没有因要过年而过多的折腾,就只在门口贴了副对联。说到对联,邹清荷也给柳下溪那屋贴了一副。

  前些日子柳下溪拜托北京的朋友找了一些高考资料寄过来,交给邹清荷。他的行动让邹家的成员们把他当成了自己家人。柳下溪认为邹家不适合考生居住,跟邹父商量后把自己的健身房空出来,让邹清荷住了进去。柳下溪有空时还会教教邹清荷英语、数学。期末考试时邹清荷的成绩已经跃到了全校第一。

  邹父对柳下溪非常感激。

  邹清荷自动包揽了柳家的家务:做饭与打扫。

  邹清荷也约了柳下溪去邻省省城玩,父亲与姐姐要先回车站,准备发车前的工作。

  汽车在头一天就进入维修车间检查过:防滑链是新的,油箱、离合器等等也确定没有问题,邹父还亲手敲敲车胎测测气。

  大雪终于停了。

  邹清荷最后一个出门,他把炉子的煤火熄灭然后锁门。在街灯处,他看到柳下溪便跑了过去。

  “慢点,像只熊。”柳下溪笑道,呼出的热气结成了雾,一团团的,“给你。”小小的袖珍手笼,里面有炭火。

  “好暖和。”在邹清荷眼里柳大哥就是百宝箱啦,总有些与本地没见过的小玩意儿。邹清荷也给柳大哥准备了冒着热气的馒头。

  柳下溪并不喜欢这么冷的天坐汽车出门。倒不是他怕冷,纯粹觉得困在狭小空间很无趣。不过,没事呆在房间里也很无聊。今天一直到初二他轮休,临省的省城蛮有名的,看看也好。

  他们在车站外边上了车。

  车上也就零星五、六个人。

  年三十没有几个人在旅途上。

  姐姐把售票袋和可以露出手指头的毛线手套给了弟弟,邹清荷也把手上的袖珍暖手炉给了姐姐。邹秋菊只是淡淡看了柳下溪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邹父有着非常丰富的驾驶经验,这条路也不是第一次走。

  公路上虽然没有积雪,但融化了的雪水却结了冰,车小心翼翼地开着,有了防滑链抓地是好些,但还是不能松懈。

  冷清,这么早根本就没有上下车的旅客。邹清荷有些困意,靠在柳下溪身上闭着眼睛。

  到了小站,车停下来,门打开,邹清荷立即醒了。冷空气把车厢内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气氛凉了个透。有人想上车,不过瞄了瞄车厢却没有上。

  “搞什么嘛。”邹清荷嘀咕。

  柳下溪拍拍他的手。

  过年时小偷比平时多些,这么空的车厢加上有柳下溪这样的大个子,小偷们有些顾忌。那几个人看着就有股不务正业的气息,看多了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职业小偷来。

  柳下溪只是笑,有时,他是不想说话的。空荡荡的车厢说任何一个字都会飘到别人的耳朵内,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非常静。

  陌生的旅人各自占据着可以坐多人的座位,行李就堆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打量陌生人也是一种乐趣吧……身边的清荷重新调整了姿态,继续闭眼睡觉。

  坐在司机后面的客人是女性,用厚厚的围巾包着头,身上的衣服与鞋都是崭新的,花棉袄黑色棉鞋放在热热的发电机的外壳上。看不到脸,整个人缩成一团,身边的袋子是黑色皮革的,鼓鼓的。

  右边的双人座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倒在男人怀里,一看就知道是一对情人。他们除了身上的挎包没有其它行李。柳下溪只能看到他们的背,看上去蛮年轻的。

  第四位旅客把布包枕在头上,蜷缩躺在三人座的座位上,身上盖着大棉袄在睡,连头也包住了。一双有些潮湿的军用皮鞋,横在走廊上。有一双粗糙骨节分明棕色的手,一看就是体力劳动者。

  第五位旅客正正经经地坐着,戴着一顶南方特色的灰色毛线帽,脖子上围着同一色的大围巾,只露出半张脸,很深的双眼皮,眼睛很大,眉毛也极浓,跟大刀似,鼻梁有点塌。年龄在三十上下吧,陈旧的军大衣连颜色都褪了。他一只手紧抓着大大的蛇皮麻袋,堵掉一半的车窗。

  在本地,军用品的衣着很普遍,有固定的店铺出售。不贵,实用,还蛮受欢迎,连邹清荷也买了双解放鞋。以柳下溪的审美观来看那是难看又土气。

  第六位旅客是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吧。衣服也不雍肿是时下流行的深蓝男装棉衣,棉裤也是同一色的,看来是套装,脚下是双翻毛皮鞋,膝上放着皮革的公文包。他是敏感的,柳下溪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柳下溪。

  这些人就是车上全部的旅客。

  等过了省境,上下车的客人多了起来,车厢不再空荡了。

  到了临省的县城一口气就上了二十几个人。车厢内立即热闹起来,到底是年关,议论的主题就是吃的、穿的、玩的。

  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到了长江渡口。

  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车排成了长龙。车上有消息灵通的人道:“前几天渡口出事了,有一辆客车直接滑进水里。”

  “那后来呢?”邹清荷好奇地追问。

  “手忙脚乱呗,现在呀……客车过渡要让车上的人全部下来,只剩下空车上渡船,人得走回轮船上,所以过渡才慢呗。”

  不是一般的慢,慢得要死!

  邹清荷与柳下溪一起下了车,前面的车真不少。来往的人,把路上的雪踩成肮脏的泥泞。

  “会不会有人在渡船上上错车?”柳下溪买了几只茶叶蛋,肚子饿了。

  “可能会有,坐错了车就惨了。听我爸说过完渡,再走一个多小时中途有吃饭的地方,司机们不收钱,听说是合作路边饭店。”

  柳下溪把剥了壳的蛋,塞进邹清荷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给邹师傅送去?”

  邹清荷把鸡蛋吞进去,笑着摇头:“等上渡再给他,我们跑到前面去。你说,客车冲进江里人有没有事?这么冷的天……不死也是重感冒吧?”

  “渡口上的工作人员应该采取了措施吧。毕竟也是要考虑到有这种事发生的。”不知前因后果说出来底气不足。

  后边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声呼叫:“杀人啦!”

  柳下溪把邹清荷拉到一旁,回头看到一名慌张的男子手上拿着把滴血的水果刀。

  柳下溪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对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立即擒住了。

  “柳大哥帅呆了!”邹清荷拍掌笑道。

  事情也没多大,一个旅客跟卖水果的因为斤两的事闹起来,不知怎么吵起来,人一急就动刀子。伤口不深,划破了皮,流了点血。

  “火气重。”柳下溪摇头。

  “吃多了辣椒。”邹清荷苦笑。

  来了加班的渡船,车辆疏通快多了,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邹父的车。邹清荷上车清点人数,皱起了眉。

  柳下溪把茶叶蛋递给驾驶室的那对父女,回到车内看到邹清荷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人数不对!”邹清荷苦恼道。

  “多了还是少了?”

  “少了二个,现在渡船已经离港了。”

  “是不是上到别的车上去了?”渡船上还有十多辆客车。邹清荷一一上别的车询问,也没有找到丢了的二人。

  “都是成年人应该没事,我看啊,他们坐别的车走了,同一目的地的车,只需要多出一份车钱就可以早些到家。”柳下溪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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