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仙为患 第19章

作者:圈地自萌 标签: 前世今生 HE 玄幻灵异

  罗玄远袍哥出身,为人豪爽大度,婚礼宾客除了生意场上的朋友,也有不少江湖豪客,商响混迹其中,倒不显得多突兀。

  狼王也受了邀,他如今是名粮油商人,同罗玄远做着生意,交情不浅。

  见到商响,狼王一惊,穿过人群走到老鼠精面前,微眯着眼睛,半笑不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响很恭谨的答:“我是新娘子的邻居。”

  “是吗?”狼王轻声笑,表情难辨,叫人很摸不透。

  幸好这会儿小聂寻见了他,笑嘻嘻的跑过来,乖巧的叫他:“响哥!”

  他紧紧攥着另一名少年的手,对方比他高一些,神情举止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讲,算是沉稳。

  狼王显然认得他,抬手行礼,客套道:“罗二少爷。”

  少年似乎不大记得他,只道是父亲的朋友,谨守礼节回礼说:“叔叔好,今日人多,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狼王笑说:“罗先生大婚,哪里会不周到?”

  两人只寒暄了几句,狼王又被一个穿黑缎褂衫的中年男人叫走,看样子在渝州城很是风生水起交际通达。

  小聂凑过来,拉着罗二少爷,手不撒开:“响哥,这个是罗芹斋,以前我跟你说过。”转头又道,“芹斋,这是响哥,就是救过我娘命的。”

第二十四章 狐

  冲商响微笑,罗二少爷伸出手:“你好,响哥。”

  这是洋人的礼节,商响见过的,不至于露怯,客气的回握住,也道了声你好。

  小聂确实说起过这位学堂里最优秀的同窗。

  不只说起,还总挂在嘴边。

  “芹斋借给我一本外国小说,可好看了。”

  “芹斋请我吃了法国点心,可甜了。”

  “芹斋说,这是新社会,人人谁都应该追求自由平等,反抗压迫。”

  “芹斋……”

  他总是满口不离罗芹斋,为此还被商响取笑过:“整天一口一个芹斋的喊,以后是要嫁给人家做媳妇吗?”

  小聂红了脸,抬起小胖手打了商响两下,力道不重,在掩饰心头的羞:“响哥你瞎说什么,我们是好兄弟,最好的兄弟。”

  瞧,一语成谶,九娘嫁给了罗芹斋的爹。

  商响微笑,摸了摸小聂的头。

  小孩儿穿着件宝蓝色宽身小褂子,领边袖口镶了一圈黑皮草,华丽富贵。他原本就生得漂亮,如今人靠衣装,活脱脱是养在深闺不知疾苦的小少爷。

  罗家钱财上不虚,婚礼办得空前。京戏班子和川戏班子轮流献演,戏台子上打一起早儿便没停过热闹。

  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唱的是《玉簪记》里的一出,扮小道姑的旦角儿身段极好,声儿又清亮,高腔一起,宾客们的视线挪不动了。

  小聂向来贪玩好耍,拉着罗芹斋,急吼吼穿过人丛拐到了戏台下,想看的真切些。

  锣钹胡琴错错落落的响,道姑水袖甩得洋洋得意,老艄公手握着桨,摇摇晃晃,真真像是船行水中。

  演陈妙常的旦角儿身量高,许是个男旦。可唱腔身段又柔美,辨不出男女,只觉得好看。

  戏到最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唾玉生香的词儿,润耳朵的清亮嗓门儿,戏台底下尽是叫好声。

  一阵拉弹中伶人谢幕,换上京剧班,开始唱另外一出。

  罗玄远的长子早年在北平念书,是名角儿陈小山的票友。他对川戏没兴趣,此前一直悻悻然,直到台上黄盖的声音响起,他才抬了抬眼皮,可眼底还是倦懒。

  京剧班唱的是出《群英会》,男人的戏,女眷们没什么兴趣,只有俊俏周瑜值得他们看一眼。

  商响不懂戏,席间也没有相熟的人。离席绕到后院,坐在小池塘边看鱼。

  塘里的金背鲤鱼在月光下有种难说的妖气。传说等它们活到一定时候,跃过龙门,就可以成为施云布雨的龙。

  “谁在那里?”声音清润绵软,叫人心痒的动静儿。

  身后是之前男女莫辨的旦,如今卸了头面,作寻常装扮,露出青年样貌。

  皮相称不上多美,跟台上的扮相一比显得寡淡。但媚在骨中,天生的尤物。

  是只狐狸。

  之前人多,惑乱了知觉,没能瞧出他的本相。商响张了张眼,继而苦笑,丢了几十年道行,而今眼力也变差了。

  “你是妖怪吧。”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狐妖露出了利齿。

  不像别的狐狸那样狡猾,带着女相的伶人像是立刻要同他斗法。

  刚化人形的小妖怪,道行比不上自己。但青春新鲜,眼睛很桀骜。

  “你不也是吗?”

  狐狸不掩凶相:“你来罗家作祟?”

  “啊?”商响从没见过这么蠢的狐狸,起了逗弄的心,“是啊是啊,要不咱们合作啊!”

  气急了,狐狸伸出白生生的指头指他,冷着脸:“滚出罗家去!你要祸害旁人我不管,要是敢动玉斋一根指头,我就吃了你!”

  哦?是只要护着罗家大少爷的狐狸。

  觉得有趣的商响再次打量他。月白衫子,白净的脸,眼丝里有种天真的妩媚。他叫人忍不住戏弄:“刚才你在台上唱了半天,人家可有看你一眼?”

  打蛇三寸,骂人揭短。商响可会了。

  果然,狐狸恼了,不高兴了:“他看不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作不作祟,跟你有什么关系?”

  狐狸语塞,败在了老鼠精的胡搅蛮缠下,可他还是执拗:“反正要害玉斋就是不行。”

  “我不害他,害别人总行吧,罗家这么多人呢。”

  忍不住逗弄,狐狸此时的表情比他的戏精彩。

  “不行不行,害了他家人,他也会伤心。”

  “倒是这么个道理,你跟罗玉斋什么关系?”

  商响好奇,想听个故事解闷儿。催促似的,塘里的金背鲤鱼转了个弯儿,尾巴扑得水面“哗”一声响。

  垂下眼,不凶的狐狸映着月色,实在我见犹怜。

  “你不是来作祟的吧?”蠢狐狸终于回过味儿,“你身上没有血的味道。”

  怎么会没有呢?席间自己明明吃了一块猪血旺,小狐狸鼻子还是不够灵。商响歪了歪头,狡黠的笑。

  像是不相信世间会有不害人的妖,狐狸满脸困惑:“那你来这儿做什么呢?”

  眼珠子一转,商响不吝啬的解惑:“城里妖怪多得是,和凡人往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狐狸懵懂的点头。

  “开粮店的徐岚是头狼,票号的何襄理是只黄狗,石部长新娶的姨太太同你还是本家。今儿罗家院子妖怪少说有七八只,都是得了帖子来的。”

  狐狸不说话了。

  像个丧气的孩子一样垂着脸:“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商响笑:认错倒快。

  狐狸是新来的妖,为了报答罗玉斋的恩情——

  那年,狐狸还没化形,因为贪玩被猎户捉到,差点成了哪家夫人姨太太的皮毛领子。也是他命不该绝,正巧遇上了罗玉斋,六岁的小少爷还哭着喊着央人将他买下来,当宠物似的抱在怀里稀罕。可野性难驯的狐狸觉得凡人没一个好的,狠狠咬了粉雕玉琢的大少爷一口,趁乱跑回了山。

  又过了十五年,咬人的狐狸化了人形,傻乎乎的想要报罗大少爷当年相救的恩。

  这故事要是换成个美艳狐女,就又是一桩写进话本的佳话,俗气是俗气了些,可是世人爱听,说书人也爱讲。

  “你只公狐狸算怎么回事呢?”商响啧啧,“又不能给人开枝散叶的。”

  被看轻了,小狐狸不服气,斜挑着眼瞪商响,挺起胸膛,像个义薄云天的江湖人:“我能为他看家护院!”

  忍住笑,商响发出闷闷的鼻音:“你还不如说会唱曲儿逗他高兴呢。”

  “他会高兴吗?”狐狸眼睛似惊喜的亮了。

  “笨蛋!”商响白眼翻上了天。

第二十五章 刺

  罗家大少爷捧了个川戏班的小戏子。

  婚礼过后,茶客们论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

  只要伶人玩意儿到家,那就是角儿,就有人捧。小狐狸秋江里一亮嗓,懂戏的都能听出本事。

  富贵少爷捧戏子不是新鲜事儿,可这罗玉斋却很值得提一提。

  罗大少爷在北平念书时,就和名角儿陈小山缠不清。为那戏子,同一名东北军阀争风吃醋,胸口挨了人家一枪子儿,子弹穿过肋骨缝,跟阎王殿前擦了个边。

  九死一生活过来,罗大少爷想通了——

  做买卖的再富贵,哪里横得过枪杆子。

  于是中断学业回了渝州,自暴自弃当起了西南一隅的土财主。

  儿子再胡闹,毕竟差点没了命,罗玄远没多责怪,放任他去了。

  罗玉斋倒也没辜负纨绔的名声,在北平学了旗人那一套,遛鸟听戏逛窑子,一样不落。

  旁人都说,罗家家业只怕要毁在这败家子手上了。

  偏生罗玉斋一点不在乎,该怎么荒唐还怎么荒唐。

  商响不在乎罗大少爷如何如何。他和小狐狸不打不相识,只盼他好。狐狸大都媚骨天成,只消递个眼神,便能叫人销魂至忘乎所以。

  可那小狐狸太蠢,媚术必然不到家,遇上个风月老手,也不知吃亏的是谁。

  商响想着,吃吃笑,幸灾乐祸。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肖吟俯下身来,平视小老鼠,眼里似嗔似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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