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冷冷的断喝一声,说:“早知今日,何必做那下作的事情,孤就算没有儿子,也不要这种无/耻之人。”

他这话吓得公子元和少卫姬够呛,在古代,没有儿子那可是大罪过,然而齐侯竟然说出如此绝情之话,就算没有儿子,也不要公子元这种儿子,虽然可能是一时气话,但是围观的宫人这么多,齐侯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众像高傒和国懿仲这样的老臣,大家一时全都听去了,还不立刻传开?公子元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大势已去……

其实这不是齐侯的气话,而是他的心里话,一直憋着,从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就一直憋在心中,最真/实的一句话。

众臣吓得面面相觑,互相目询,但是不敢说话,公子元瘫在地上,事情闹得已经不可收拾。

吴纠却淡淡的看着,他不知齐侯是重生一次的人,还以为齐侯说的是气话,俗话说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更别说是骨肉之情了。

吴纠需要卖给齐侯一个面子,尤其老臣们还在场,若是自己真的严厉惩处了公子元,齐侯面子上其实也不好看,需要一个解恨,却不痛不痒的惩处。

吴纠随即一笑,胸有成竹的说:“这般,那纠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子元狠狠的盯着他,吴纠脸上却挂着狡黠的笑容,淡淡的说:“那纠就请君上,罚公子元……进膳房做伙夫两个月,劳其心智,苦其筋骨,也好锻炼二公子,望其能脱/胎/换/骨。”

吴纠这话一出,满场惊讶,文姜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纠,少卫姬和公子元也是,不过随后两个人又狠狠的看着吴纠,心想着定然是吴纠想要折辱他们。

毕竟伙夫可是奴/隶,不过他们也不想想,齐侯已经说出没有儿子也不要公子元这样的句话,做伙夫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齐侯也难得露/出一脸诧异的看着吴纠,随即笑了一声,他知吴纠是在卖他面子,若是这件事惩处的很严肃,传开了齐侯的面子不好看。

如今一来,听起来像是个笑话,毕竟在齐国的刑法中,可没有做伙夫一说,而且吴纠还借此讽刺了齐侯,毕竟当时齐侯也是要吴纠来做自己的伙夫的。

齐侯心想,还以为自己小心眼儿,原来吴纠才是个真正小心眼儿的人。

齐侯笑着说:“二哥可想好了?不后悔。”

吴纠说:“纠想好了,不后悔。”

齐侯点了点头,挥手说:“那就照做罢。”

公子元和少卫姬都要羞愤死了,当时还奚落齐吴纠是膳夫,结果现在也变成膳夫了,公子元自认血统清高,这惩罚捏的很准,几乎将公子元气死。

这件事儿说完了,文姜没有被惩罚,但是众人都知道她脱不开关系,齐侯站起身来,淡淡的说:“二哥和文姜姊/姊随孤来,其他人都散了罢。”

文姜额头上冒汗,心里忐忑,但是不敢不从,低着头跟着齐侯往前走。

众人走进了政事堂,高傒国懿仲这样的老臣也围观了一场“宫斗”,真的不得不说,公子纠仿佛浴火蜕变一般,时水一战之后,竟然一下聪明了不少,知道进退,还给齐侯留了面子,这一出当真让老臣们不得不服。

众人进了政事堂,臣子们和文姜都在,齐侯却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很自然的笑着说:“今日这事儿,二哥要怎么谢孤?”

吴纠听着有点懵,心想着你儿子做了无/耻的事情,怎么还要我谢你?

齐侯见他不说话,又说:“那昨日孤好心收留二哥,总要讨些谢礼罢?”

齐侯这么一说,文姜的眼神就不对了,在齐侯和吴纠身上来回转,吴纠感受到了文姜的辣人的目光,又感受到了老臣们投来的奇怪的目光,总之齐侯这语气很瘆人,什么“讨赏”,说的暧昧其次,仿佛他们多熟悉似的。

吴纠顶不住众人的目光,又想起昨日被全程围观了一晚上,手臂直酸疼,简直羞耻的没脸了,恐怕齐侯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好咬牙切齿的硬着头皮说:“但凭君上吩咐。”

齐侯笑着说:“勿这么严肃。”

他说着,抬手食指摸了摸自己下巴,齐侯的手掌宽大,让人看起来特别有安全感,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手心里有练武的剥茧,指节稍宽,骨/感分明。

食指轻轻蹭了蹭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那动作看起来仿佛是在算计什么,吴纠总觉得后背发凉。

就在这个时候,齐侯笑眯眯的说:“不如二哥给孤做道菜罢?”

做菜?

吴纠就知道齐侯没安什么好心,又听齐侯说:“这道菜……需是旁人没有见过,孤也没有见过的,可好?”

齐侯本是在对吴纠“撒娇”,让老臣们觉得自己是捧着吴纠的,结果没想到拍马屁又摸/到了马腿上。

吴纠狐疑的看了一眼齐侯,这话儿好生熟悉,别人没见过的,齐侯也没见过的,怎么那么像“易牙烹子”典故里的话,齐侯过寿辰,玩笑的说自己吃过全天下的美味,唯独就没吃过人肉了。

结果易牙就把自己刚生下来没几年,才几岁大的儿子给烹了,献给齐侯。

吴纠这么一想,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心说我可没儿子。

吴纠表情变了好几下,终于还是说:“是。”

齐侯见他态度变了两下,可不知道吴纠想到了易牙烹子的事情上,见吴纠答应,就笑了笑。

他们说了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态度也十分暧昧,弄得文姜更是心情忐忑,别说是文姜忐忑了,就连一群老臣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随即齐侯才转过头来,态度顿时翻了一个跟头,凉飕飕的看着文姜,说:“今日孤请文姜过来,是想同文姜商量一件事儿。”

齐侯的口气冷冰冰的,那怎么是商量的态度,分明是威胁的态度,文姜史心知肚明,但是方才她逃过一劫,也不敢说。

文姜深知齐侯要她去找鲁公游说,好将公主从鲁地迎接过来。

上辈子齐侯娶王姬,也是从鲁地迎接的公主,可是上辈子是两年之后的事情,长勺之战鲁国已经打胜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而这辈子不同,齐鲁两国正在灼/热化的时期,鲁公肯定不想让齐侯的公子娶公主,自然不抻着个头。

其实天子下嫁女儿,可以先把女儿送到鲁国,再让夫家迎接,鲁国除了是撰写周礼的礼仪之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如今的周天子虽然衰败,但是还是国之正统,是合理化的天子,合理化就要求面子,周天子嫁女儿有一点,那就是自持身份,一定要“下”嫁,让同姓姬的大宗族诸侯先把女儿领走,然后再由这个诸侯把女儿嫁出去,这也体现了周天子不与诸侯平起平坐的观点。

鲁国是公爵国,也是姬姓大宗族,和周天子隶属同宗,由鲁国来嫁周天子的公主,最为合理,也最为能体现出齐国的尊重之心。

对于这件事儿,鲁国费力不讨好,鲁公是决计不做的。

这个时候唯有文姜能说服鲁公,毕竟她是鲁公的亲娘,说话还有些分量。

文姜却不想干的,要说服鲁国,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还要遭人记恨,但是现在有把柄在别人手上,齐侯一说,文姜就知道定然是这事儿。

果不其然,齐侯说:“高子,请你给文姜说说。”

高傒立刻拱手说:“是,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