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 第40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玄幻灵异

  盛钊被张简的友情问候打了个茬,又被外头的凉风一吹,脸上的热度好容易消退下去,他搓了搓脸,冒烟的脑内CPU开始重新启动。

  “咱们不是要去龙虎山吗?”盛钊说:“怎么去?”

  “我定好了机票,三个小时之后就登机。”张简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说道:“你也要去?”

  “多新鲜啊。”短暂离开刑应烛视线范围的盛小刀重新升起了点诡异的底气,他挺胸抬头,还不忘显摆一下自己的新身份:“不过这也没办法,我男朋友离不开人,去哪都要我陪着。”

  张简:“……”

  他事先已经从八卦组前线小队员胡欢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他最开始还以为刑应烛是用了什么手段引诱无辜的普通民众,结果现在看来——他完全想多了,盛钊先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毫无公平自主的自我认知,俨然已经彻底被粉红泡泡侵蚀了。

  没救了,张简冷酷地想,可以送去给刑应烛下锅了。

  盛钊对张简的腹诽丝毫不知,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往张简身边的那辆车走去——之前接送他和刑应烛去开发区的就是这个配置的车,现在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酒店门口,大约是接他们来的。

  只是盛钊刚迈出两步,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就觉得背后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整个人扥住了。

  盛钊扑腾了两下无果,转过头看去,才发现刑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酒店大堂里走了出来,现在正用一根手指挂着他的后腰腰带。

  “怎么?”刑应烛似笑非笑地说:“你要跟张简走?”

  盛钊眨了眨眼,赶紧摇头。

  刑应烛手下略微用力,勾着盛钊的腰带往回拉了拉,盛钊拗不过他,蹬蹬蹬退后几步,差点撞进刑应烛的怀里。

  刑应烛贴着他的背,缓缓弯下身子,捏着他的下巴往右边掰了掰,语气轻柔地说:“接我的车在那。”

  刑老板的年龄写作四位数,读作一位数,幼稚程度一向是上下起伏不定,不知道哪一下就会突然感觉自己“不受重视”,然后开始闹脾气。

  盛钊与他同行多日,深谙此道,连忙噌地一声拖回行李箱,转头捧着他的脸啪叽亲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说:“哎呀,后遗症还没过,我看错车了。”

  刑老板眯了眯眼睛,被哄得通体舒畅,满意地分给他一只胳膊搂着,转而被盛钊拖着往另一辆车走去了。

  一旁围观的张简:“……”

  跟刑应烛前后脚出门的胡欢:“……”

  他俩人缓缓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复杂的情绪。

  “我悟了。”胡欢神情空洞,语气空灵地说:“大彻大悟。”

  “什么?”张简问。

  “《六度集经》里曾说佛祖割肉喂鹰,我一直觉得这行为挺蠢的,但直到刚才,看见小钊哥,我才恍然间明白一个道理。”胡欢认真地说。

  一个狐妖张口说出佛经来,这场面颇为微妙。不过虽然古往今来总有言说佛道不对付,但张简心里倒没在乎那么多,也没觉得不高兴。

  他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胡欢,心说这小狐狸精居然还很有慧根。

  “什么道理?”张简语气温和地问。

  “我觉得,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胡欢说。

  张简:“……”

  他想多了。

  “上车吧。”张简不忍打击他思考的积极性,只能僵硬地转移话题说:“这个事儿咱们可以以后喝杯茶,慢慢讨论一下。”

  张云峰已经提前去机场办理值机手续了,此次来接送他们四人的司机是张简当地人脉安排的,只知道他们几个是有头有脸的“高人”,对他们的来历不大清楚,也不敢随意搭话。

  盛钊这次没坐在副驾驶,而是陪着刑应烛一起坐在了后排。

  刑老板似乎有话要说,上车便弹了弹手指,在前座和后座之间蒙上了一层“水膜”。

  也正是这时候,盛钊才慢慢发觉,他似乎跟以前确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从前虽然也见过刑应烛变“戏法”,但大多是懵懵懂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如果刑应烛不告诉他,他也发现不了对方动了什么手脚。

  但这次不一样,他忽然发现,如果她凝神定气,心无旁骛地仔细去“看”,是能够用肉眼看到一些意外的东西的。

  比如刑应烛拦在前后座之间的那层膜,那东西似水非水,是个半透明的柔软物质,在阳光下缓缓地流动着。

  只不过这种全新技能对盛钊来说还是不可控的被动技能,触不触发全凭缘分,他只是上车的时候瞄到一眼,再晃神间就看不到了。

  “怎么了?”盛钊问:“这种专职司机不会像出租车司机一样跟你随便闲聊的。”

  刑应烛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等到车上了路,才施施然地从左边兜里掏出一串白森森的东西。

  ——不是那蛟龙的龙角又是什么。

  那蛟龙的两只龙角被他齐根锯断,用一根细绳随便拴在了一起,看起来要多不讲究有多不讲究。

  但好在一块白骨制品和整副尸骨的视觉冲击到底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所以盛钊虽然抽了口凉气,但好歹没真的吓着。

  “你还真拿了!”盛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指了指那玩意,又指了指刑应烛,说道:“你真要拿这个给我磨手链啊!太残暴了吧!”

  “不好吗?”刑应烛反问道:“张简想要我都没给他。”

  盛钊:“……”

  盛同学沉默了两秒钟,在“哄刑应烛高兴”和“对得起自己良心实话实说”之间犹豫了一瞬,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安全,痛苦地选择了后者。

  “我是不理解你们这种人的兴趣爱好。”盛钊实话实说:“这玩意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吗,还是说你们酷爱收集战利品?”

  刑应烛丢给了他一个“不识货”的嫌弃眼神,拎着那串龙骨晃了晃,说道:“这可是炼器的好材料,张简那柄剑还差一味邪物就能淬出来,他当然想要。”

  “那你就给他吧。”盛钊说:“其实我有你就够了,真的。”

  刑应烛被他的土味情话腻到了,轻轻啧了一声,差点没接上话。

  “真不要?”刑应烛问。

  “不了不了。”盛钊痛苦地说:“我见过这玩意活着的样子,怕带着这玩意做噩梦。”

  刑应烛遗憾地将这串龙骨收了起来。

  盛钊不知道他是不是不高兴了,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刑老板无缝衔接地掏出了揣在兜里的右手,从右边兜里又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什么东西。

  盛钊:“……”

  你是哆啦A梦吗!

  这次刑应烛没再过问盛钊的意见,微微倾身过去,就把这东西往盛钊脖子上挂。

  盛钊生怕他又给自己搞出个什么奇葩材料,连忙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黑漆漆的木牌。

  木头这种材料显然比骨头更安全,盛钊松了口气,问道:“这什么?”

  “雷击枣木。”刑应烛说:“开发区那有一棵枣树,天雷引落的时候正好劈在那棵树上了,我今天看见,就砍回来了。”

  盛钊眨了眨眼睛,有点愣住了。

  刑应烛离他很近,双手环在他脖子上,将这块木牌挂在他脖子上系好。

  盛钊之前只觉得刑老板发图就是故意来吓唬他玩儿的,却不曾想他还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给他寻摸了好用的东西。

  他心里酸酸涨涨的,有心想说两句感谢之类的话,又不好意说思出口,憋了半天,只蚊蝇似地哼哼道:“毁坏公共绿化犯法……”

  刑应烛:“……”

  刑老板将皮绳的环扣按死,又将之前盛钊带着的那条血滴吊坠的挂绳从后颈处与枣木的挂绳缠在一起,调整了一下一长一短两条项链的位置,才百忙之中抽出一句。

  “闭嘴。”

  盛钊乖乖地不说话了。

  他低头看了看,发觉刑应烛给那块木牌预留的挂绳很长,挂在身上松垮垮的,很像个毛衣链,跟之前那只血滴吊坠一长一短,配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反倒像是什么时下流行的复合类饰品。

  刑应烛摆弄了一下那块木牌,将带有雷击痕迹的那一块翻在外面。

  盛钊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福至心灵,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总觉得,这个才是刑老板要送他的东西。

  “刑应烛。”盛钊轻轻咳了一声,有些紧张地问:“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那个骨头架子给我吧。”

  刑应烛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情绪不明的轻哼,算是默认了。

第52章 “那个……我能不能申请再来一次?”

  看刑老板这个反应,盛钊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老人家性格恶劣归恶劣,专挑人家的弱点死戳,但心还是好的。

  就是这个脾气太吃亏了,盛钊想:亏得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青年,要是换了什么脾气不好的,才懒得深究刑应烛心里想的是什么意思,早被他逗急了。

  但其实翻过来说,盛钊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恋爱滤镜作祟,他总觉得刑应烛这性子细品起来其实还挺可爱的。

  他口是心非,心里想什么永远不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偏偏得让人猜。而且盛钊猜到便罢了,若是猜不到,他八成还要自己生闷气。

  盛钊原本只觉得他是个酷爱被奉承的傲慢大佬,只要被人捧着顺着就能高兴,可苏州申城两边走了一圈,他却渐渐发现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

  无论是苏州遇到的沉午,还是不得不有求于他的张简,刑应烛对他们的态度都是可有可无,不高兴的时候就撂脸色,高兴的时候也是淡淡的。

  就像……

  盛钊偷偷瞥了一眼刑应烛,目光在他眼角的泪痣上一扫而过,像是被团小火苗轻轻扫了似的,心里热辣辣地烫起来。

  ……就像刑老板只吃他这一套一样。

  盛钊先前其实有过几次自得,觉得他阴差阳错地摸准了刑老板的脉门,所以才能被刑应烛另眼相待。

  就因为这个,他最近实在有点“飘”,在胡欢和张简面前有些得意过头。毕竟他也是个普通人,拿下了旁人眼里的“高岭之花”,心里怎么着都会有些得意。所以在胡欢面前时,他才好像格外要面子,八成就是这种“显摆”的诡异心理在偷偷作祟。

  可直到方才,盛钊才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并不是找到了能吃定刑老板的方法,而是刑应烛有意无意地纵容了他,配合他往台阶下走,才使得他的那些“小手段”看起来好用一样。

  所以无论是刻意恭维他的沉午,还是后期客气有礼的张简,才都需要从盛钊这里过一手,才能平等客观地跟刑老板沟通交流。

  这种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特殊对盛钊而言,比什么亲亲抱抱来得都热切。那感觉就像是刑应烛主动在身边划了个圈,然后只许他一个人在圈里钻进钻出,踩着他的底线疯狂蹦跶一样。

  这个认知让盛钊浑身沸腾,他心里像是被人凭空塞进了一勺烧得滚烫的糖浆,又腻又甜,热辣辣地激出了他一身汗。

  真是……太可爱了,盛钊想。

  不过很显然,这种形容词是不能说出口的,否则刑老板必定会恼羞成怒地把他从车窗扔出去,让他一路扒在车顶的行李架上去机场。

  但饶是盛钊在心里一憋再憋,他的眼神却已经不听使唤地往刑应烛脸上飘了,一下一下,像是带着个小钩子,刑应烛想无视都难。

  “怎么了?”刑老板凉丝丝地问:“我脸上有花儿?”

  “没有。”

  盛钊话没说完,眼睛却已经笑弯了,他磨磨蹭蹭地挪到刑应烛身边,支起两根手指比成一个小小的火柴人,顺着自己的大腿“走”到了刑应烛的腿上。

  刑老板挑了挑眉,没做声,像是想看看他又想玩儿什么花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