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吴纠刚刚走进膳房,身后还跟着子清,齐侯没说把子清调开,子清就一直执着的跟着公子纠不走。

吴纠一进膳房,那膳夫的上士立刻看到了他,立刻喝道:“那个!叫你呢!就是你!”

子清看着那肥胖的膳夫,挺着大肚子,趾高气昂的指着他们家公子,立刻火气冲上来,公子已经到了膳房,何曾受过如此大的羞辱,气的子清立刻说:“大胆!你凭什么对我家公子如此说话!?”

那膳夫“嘿嘿”一笑,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公子,我们这里从来不来公子,来的都是膳夫,你们到了我这里,就别想白吃白混,必须干活,我管你是什么?”

子清气的要跳脚,吴纠一把按住他,制止说:“子清。”

子清气的委屈,说:“公子……”

吴纠笑着说:“有一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膳夫听着,又“嘿嘿”一笑,说:“这话说的话,赶紧过来,我给你分配工作,你不是来做膳夫的么?不给君上做几顿好吃的,小心小命儿都没了?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以为膳夫是好做的?做不好,我可不管你是谁,一样不手软的罚你!”

子清气不过,吴纠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意思,那膳夫上士指着一个人说:“你你,就是你,说你呢!”

那个人背对着他们,一时没听见,那膳夫特别彪悍,挺着大肚子,踏上两步,大脚掌“嘭!”一下踹在那人背上,那人正在给锅子烧火,一头差点撞进火堆里。

吴纠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那人,“咚!”一下磕在灶台上,差点磕的断气儿。

子清一看,“啊!”一声,连忙冲过去扶起吴纠,吴纠身/体太弱,一来是因为公子哥金贵得很,平时娇气,二来是因为之前齐侯登位,公子纠给气的吐血,气急攻心,这病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如今吴纠养了几日,还是有些乏力盗汗,一碰就倒的样子。

吴纠磕的直皱眉,冷汗涔/涔的流下来,子清急的大喊,那膳夫起初以为吴纠装模作样,不过一看,真的打坏了公子也不好,心里有些忐忑无底儿,就梗着脖子说:“恁是麻烦,你,带带他,先从烧火做起!”

那膳夫上士说完,转头甩着袖子就走了,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

子清连忙扶着吴纠,说:“公子,您快坐下来,好点儿没有,我帮你去找医官罢!”

吴纠拉住子清,说:“无需,只是刚才没喘过气来。”

那边被叫到带一带吴纠的人也凑过来,说:“公子坐这里。”

膳房虽然干净,但是难免有油污,吴纠不能坐地上,那个膳夫拉着公子坐在旁边的垛子上,子清说:“公子千金之躯,怎么能坐这个?”

吴纠说:“还什么千金之躯,别说了。”

吴纠坐下来,缓了两口气,这才注意旁边那个带自己的“师傅”,那师傅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颇为年轻的样子,虽然是一身膳夫的衣服,但是面容俊秀,眉目狭长,隐约透出几分文人气质,眼睛锐利透着神色,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普通的膳夫。

吴纠暗暗打量了他一下,这个时代的能人异士,可都隐藏在各个角落里,就比如说齐侯五杰,大司行公孙隰朋,大司田宁戚,大司马王子成父,大司理宾须无,大谏之官东郭牙,其中两位,可都是藏在民间。

宁戚是齐侯举火授爵,拜为大夫,东郭牙原是宫中的劳力,因为看透齐侯有攻打莒国的心思,被齐侯称为奇人,也是历/史上第一个能观察肢/体语言的人。

吴纠注意到这个人有些不同,他身上透露着一股不卑不亢的气质,和别的膳夫有天壤之别。

吴纠看向那膳夫,说:“师傅,还未请教/师傅高姓大名。”

子清狐疑的看向那个膳夫,他可看不出来这个人像“师傅”,也就是他家公子客气。

那年轻人笑着说:“公子严重,鄙人粗陋,不敢称公子师傅,公子的师傅,可是管夷吾和召忽这样的不世之材,鄙人只有嘴皮子灵,实在愧不敢当。”

他说着,笑着说:“鄙人在没见到公子之前,常常听旁人赞颂公子聪慧过人,内明剔透……”

子清一听,得意的说:“那自然,我家公子是最聪慧的。”

那年轻人话锋一转,说:“但也听闻先公三公子纠急躁不稳,目光短浅,心胸狭窄,不识能人。”

子清瞪大眼睛,说:“你!”

他还没说完话,吴纠则是抬起手来制止子清,看向那膳夫的目光不由更加好奇了,笑着说:“师傅但说无妨。”

那年轻人继续说:“齐侯小白之所以能登位,一方面是因为公子你无大局之眼,管夷吾一箭中带勾,管夷吾当时匆忙没有检/查,是他有罪,但公子未入齐国,已先举杯庆贺,拖延时机,是否有罪?”

吴纠看向那人的目光更加钦佩了三分,点头笑着说:“有罪。”

那年轻人又说:“公子以为,齐侯和公子只是比赛行路,谁先入齐谁就为侯?齐侯居幼公子,公子为次长,长幼有序,理应由公子继位,齐侯入齐,是为僭越之罪,然齐侯并未像诸儿和无知一般,被人斩杀于侯座之下,为何?”

吴纠依然彬彬有礼,面带微笑,说:“师傅指教。”

年轻人说:“旁人只知道,管夷吾中带勾,小白诈死,先入齐就做了齐侯,但是却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若没有高子和国子两位监国鼎立之助,齐侯怎敢入齐,怎么敢称侯,恐做诸儿无知第二啊!”

子清听得似懂非懂,子清也只知道这表面的一层,他们晚到了齐国,被拦在城墙外不许进入,但是却不知道年轻人所讲。

年轻人说:“高子国子乃周天子御封监国,掌管齐国大政,鄙人说公子没有远见,说的就是这一节,齐侯在早年做公子的时候,就已经和高子国子亲厚相待,礼数有加,高子国子压鼎于齐侯身上,而公子则因傲慢,错失大好良机。”

吴纠点点头,的确如此,如果争夺侯位,只是大家传说的“龟兔”赛跑,那也太儿戏了一些,如果没有高子和国子两位监国的意思,齐侯小白就算第一个冲进齐国,也会被立刻拿下,治一个僭越之罪,变成公孙无知第二。

吴纠说:“师傅大才。”

年轻人说:“鄙人姑且说之,公子姑且听之,顽笑罢了。”

吴纠笑着说:“师傅大才,纠佩服,还请教/师傅高姓。”

年轻人一笑,脸上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封芒,仿佛他根本不是一个伙夫。

年轻人说:“鄙人复姓东郭,单字牙。”

吴纠一愣,似乎吃了一惊,心里“梆梆”狠跳两下,眼前这年轻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齐桓公五杰之一,死谏之臣东郭牙!

第7章 政事堂摆宴

吴纠大体知道齐桓公身边的能臣异人,毕竟齐桓公这一生,非常具有传/奇性,不只是他的功绩伟业,他身边的能人一个个拉出来,也有许多小故事小典故。

东郭牙就是其中之一,东郭牙是死谏之臣,为人直率,说话刻薄,出身非常地位,本在齐宫之中当做苦力。

东郭牙这个人,有一个特点,他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听,只要是自己想说的,一定会说出来,在他做大谏的时候,好几次冒死谏言,惹怒了齐侯,不过齐侯并没有杀他,东郭牙也有自己的本事,保住了性命,而且步步高升,成为了齐国的上卿上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