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不要以貌取人 第43章

作者:柴帽双全 标签: 天作之和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罗鸿远?这个人目前跟徐丽娘一事全无关系,王泰虽不明白谢云澜查他的原因,但还是领命照做了。

  王泰走后,谢云澜走到沈凡旁边坐下,沈凡将自己那包金丝蜜枣往前递了递,问:“你吃吗?”

  “不吃。”谢云澜道,他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沈凡“哦”了一声,随手将金丝蜜枣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又问:“此事跟罗鸿远有关?”

  他一般是不记人名的,但那夜谢云澜因为这个人发火后,他就记住了。

  “未必。”谢云澜说,“只是我的一点直觉。”

  或者说,偏见。

  他就是厌恶罗鸿远,以致于下意识的将罗鸿远与此事联系起来,哪怕目前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

  不过,真细究起来,他的想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谢云澜带兵时也审讯过一些细作俘虏,对审讯一事还是有些经验的,张厉虽未松口,但无论是那漏洞百出的供词,还是对方那躲闪的眼神,都可以断定,他一定在说谎。

  这种地痞无赖,不会有信义这样的东西,张厉宁愿受刑也不松口,说明说出真相的后果比受刑更可怕。而他的东家罗鸿远恰恰是一个极有权势,能让张厉感到畏惧的人。

  此案到底有什么隐情?张厉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痞,为什么要编造河神显灵的谎言?罗鸿远跟此案到底有没有干系?

  谢云澜正在沉思时,突然感觉腹中有些不适,昨夜他因为溺水,没什么胃口,便没怎么吃东西,今早则忙着审讯,依然没吃上饭,算起来已经大半天未曾进食,他饿的胃肠有些难受了。

  正好瞅见被沈凡放在桌子上的金丝蜜枣,便随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他自小不爱吃甜食,但这种不爱,归根结底,还是心理因素居多。

  秋千也好,甜食也罢,都是女人和小孩子喜欢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这种东西,说出去未免太没面子,所以谢云澜不让自己喜欢。

  如今饿极了,吃起这金丝蜜枣来,倒也觉得不错,没有那么腻,枣子的清香和糖浆结合的恰到好处,谢云澜吃了一颗,随即又拿起一颗。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吃,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等他回过神来,却见油纸包已经空了,沈凡正用幽幽的眼神盯着他,像是在指责他明明说不吃,却一声不吭的把金丝蜜枣吃完了,一颗没给沈凡留。

  谢云澜干咳一声,说:“等会儿去给你买新的。”

  沈凡神情仍是幽幽的:“买不到了,今天的已经卖完了。”

  “那就……”谢云澜眼珠一转,道,“你不是想去彩云舫玩吗?今晚就带你去。”

  “真的吗?”沈凡呆了下,有些不敢置信,谢云澜先前因为他要去彩云舫玩发那么大的火,现在却要主动带着他去。

  “真的。”谢云澜道。

  去彩云舫是真的,徐丽娘十年前是彩云舫的花魁,张厉那边暂时撬不出线索,谢云澜要换个方向追查。至于去彩云舫玩……反正沈凡也不知道这种地方到底该怎么玩,他到时候给沈凡点几盘点心,叫几个唱曲的,沈凡大概也玩的高高兴兴的。

第46章

  当夜。

  谢云澜带着沈凡去了烟水河畔,沧州是江南富庶之地,夜间娱乐的场所也就特别多,眼下正是华灯初上的时间,烟水河两岸的十里楼台陆续挂起了五光十色的彩灯,一眼看过去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而彩云舫在这一派繁华景象中,也是最具特色的那一个,它有一半楼阁建在陆地上,另一半则是水上楼船,二者用廊桥连接,宾客们可以在楼阁大厅中跟众人一起欣赏表演,也可以到楼船上开一间包间,单独点上几个女子表演曲目,只是后者会比前者贵上许多,一般人消费不起。

  谢云澜低调行事,他进去后也就是跟寻常人一样,先在大厅中点了壶酒坐着,又为沈凡点了几碟点心,随即将视线投向大厅中央的舞台。

  舞台上铺着红毯,周围则挂着炫目的彩灯,打扮靓丽的女子挨个登场,舞姿轻盈,歌声婉转,引得厅中众人一阵阵叫好。

  男人们的视线都聚集在那些漂亮的女子身上,只有他们这一桌格格不入,沈凡在看点心,犹豫着先吃哪一个,谢云澜则在观察彩云舫的布局,以及舫中众人。

  他已经足够低调,衣服都仅仅是普通的款式,然而他周身那股气势就注定了他无法泯然众人,尤其身边还带着个比花魁都好看的沈凡。

  老鸨注意到了他们,这两个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是需要好好招待的贵客,但既然他们有意低调,她便也没有大张旗鼓,只唤来一个侍女,耳语了几句。

  侍女了然的点点头,随即走到两人桌边,噙着笑说:“公子,我为你们斟酒。”

  谢云澜看她一眼,没拒绝,只在她要为沈凡也斟上一杯的时候拦了下:“他不喝酒。”

  侍女有些惊讶,男人,尤其是来这里的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但她没说什么,只道:“那我为公子倒杯茶。”

  她拎了壶茶水来替沈凡倒上。

  谢云澜一边喝着酒,一边状似随意的问了句:“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自然是有,只看公子,想要哪一个……”侍女将视线往舞台上正表演着的女子们扫去,意味不言而喻。

  谢云澜嗤笑一声:“庸脂俗粉,你们这儿的花魁呢?”

  “花魁?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儿已经十年不选花魁了。”侍女道。

  “哦?”谢云澜惊讶道,“此话怎讲?”

  “据说是是十年前的最后一任花魁,出了点意外,妈妈觉得花魁这个称号不太吉利,就干脆不再选了。”

  “什么样的意外?”谢云澜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具体的我也不知,那时我还没入舫中。”侍女很年轻,只有十八九岁,她道,“不过云袖姐姐应该是知道的,她跟那位花魁十分相熟,我听人说她们曾是最好的姐妹。”

  谢云澜:“云袖是哪一个?”

  侍女在舞台上找了一圈,指着左侧那手抱琵琶的领曲之人道:“那位就是,云袖姐姐是咱们这儿琴技最好的!”

  谢云澜跟着望去,那是一名身穿蓝色纱裙的女子,年龄相比舞台上其他女子有些大了,已经有二十七八,却依然不减风情,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的琴技,那琵琶声一会儿如高山流水般舒缓,一会儿又如千军万马般激荡,声调跟着舞女的节拍一起变换,琴音转换间几乎听不出停顿,比之京中那些有名的乐伎也是不差。

  谢云澜一直等着这一曲奏完,台上的女子陆续离场后,才跟着起身。他把老鸨唤过来,拿出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去楼船上开了个包间,并且点明了要云袖来陪。

  老鸨喜笑颜开的收下钱,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两个人身份绝对不一般,她连忙吩咐小厮领着二人去楼船上的包间,又命人备上舫中最好的酒水和点心。

  谢云澜到包间坐下后没一会儿,云袖便带着琵琶过来了,她朝两人款款行了一礼,柔声问:“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曲。”谢云澜指了指榻前的座位,示意道,“坐。”

  云袖面上现出些忐忑,她是乐伎,卖艺不卖身的,但见这位公子虽然气势有些令人害怕,眉宇间却正气凛然,像是个正人君子,另一位白衣的公子则满眼都是点心。

  这些点心是老鸨特地准备的,比之前在大厅里吃的要精致许多,点心做成了花瓣一样的精巧图案,沈凡只在云袖进来后看过一眼,之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点心上,好似红粉佳人在他眼里还没有点心重要。

  因此云袖犹豫片刻,依言坐下了。

  “你认识徐丽娘?”包间里没有旁人,谢云澜直入主题。

  云袖神情微怔,像是没想到有人突然提起这个名字。

  “认识……”她迟疑着应了。

  “听人说,你们两是最好的姐妹?”谢云澜为自己和云袖各倒了杯酒。

  “是……”云袖接过酒杯。

  “徐丽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谢云澜问道。

  “她是个很好的人。”云袖回忆道,“二十年前,我与她一起被卖到舫中,一起学习琴艺,我没有她聪明,她听一遍就会的曲子,我要练上好久,丽娘怕我被打,就经常私下里来教我,有时候得了些点心赏赐,她也会拿来与我分着吃。后来她选上了花魁,她也没有忘记我这个姐妹,客人点曲子的时候经常叫上我一起。”

  谢云澜:“徐丽娘有什么亲属吗?”

  “没有。”云袖摇摇头,“丽娘跟我说过,她家乡发了大水,她父母都死了,她年幼活不下去,被一好心人送到了这里,多少是条活路。”

  “那有没有什么亲近之人,或者喜欢她的人?”谢云澜又问。

  云袖:“丽娘心地好,舫中姐妹多少都受过她的照顾,很多人喜欢她,而且她长得漂亮,是名动沧州的花魁,当年有多少男人排着队想见她一面,罗公子更是为此掷下了千两黄金。”

  “罗公子?”谢云澜道,“是罗鸿远?”

  “对,罗公子很喜欢丽娘,丽娘每回表演他都会来捧场,隔三差五的还会送些珠宝首饰。”云袖说,“可惜丽娘不喜欢他,每回送的珠宝首饰也都退回去了,丽娘已经有了相好的人。”

  谢云澜:“是谁?”

  云袖:“他叫骆咏安,杨庄人氏……”

  十年前,徐丽娘已是名动沧州的花魁,而骆咏安,只是一个穷书生。他家境贫寒,甚至出不起进城读书的费用,好在他文采还不错,在书院里小有名气,平常卖些自己作的字画,也勉强够生活。

  但也仅仅是刚刚够生活,他手头大部分时候都很拮据,自然也不会来彩云舫这样的地方。只是那一回有同窗请客,他推辞不过去,便跟着过来喝酒了。

  恰好,那一夜登台表演的是徐丽娘。

  她身着华贵艳丽的霓裳羽衣,端坐舞台中央,拨弦的那一刹那,四周嘈杂哄闹的人群一瞬间都静了下来,只听那琵琶声初时如空谷中的幽幽清泉,缓缓流淌,复又如树梢上的黄鹂鸟,在轻轻鸣唱。

  琴声渐急,清泉变为大河,磅礴奔涌,鸟鸣变为鹰啸,击破长空。很难想象,这琴曲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还是这样艳丽,这样动人的女子。

  骆咏安看得呆住了,便如同周围其他人那样,被徐丽娘弹出的琴音,被对方眼尾那一抹丹红的朱砂,像是有一种魔力,他的心神都被这艳色摄走了。

  自那以后,他便经常会过来,大部分时间,他都只能点上最便宜的酒水,坐在最偏远的角落里,台下的宾客那样多,徐丽娘自然注意不到他。

  直到某一回,徐丽娘像往常那样表演完后,收到了侍女递来的一幅画。

  送她珠宝金银的不少,送画的却是头一个,她展开画轴,现出一张辉煌灯影下,女子怀抱琵琶,巧笑倩兮的面容,画得正是徐丽娘自己。

  作画之人大抵费了许多心思,将女子眉眼勾勒的顾盼生辉,栩栩如生,再甫以灯火辉煌的背景,令这画中女子瞧起来,竟是比比徐丽娘本人还要好看几分。

  徐丽娘忍不住向侍女打听起了这送画之人,自此便记住了对方。又一回表演时,她瞧见骆咏安坐在后排的角落,便遥遥的冲对方笑了下。

  骆咏安却没有回以笑容,他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读书人特有的拘谨羞涩,他一时慌了神,低下头去,没敢再看台上。

  没过多久,骆咏安又送了一幅画来,画的正是徐丽娘那嫣然一笑。徐丽娘瞧着这画,就仿佛可以瞧见骆咏安是如何在夜里昏黄的灯火下,用细腻温柔的笔触,徐徐勾勒出自己的模样。

  这幅画上色用的浅淡,但那作画之人真挚的感情,却浓烈的几乎从这素白的纸张中喷薄而出。

  有许多男子对徐丽娘诉说情意,也经常会送些礼物,就譬如罗鸿远,但那些珍贵的金银珠宝,其实也不过这些公子贵人随手送人的玩物,便如他们眼中的她一样,她是第一回 感受到这样真切浓烈的情感,像是珍而重之的珍宝。

  徐丽娘用手指描摹着画卷,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后来骆咏安又送了些画来,每幅画的都不一样,却也都一样,他永远只画丽娘,我喜欢他的画技,还曾经想托他帮我也画一幅,我知道他家境不好,给了不少银钱,哪料到他却拒绝了,我问他为什么,他也脸红着说不出来,我们姐妹几个逗他,把他逼急了,才说出来一句他此生只画丽娘一人。”云袖说话时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想到了十年前的开心往事。

  但这笑意很快消失,变成了低低的叹息。

  “一来二去的,他们两个便好上了,丽娘攒着钱,想有朝一日赎回卖身契,嫁给骆咏安,过平常人家的日子,若是没有出那件事,他们大概已经成婚了。”

  谢云澜:“河神一事?”

  “对。”云袖看他一眼,她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两人,大概便是为了十年前这件事而来,她道,“河神显灵的事传开后,百姓就围到了彩云舫门口,要把丽娘献给河神。舫中姐妹一起把门堵着,可他们人太多了,骆咏安跑去太守府报案,但是太守大人闭门不见,最后丽娘还是被……”

  云袖没能说下去,虽已是十年过去,但提起此事,她脸上还是现出些许哀恸。

  谢云澜给了她一些时间整理心情,等云袖的心情稍微平复些后,他又问:“骆咏安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骆咏安去报案后就再没回来,丽娘被送给河神的那天也没出现,我没再见过他。”云袖说。

  谢云澜沉吟片刻,又问:“那依你所见,罗鸿远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公子……”云袖似乎有些迟疑。

  谢云澜看出她顾虑,直言道:“姑娘想必也看出我等今日来此的目的,不错,正是为了调查十年前河神一案,姑娘若是知道什么,直说便是,谢某在此起誓,今日你我所谈之事,绝不会朝外泄露半分。”

  “姓谢……”云袖喃喃着,想到了前几日那位刚刚驾临沧州的大人物,她惊道,“您是……”

  “正是在下。”谢云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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