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导法则 第125章

作者:凉蝉 标签: 强强 年下 玄幻灵异

  他仍是一副尚未冷静的样子,不肯从门边移动半寸:“你们拐卖人口吗?”

  聂采冷冷一笑。他脸上方才那和煦的表情已经彻底消失,像被烈日晒干的一层水。“我有事情要问他,一起?”

  柳玉山摇头:“我不参与。”

  聂采一愣:“为什么?”

  柳玉山:“会吓坏我们的客人。”

  聂采脸色一沉,但很快又扬起笑容:“你可真温柔。”

  柳玉山冲饶星海笑笑:“请坐。”

  饶星海小心坐下。跟Adam所说的是一样的:柳玉山是一个温和的人,没有攻击性,在他和聂采的相处中,占据上位的是聂采。

  他心里盘桓着更强烈的困惑:为什么当日在培训班中关系恶劣的竞争对手,现在可以这样相处?在Adam所不了解的岁月里,发生过什么?

  黑熊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每次一到快靠近柳玉山的时候就立刻扭头离开。精神体对柳玉山的反感非常明显,饶星海忍不住瞥了一眼聂采。

  谁料聂采也正盯着他看。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饶星海愣住了:“……不是你带我来的吗?你说你知道我妈……那个女人的事情。”

  “你在孤儿院长大的?”聂采像是在回忆,“她不要你,你为什么还想知道她的事情?”

  饶星海:“你要是不肯说,我走。”

  聂采一怔,随即拍着膝盖大笑。

  “你这性格,太好玩了!”他笑道,“你平时就是这样跟别人说话的?”

  饶星海不语。柳玉山确实没有参与,但他在一旁听着,含笑的古怪眼神在饶星海身上逡巡。

  “我当然你妈妈的事情,我跟她渊源很深。”聂采止住笑声,“但在我告诉你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饶星海脸色变了又变:“什么?”

  聂采跷起二郎腿,背靠在沙发上,盯着一旁的饶星海。

  “第一个问题。”他低声说,“你为什么要打你的系主任?”

  “我不喜欢他。”

  “不对。”聂采立刻否定,“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小朋友。你说得不对。我要听真话。”

  “……他批评我。”

  聂采笑了:“事不过三。说真话。”

  沉默像有实质的东西,压在饶星海肩上。

  “……他说,如果不是因为看我可怜,他不会招收我。”饶星海绞着手指,他感到自己的体内分裂出了另一个饶星海,那是一个被欺辱、被否定的饶星海,永远愤怒,永远不甘,永远憎恨——一个符合聂采期待的饶星海,“我这样的人,不可能活得像样。”

  聂采死盯着他,唇角轻轻抽搐,像落地定音一般很轻地吐出自己的回应:“他说得很对啊。”

  饶星海抬头,看到聂采的脸上满是令人陌生的神采。

  怕饶星海听不清楚似的,他重复道:“他是对的,你这样的人,只是垃圾。”

第100章 深渊(2)

  换作过去, 饶星海可能会愤怒。

  但他现在不会因为这种话而激动了。某种近乎本能的语句从他心底浮上来:不是的。

  他并非一无是处, 他可以确信这一点。

  但此时的饶星海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聂采的态度而愤怒,在犹豫中, 他低下了头, 掩饰自己的表情。

  得不到回应的聂采在原位有节奏地敲击自己的手背骨头:“我说得对吗, 柳医生?”

  柳玉山点点头,面上殊无表情。

  饶星海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心里有些打鼓。他做错了——身为饶星海, 他确实不愤怒,但此时此刻一个被学校驱逐了人面对这样的诋毁, 他是理应激动的。

  等待着饶星海回答的聂采看见他站起, 稍稍一愣:“怎么了?”

  饶星海重重一甩背包, 把桌面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我来这里是想听我妈妈的事情,不是听你骂我的。”

  他搓了下鼻子:“我是不是垃圾,关你什么事。”

  转身往房门走去,饶星海刻意维持着自己的怒气, 但挡在他面前的柳玉山笑意盈盈, 没让他继续往前。

  雾气从饶星海身上溢起:“我警告过了, 别碰我。我可以攻击你们,这儿不是那种打个架就要被驱赶的学校。”

  ——“Adam对你提起过我们吗?”

  聂采忽然开口问。

  这问题太突兀了,饶星海面前正是柳玉山,他不想让柳玉山观察自己的表情,连忙回头转身:“Adam?”

  聂采笑着又问:“你不认识他?”

  “我认识。”饶星海打量聂采,“他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饶星海单肩挎着他那沉重的背包, 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大吼,“是你带我过来的!是你说要告诉我那个女人的事情!你凭什么盘问我?你们是什么人?”

  聂采摇摇头:“好吧,我们不聊Adam,他不重要。你坐下,请坐,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我们确实知道得一清二楚。”

  饶星海并不肯坐。他看了看黑熊,又看了眼身旁的柳玉山,带着不忿与怀疑,靠在墙边。

  事实上,欧一野和秦戈早就跟他练习过许多次如何应对聂采的第一次询问。聂采必定要问饶星海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可能有无数个切入口,饶星海的母亲、他的精神体、他的比赛、攻击学生或者系主任的原因,以及Adam。

  饶星海应该有什么反应,他们已经彻底演练过。

  但直到面对聂采,饶星海才发现,所有的演练都只是演练,他并不能消去不安和焦灼。

  好在不安和焦灼本应是此时的他应该拥有的情绪,即便出现,也毫不可疑。

  聂采似乎不打算再继续盘问饶星海的事情,他开始说起苏小琴的事情。

  一个来自贵州山区的少女,智商不高,学习不好,辍学后开始打工,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人,但幸好她最后碰上了聂采。

  聂采是在酒场里遇到她的。她说自己常常被男朋友打,因为挣的钱不够两个人花销。她不敢回家,不敢和以前的朋友联络,因为现在过得实在不好。

  她看着聂采,像仰望一个救她于危难之中的神灵:那时候男朋友正在威胁她下海,而苏小琴一直不肯答应。

  “挺可爱的姑娘,我实在舍不得看人掉进深渊。”聂采说,“我这样的人,太善良了,总会招惹一些其他的事情。好在我也有自己的事业,给她一个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饶星海怔怔地听着。

  “最后她来到我这边,在我的公司里当了一个管理员。”聂采笑了笑,“不过我被骗了。她不是能安心工作的那种人。一年之后,她跟别人生下了你,为了维持生活,她不断从公司里偷钱。”

  饶星海下意识地吞咽唾沫。聂采说的事情和“绿洲”所说完全不一样,和他们在Adam那儿得到的情报也截然不同。一丝怒气钻进了他的心里:聂采在歪曲和苏小琴有关的往事。

  在他的讲述中,苏小琴是因为事情败露而不得不带着饶星海逃跑的。

  “你出生的时候,我和柳医生都抱过你。谁能想到事情后来会发展成那样呢?”聂采低声说,“很遗憾,你妈妈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所以我们才失去你这么多年。”

  饶星海:“……失去我?”

  聂采:“你是哨兵,哨兵很珍贵。你的父亲同样是我的下属,他非常出色。我们已经打算好好抚养你长大,可是……意外总是太多。”

  饶星海听见柳玉山在自己身边弯了弯腰。他曲着手指顶了顶眼镜,一丝分不清是嗤笑还是嘲讽的哼声从他口中泄露。聂采的眼神霎时间一冷,刀一样掠过柳玉山。柳玉山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把手插进裤袋里,悠闲地站在一旁,完全是看好戏的姿态。

  怪异的气氛弥漫在客厅里,饶星海几乎屏住了呼吸。他自己是哨兵,但是仍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仿佛是当日校运会上,学生们第一次见识到欧一野那条倍化的眼镜王蛇。

  两位哨兵的精神体气息正在无声对抗。饶星海没有看到柳玉山的精神体,但冷汗正从额角滚落。他最后忍不住往旁边让了让,黄金蟒从他背后钻出,血红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两个陌生人。饶星海的不安感染了它,它甩动脑袋,烦躁难耐,蛇信不断吞吐。

  饶星海急促地呼吸:因为察觉主人有危险,他的黑曼巴蛇也钻出来了。

  它出现得太快了,至少在饶星海和欧一野的计划中,它不能这么快就暴露。

  而在黑曼巴蛇滑落到地上的瞬间,客厅里那两股不断抗衡对峙的气息也一扫而空。

  饶星海扶着墙壁喘气,黑熊已经用爪子按住了黑曼巴蛇的七寸。

  聂采重重一拍膝盖,几乎从位置上蹦了起来。他很快跪在地面,低头去察看小黑蛇的形态。

  “一模一样……玉山,一模一样!”他兴奋得舌头都有点儿打结,“和向哲那条,Adam那条一模一样!”

  柳玉山倒不是很在意,他正观察饶星海。

  黑曼巴蛇和黄金蟒都散去了,雾气回到饶星海身上,他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饶星海,两个精神体。”聂采走到他身边,强硬地捧着他的脸,因极度兴奋而发红的双眼里映出饶星海的身影,“哨兵,两个精神体的哨兵!”

  他一把将饶星海狠狠抱住,手臂极用力,将他禁锢于怀中。

  “是你了,就是你……你是我们的希望。”他一边说,一边颤抖,“远星社的希望……哨兵向导的希望……”

  饶星海无法反抗,他怀着半真半假的恐惧,让自己彻底装扮成一个茫然无措的青年。

  聂采和柳玉山让他住在小罗和康松的房间里。柳玉山为饶星海注射了镇定剂,直到看着他睡去才离开。客厅里的聂采脸上已经褪去了兴奋和激动,他非常冷静,正叼着一根烧了一半的烟,脚下细细地碾着那头流浪猫的尾巴。

  小猫细弱的呻吟似乎能刺激他的思维,柳玉山踢开他的脚,把小猫抱了起来。

  “可疑吗?”聂采问。

  “当然。”柳玉山抚摸着小猫的耳朵,安慰着它,“他的很多反应都不正常,你问他的时候,他也在反问。反问就是防御,所以赶快把他赶走吧,饶星海会来到这儿肯定有别的原因。”

  聂采取下烟,冲柳玉山吐了一口。

  “赶走?”他冷冰冰地笑了,“你只是想让他离开我身边,离开远星社吧?”

  “我没有这么想。”

  “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的善良吗?”聂采又说,“不会的,他们是因为仰慕我才加入的远星社,你那一丁点儿善良,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柳玉山沉默片刻,岔开了话题:“所以你明知道饶星海有问题,还是要留下他。”

  “当然!”聂采低吼,“他是我们制造出来的哨兵!是未来!不管怎样,他现在回到远星社了!那个未来是有可能的!”

  一星几乎不可察觉的嘲笑从柳玉山脸上掠过。这嘲讽的笑意像冷水,浇灭了聂采的愉悦。聂采死死盯着他:“……如果我期待的未来真的来临,我第一件事就是弄死你。”

  柳玉山亲了亲小猫的耳朵:“我期待着。”

  聂采又把烟放进了口里。“我要对饶星海进行训导。”他用命令般的语气说,“要最正式的那一种。”

  “没有药物了。”柳玉山回答,“你昨天训导关黎的时候已经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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