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 第93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玄幻灵异

  胡欢下意识想说你别和张简一样敷衍我,就听电话那边传来了一点很轻松的笑意。

  “胡欢,你不能用客观角度去看待这件事。”盛钊垂着眼看着玻璃窗上的水雾,试图从“凡人”的角度来跟他解释这件事:“打个比方说,别人的十万块钱和你的一万块钱,你觉得对你来说哪个比较重要。”

  胡欢一时间没别过来弯儿,下意识答道:“那当然是我自己的钱比较重要,别人的钱再多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哼。”盛钊说。

  胡欢紧接着反应过来,连忙反驳道:“可是那不一样,你偷换概念,他明明——”

  “虽然我不知道张简是怎么想的,是在乎还是不在乎上辈子的事儿,但是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这么想的。”盛钊一时间忘了胡欢看不见他的表情,歪着头耸了耸肩,说道:“而且,胡欢,你到底是在为他不值当,还是因为他没达成你的预期才不满意啊。”

  “我……”胡欢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压根就没想简简单单报完仇一拍两散吧。”盛钊一针见血地说:“你是不是就想哄好他,让他跟你像以前一样相处?”

  胡欢气焰顿消,我来我去地支吾了半天,最后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他应得不情不愿,嘴角却毫不自知地挑高了一点,像是情感越过理智时,泄露的一点几不可查的小小端倪。

  “我是想对他好。”胡欢欲盖弥彰地找补了一句。

  看出来了,盛钊想,我早该看出来你和张简之间就是不清不楚的。

  当初圣诞节年会时候他慧眼如炬,早拿了预言家卡面,偏偏胡欢自己不自知,自诩“钢铁直”,现在不到一年,自己打了脸还不自知。

  可见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我早说了,他就是想泡你。”盛钊宛若一个劝和不劝分的居委会大妈,苦口婆心地说:“偏偏你俩把这事儿整的这么复杂,你想对他好,那你去对他好啊,总扯上辈子干什么?”

  “什么泡不泡的!”胡欢炸毛道:“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友好交往关系。”

  “友好的暧昧关系。”盛钊戳穿他:“谢谢,请给纯洁两个字道歉——不是我说,你一个狐狸精,怎么那么深柜呢,你尊重一下你的种族设定行不行。你知不知道,聊斋里都说你们男女通吃的。”

  胡欢:“……”

  胡欢被盛钊说得哑口无言,怼又怼不过,骂又骂不得,只能憋气地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对他有意思,就再去努努力——别总提上辈子了,听着像NTR一样。”盛钊说:“你要是对他没意思,趁早回家来,不习惯个几天也就过去了。”

  胡欢在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两分钟,然后别别扭扭地选择了前者。

  “那我该怎么努力?”胡欢说。

  “这还用我教?”盛钊一挑眉,理直气壮地问:“他把你赶出来没有?”

  “那倒没有。”胡欢说:“他说我原来是客,可以随便转,住到喜欢再走——但是他跟我说了好几次两清了。”

  “两清就两清了。”盛钊很流氓地说:“没有感情都可以培养感情,何况上辈子小狐狸和小少爷两清了,跟张简和胡欢有什么关系。”

  胡欢:“……”

  胡欢被他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震住了,心说他小钊哥也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现在不讲理起来,实在颇有大佬的风范。

  他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唾沫,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小钊哥,你这么有经验……是跟大佬吵过架吗?”

  盛钊愣了愣,下意识想起了曾经那次不算吵架的吵架,于是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有一次。”盛钊小声说。

  “那你当时怎么哄大佬的!”胡欢一下子来了精神,试图取经道:“教教我。”

  “我当时……”盛钊说着说着自己先扑哧一乐,然后才接着说道:“我当时买了一大杯红豆椰果奶绿给他。”

  “啊?”胡欢顿时冒出了一脑袋问号。

  “啊什么啊。”盛钊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

  盛钊话刚说到一半就消了音,胡欢还以为是信号出了什么问题,疑惑地看了看话筒,原地站起来溜达了一圈。

  电话另一边,刑应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赤脚站在盛钊身后,双臂从身后环住盛钊的腰,亲昵地把下巴搁在了盛钊肩窝里。

  他眼睛半睁半闭,像是没太睡醒。但圈着盛钊的手臂却很有力气,不由分说地把盛钊按在了自己怀里。

  盛钊被他蹭得有些想笑,捂住话筒冲他做了个口型。

  “在打电话呢。”盛钊无声地说。

  刑应烛也不知道看没看懂他的意思,反正是不大满意的样子,偏头蹭开一点盛钊的领口,咬住他的锁骨轻轻磨了磨牙。

  盛钊嘶了一声,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连忙松开话筒,语速飞快地对胡欢说:“主要是投其所好就行了,张简对你很没办法的,你多去哄哄他就好了,实在不行就也买杯奶茶给他试试看啊哈哈哈——好好好我不说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挂断的嘟嘟声,胡欢顶着一脑门问号看了手机屏幕半天,满脑子都是盛钊最后那点魔性的笑声,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盛钊的最后一句话好像不是对他说的。

  胡欢:“……”

  什么人啊!打个电话还要发狗粮!

  另一头,盛钊搓了搓自己锁骨,小声抱怨道:“你看看你,蹭红了。”

  刑应烛漫不经心地抬手将他领口拉开一点,凑过去舔了舔自己留下的牙印,然后缓缓收紧手臂,意味深长地偏头看向盛钊。

  “误人子弟,嗯?”刑应烛说。

第120章 “你只摸我不行吗?”

  张简觉得,胡欢最近好像中邪了。

  虽然用“中邪”俩字来形容一只狐狸精有点滑稽,但以张简贫瘠的人生阅历来说,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其他原因能让人忽然性情大变。

  首当其冲的,就是胡欢再没提起过报恩的事情,他似乎接受了“陀螺换一命”这种结果,没再吵着闹着要张简提要求了。

  张简最开始还以为他想开了,或者被他三番两次的拒绝伤了自尊,结果谁知道胡欢报恩是报完了,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就地赖在了龙虎山。

  张简:“……”

  “其实这山中也没什么好玩的。”彼时,手足无措的张简试图委婉地劝说道:“内山又没什么高科技信息手段,连网线都没拉,整日除了早晚课就是修行,实在很无聊。”

  “我觉得挺好的。”胡欢像是听不懂他的意思,自顾自地说:“天气好,空气也比城里好,正好现在春暖花开,山中景色也好。”

  张简:“……”

  若是按张简自己的心意,他是不想再多跟胡欢有牵扯的。

  他嘴上说着前尘之事已如过眼云烟,可心意情绪这些东西哪能说管住就管得住,从他年幼时第一眼见到那小狐狸开始,满打满算这狐狸崽子已经在他心里转悠了十几年。之后一朝见面,将他跟记忆里的影子对上号之后,张简一直对他有种天生天养的亲近之意,哪怕现在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他一时也很难将那种喜爱收回来。

  而且按理说,狐妖本身应该也不愿和凡人多牵扯关系,何况他一个准天师。胡欢报完了恩,本该一身轻松地去过自己的潇洒日子,结果偏偏非要死皮赖脸地赖在山上,实在很反常。

  张简不大想去猜胡欢的心意,他已经猜过一次了,结果错得离谱,实在不想一块石头摔两个跟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言以对,又不知道胡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纠结了半天,还是说道:“但是很无聊,漫山都是花草树木,看多了不眼晕吗?”

  “不眼晕。”胡欢奇怪地看他一眼,说道:“我是狐狸啊,你忘了?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

  张简:“……”

  确实,他把这茬忘了。

  胡欢第二个回合也轻松取胜,歪着脑袋盯了他一会儿,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张简:“……”

  哦对了,还有这一出,张简木然地想。

  胡欢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开始“返璞归真”,也不知道是觉得人身不够好看还是怎么,见天地变成狐狸在他身边瞎晃荡,像个跟宠一样走哪跟到哪,最开始张简不习惯,还差点被他绊摔好几次。

  半个来月的光景,现在满龙虎山都知道张简不知道从哪捡了个狐狸崽子,有灵性得很,就只喜欢跟着张简进进出出。

  倒是也有人曾经问过张简,之前那个无端来寻他的漂亮男子怎么不见了,内山没有,外头也没人见他下山,实在蹊跷得很。

  对此,张简实在只能苦笑,支支吾吾地搪塞说是连夜下了山,他亲自送下去的。

  可怜龙虎山堂堂准天师,这辈子活到现在撒谎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结果大半都奉献给了这不省心的狐狸崽子。

  而且说来惭愧,张简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这种毛发蓬松好摸的哺乳动物毫无抵抗力,要不然也不会对前世之境里的那一眼记得那么清楚。

  如果胡欢正儿八经跟他交流,张简尚能硬下心肠拒绝,可对方一旦变成狐狸崽子,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自己……张简也确实没法把他硬轰下山去。

  何况胡欢脾气实在是好,又会撒娇又乖巧,时不时就跳到他怀里用脑袋蹭他的手心,一会儿要摸摸脑袋,一会儿又要挠挠后背。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张简虽然不大情愿,但碍于胡欢撒泼打滚的架势,对他的要求也大多都满足了。结果每次胡欢都能软硬兼施地连哄带骗,让张简稀里糊涂地抱着他撸了半天。

  精怪志异里有言,狐族性子狡诈,惯会欺软怕硬地捏人短处,张简原先还觉得其中有世人偏见,可现在看来,此评价实在很贴切。

  胡欢在他身边转悠了半个来月,大致摸清了他的性子,发现狐身确实好用之后,简直开始得寸进尺,登杆爬梯,无所不用其极起来。

  他最开始只是磨着张简给他梳毛,后来渐渐地,又开始要求跟张简一日三餐地同桌吃饭,如果张简不答应,他就叼着张简的裤腿不撒手,可怜巴巴地呜咽两声,从眼角里硬挤出两滴眼泪来。

  张简被他磨得实在没脾气,日积月累下来,胡欢踩着张简的底线步步逼退,现下俨然能半夜跳窗进张简的屋子,蹭他的床角睡了。

  有时候张简独处时,他也会暗地里瞎琢磨,心说胡欢这么费劲地讨好他究竟是为什么。

  ——狐族报恩的KPI又涨了吗?张简费解地想。

  他左思右想没个答案,最后干脆撂开手,找回了他正统传人的道家心态——决定爱谁谁,一切随缘得了。

  “随缘”俩字就像某种微妙的开关,准天师一时从先前那种左右为难的状态里脱身出来,顿时神清气爽。他之前被胡欢搞的心境不稳,做什么都没心思,看开之后反倒好多了。他不再执拗于让胡欢离开或留下,而是把一切悬而未决的情绪和心意都一股脑甩锅似地丢给了“缘分”。

  缘分到了,无论是好是坏,都自会有结局,张简想。

  山中的日子闲适而清净,张简自己也不是时时刻刻闷在屋子里做课业,偶尔天气好时,他也会出去走走。

  胡欢不是每时每刻都会跟着他,他更像个会随时“刷新”的惊喜,指不定就会在什么时候从哪个地方突然钻出来,要么吓张简一跳,要么调皮地扑他个满怀。

  山中的雨季来得比旁处更早一些,刚到春末,山中雨水便渐渐多了起来。

  胡欢自己不太爱在这种天气出门,可张简倒不怎么讨厌雨天,甚至兴致来时,还会现巴巴地跑去后山观雨。

  这天张简难得有所体悟,又学了御水诀,便临时起意,要去后山转转。

  胡欢蒙在他的被子里睡得正香,不大想跟他出去吹冷风,有些不情愿从被子里露出个脑袋,劝说外面雨大,不如在屋里歇个午觉来得舒服。

  可张简这人,看着软乎,实则很有主意,任他软磨硬泡也没松口,自顾自带着雨伞出了门。

  临近夏初,山中草木丰盈,虫兽也多,张简在后山转了一圈回来,在山中漫无目的地闲逛时,却被一只小兔拦住了。

  那小兔子看着像是开了灵智的,眼睛红红地拦在张简面前,先给他做了个揖。

  张简天生对这些精怪之事十分敏锐,见状停下脚步,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了。

  那小兔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然后转身往旁边蹦了两步远,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要给他引路。

  张简迈步跟上去,只见那小兔蹦蹦跳跳地带着他七扭八拐地走了两条山间小路,然后一抬爪子,指了个方向。

  “这边?”张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