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 第10章

作者:唇亡齿寒0 标签: 奇幻魔幻 报仇雪恨 西方罗曼 玄幻灵异

刺客催促朱利亚诺:“喝吧,别耽误时间。”

朱利亚诺拔出瓶塞,闻了闻。瓶中液体颜色漆黑,却没什么味道。“喝下去会怎么样?”他问炼金术士。

“你的呼吸和心跳都会暂停,体温降低,跟一具新死的普通尸体没什么两样。等药力过去,你就会醒过来。别怕,就像睡了一大觉一样。”

“万一我没醒过来呢?”

“算你倒霉呗。”

朱利亚诺苦着一张脸。若是可以,他决不会冒这种险。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假如假死药害死了他,那只能说明他命该如此,萨孔家族命该如此。

他一口饮尽瓶中液体。假死药没有味道,像清水一样。

“……我感觉没什么变化啊。”朱利亚诺怀疑地晃了晃空瓶,“不是说就像睡着……”

扑通!年轻人面朝下扑倒在地。

恩佐抱起朱利亚诺的身体,探了探脉搏和鼻息。果不其然,心跳和呼吸都停止了。年轻人的脸色白得像纸,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个英年早逝的可怜人。

“你这儿应该有手推车吧?”

“有。你来推。”佩特罗说。

“我只负责推过去。你自己回来。”

“你不跟我一起?”

“我要去城外接应。”

“唔唔。也是。”炼金术士点头,鸟嘴面具上下晃悠,“你们出城后去哪儿?你有地方藏身吗?”

恩佐想了想。“有。在靠近罗尔冉的一座……”

“停停停!别告诉我!万一我被城卫队抓走严刑拷打,会忍不住供出你的!”

恩佐笑了。

他俩一起将朱利亚诺的“遗体”抬上店铺仓库的手推车。佩特罗借了一个鸟嘴面具给恩佐。刺客推着手推车,炼金术士在前方领路。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帮这小子?”佩特罗问,“他肯定没钱付你,而我知道,你从不赊账。”

“我自有我的理由。”

“哈,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关你屁事。”

“作为朋友劝劝你而已。掺和这事,准没有好下场。”

“我原本不打算掺和。”刺客说,“可是那天我去了神庙。我发了誓,我准备……”他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然后就遇上了他。我想这一定是真实之神的安排。祂是唯一的‘真实’,唯一的‘死’,祂在冥冥中支配我的命运,指定我的前路。而凡人无法反抗这种命运。就算再怎么逃避,它也终有一日会找上你。就像……”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就像我。不论如何都会走上这条道路。因为我命中注定要侍奉祂。”

炼金术士看了看他的朋友,没有说话。

第9章 只有死人才能离开

德兰河如一泓蜿蜒的墨汁,寂静地流过梵内萨城。白日的喧嚣此刻都沉寂了,只有潺潺流水拍打着堤岸,像一首极富韵律的歌谣。在安谧的河流上,只有一个地方忙忙碌碌。那是一座罕有行人愿意靠近的码头,黑衣船夫们正在进行一天的工作。他们白天从城市各处运来尸体,日落后装船,送往城外。他们的船上罩着黑布,扬着黑帆,但凡行夜路的船舶见了,都唯恐避之不及。这倒给黑衣船夫们省却了不少麻烦。至少他们从不用担心河道拥堵。

黑衣船夫们人如其名,个个身披黑袍,戴黑手套,以黑布蒙面。这可不是为了营造神秘感,而是防止疾病传染。他们运送的尸体中也包括病死的那些。谁都不想染上恶疾。

今天的梵内萨城邦意外的和平,全天运来的尸体只用三艘船便装完了。平时一般要四五艘。最后一艘船即将启航。这时,码头上出现了两个戴白色鸟嘴面具的人,一高一矮,高个子那人推着手推车,车上罩着防水布。黑衣船夫的首领(按照行规,他的头衔是“大师”)猜测,他俩是城里那帮鬼鬼祟祟的外科医生,又来找他们要尸体了。虽然麻烦,黑衣船夫大师倒愿意卖他们这个人情。往公义方面说,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医生医术长进,对每个人都有好处。往私利方面说,医生们往往会赠予一笔丰厚的“谢礼”。黑衣船夫薪资微薄,没有“谢礼”,要怎么养家糊口?

“晚上好,船夫大师。”两个鸟嘴面具向黑衣船夫脱帽敬礼。

“晚上好,医生们。”黑衣船夫也回礼道,“你们来运货?”

“运货”是行内的黑话,意思是“运送尸体”。

“正是,大师。”

“有推荐信吗?”

其中一名个子稍矮鸟嘴面具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信件。瞧他生涩的样子,肯定是第一次“运货”。黑衣船夫大师接过信件。这封信可了不得,是“玫瑰花庭”的女主人曼蕾夫人亲笔所写,封蜡完好无损,信纸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黑衣船夫借着黯淡的月光读完信,将它折起收好。

“没问题。”大师说,“你们来的正好,船刚要出发。这批货都是些死了也没人管的乞丐,拉到坟场都没人收尸。随便挑吧。你们拿来‘交换’的货呢?”

高个子鸟嘴面具比了个手势示意黑衣船夫大师靠近,然后掀起手推车上防水布的一角,露出下面的“货物”。手推车上装着个年轻人……不,应该说装了一具年轻的尸体。他染着鲜艳的头发,脸色发黑,像涂了煤炭,看不清五官。黑衣船夫大师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死的?”

矮个子回答:“吃错药了。”

“吃错药”也是行内黑话,不过在缄默者中比较流行,意思是“被毒死的”。黑衣船夫大师猜测两个鸟嘴面具中一个是医生,另一个是杀手。这搭配倒是不错,医生制毒,杀手杀人,杀完人运来“换货”,换来的尸体交给医生做研究,顺便毁尸灭迹。大师虽然心中仍有些不安(毕竟城里最近不太平,好像在找什么通缉犯),但总不能坏了行规。上头大人物间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和一个小小的黑衣船夫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总督换了又换,豪门贵族兴起又灭亡,小船夫还是得吃饭。更何况高个子鸟嘴面具塞给他一袋分量不轻的“谢礼”,让大师万分满意。他挥挥手,两个鸟嘴面具将尸体卸下手推车,和船上的某件“货物”交换。他俩活儿干得挺利索,不一会儿就完成了。

两个鸟嘴面具再度向大师脱帽敬礼,推着小推车离开码头。大师则登上运尸船,命令手下启航。黑衣船夫们干起这趟活儿格外起劲,因为大师得到的“谢礼”,手下人也有份。

扬着黑帆的黑船顺着德兰河航向城外。今夜风向不错,不出一个小时,运尸船便停稳在城外的专用码头旁。码头上有牛车待命。黑衣船夫们将尸体挨个搬下船。每具尸体脚上都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此人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有名有姓、有家有口的死者会被送往墓地,由家属认领,然后举行隆重的葬礼。身上有案子的尸体则由治安官接手,送往专用的停尸房。无名无姓、无亲无故的死者则被送往另一个方向:火葬柴堆。他们的骨灰将撒进德兰河,顺着河水流向大海,省下了墓地和墓碑的钱。

医生们送来的尸体和其他无名尸一起运向柴堆。这活儿黑衣船夫大师做过无数次了,驾轻就熟。不过今天,情况却有些不同。柴堆前方立着一名专门管理殡葬业的官员。按照梵内萨的规定,每天运出的尸体都要由一名官员清点人数,核对身份,才能下葬。但没人愿意成天和尸体打交道,所以这位官员只偶尔出现抽查黑衣船夫的工作。怎么这么巧,今天他偏偏来了呢?大师心想,肯定和城里这几天的动荡有关。他们在寻找通缉犯,好像是什么叛国者的儿子。

官员拦下运尸牛车。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手抱着本厚重的簿册,一手握着羽毛笔。

“停下停下!”他不耐烦地指挥黑衣船夫,“我要核对尸体数量和身份!”

“当然。大人请看。”大师做出邀请的姿势,“一共六具尸体,都是城里的乞丐、流氓、穷鬼,死了都没人收尸。要不是咱们好心的总督阁下下令,他们还得不到火葬的厚遇呢,只能在城里腐烂发霉。”

“这可不是厚遇,是为了防止瘟疫。”官员拿腔拿调,“尸体会成为传染病的源头,尤其是这些死得不明不白的路倒尸。让我看看,六具尸体。嗯,和清单上的数据一致。”他凑近运尸车,“哼,一帮穷鬼,死在城里,净给人添麻烦。咦,这人是怎么回事?”他指向医生送来的那个死去的年轻人,“这个死者是不是搞错了?”

黑衣船夫大师心脏狂跳。“没搞错,大人。小的事先核对过一遍,怎么会搞错呢?”

“你不是说这些人都是乞丐穷鬼吗?”官员瞪着大师,“乞丐怎么有钱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