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找着话题一直在说话,又说:“你若是死了,孤必拿召忽开刀。”

吴纠嗓子里发出低低的一声笑声,虚弱极了,说:“君上……莫不是……说反了……纠若是死了……是召师傅必拿君上开刀才是……这跟随而来的虎贲军,怕没有……没有人是他对手……”

齐侯苦笑了一声,说:“二哥既知道,还不给孤撑住了!?孤可不想陪着你做早死的短命鬼!”

吴纠急/喘了两口气,脸色白的仿佛要透/明,还连连咳嗽了几声,一咳嗽,齐侯就感觉托着他的后背的手变得黏糊糊热/乎/乎的,鲜血不停的渗出来……

齐侯嘴上冷淡,面上冷淡,其实心里也忐忑紧张的厉害,就如同吴纠说的,若是他一死,召忽难免破罐子破摔,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安慰着想。

齐侯眯着眼睛,说:“你这人……孤当真看不透了,你何必救孤?”

吴纠艰难的喘着气,呼吸微弱到了极点,头有些沉,眼皮更沉,因着失血过多,已经全身发冷,打着冷颤,缩在齐侯怀里,不停的哆嗦着,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喃喃的说:“我不喜欢……欠别人……”

吴纠说完,顿时一下陷入了黑/暗,在他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还听见齐侯突然大喊了一声:“二哥!”

众人火速从山上往下走,到了曹刿居住的小木屋,吴纠已经失血过多,根本等不得再往下走,齐侯的脸色阴霾,口气也冷冷的,说:“现在就拔箭。”

齐侯的口气淡淡的,但是吓坏了医官,众人冲进木屋,将吴纠背着放在榻上,让他趴着,医官赶紧拿来小刀子,将吴纠的衣服撕/开,大片大片的血迹湿/透了吴纠白色的衣裳,衣裳一撕/开,立刻袒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深深的□□嵌在里面,似乎还带着倒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召忽看到吴纠的伤口,气的呼吸急促,狠狠的看着齐侯,若不是东郭牙死死拦着他,召忽定然要上去拼命。

齐侯被召忽这么一蹬,顿时心里的火气也噌噌的往上冒,他不知是什么火气,但是这火气,仿佛他手上的鲜血一样,通红通红的,要燃/烧起来。

齐侯看着榻上已经昏死过去,一动不动的吴纠,呼吸也急促起来,突然走过去一把抓/住曹刿的脖子,阴森森的说:“孤不管你的计谋是什么,但大行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孤就将你的脑袋,亲手切下来……”

第32章 玉敦

吴纠趴在硬榻上,脸色惨白的透/明,额头上全是虚汗,虽然整个人昏死过去,但是仍然在不停的哆嗦着。

医官用小刀将吴纠伤口旁边的衣服撕/开,然后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一番,只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了几下,吴纠就已经疼的醒过来一次,嗓子里发出“啊……”的一声,身/子猛地弹跳了一下。

齐侯听到了吴纠沙哑的喊声,感觉手脚冰凉的,立刻抢到榻边,召忽也想过去,不过没有齐侯动作快,榻边都是医官,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再也站不下人了。

齐侯站在那里,紧紧/握着吴纠的手,见他疼的有些清/醒了,连忙安慰说:“二哥,没事儿,只是疼一下,马上便好了,忍一忍。”

吴纠满脸都是虚汗,嘴唇哆嗦着,甚至都没有力气咬住自己的嘴唇缓解疼痛,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齐侯,过了一会儿,才气息微弱的说:“我……还没死么……”

吴纠的声音让齐侯心里当真不好受,连忙说:“二哥别说傻话。”

那边医官给吴纠处理了伤口,这年代可完全没有麻药这种东西,全都要靠忍着,吴纠后背的冷箭是带勾刺的冷箭,必须要把伤口切开一些才可以拔剑,若是直接把剑,定要血肉模糊不可。

齐侯正和吴纠说话的当口,一个医官小心翼翼的说:“大行人,拔箭之前先要将伤口切开,大行人忍一忍。”

吴纠隐约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但是听不太清楚,只管点了点头,吴纠他自己看不见,齐侯就见一个医官拿起了一把小刀,清理之后走过来,一只手按在吴纠背后,另外一只手慢慢压下,小刀一瞬间割在吴纠的伤口上。

“哎……”

吴纠一瞬间大喊了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只是喊了一声之后,顿时整个人都没了声音,一瞬间齐侯还以为他又昏死过去一样,连忙握紧吴纠的手,说:“二哥!快醒醒!”

吴纠并没有昏死过去,但是也差不多了,他感觉自己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东西,疼的两眼昏花,不停的冒着金星,后背疼的刺骨,手心里却被什么温暖的东西握着,牢牢禁/锢着。

吴纠喜欢这种温度,能让他联想起好的东西,而不是冰冷的人心……

吴纠气息有些游离,但是并没有昏死过去,喊了一声之后,竟也没有再喊,仿佛是没有力气,又仿佛根本不在乎那种疼痛。

其实在吴纠看来,疼痛都是小事儿,因为体肤上的疼痛,都是可以忍耐的,意识上的疼痛才是最痛苦,在面/临亲生父亲要杀了自己的时候,吴纠就体会到了这种心境。

吴纠咬着牙关,身/体一直在抖动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地方,被人一下一下的划着,划了好几下之后,一个“嗡嗡”的声音,听不真切,说了一声:“启箭了!”

吴纠虽然听清楚那声音,但是旁人都听得清楚,医官压住吴纠的伤口,另外一手卡住箭头。

旁边的人忍不住都“嗬!”的发出一声抽气声,明明是夏日,却一口冷气倒灌进胸腔中,感觉凉飕飕的,让人遍体生寒,一股血猛地冒出来,“滋——”一声,首先洒了距离最近的医官一身,然而又喷溅在齐侯的脸侧上,虽然喷溅的并不多,但是热/乎/乎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齐侯一愣,连忙握紧吴纠的手,那一刹那,他感觉到吴纠握着自己的手猛一用/力,但是只是短暂的一瞬间,随即一下就松开了,吓得齐侯都是冷汗,低喊着:“二哥!!”

吴纠眼睛一瞬有些翻白,一口气顶在胸口,没有上来,猛地就昏死了过去。

别说是齐侯了,医官们也吓得忙碌起来,连忙给伤口止血、包扎,然后用灵丹妙药吊住吴纠的一口气。

吴纠气息游离,不过竟然还有一口微弱的气息,只是暂时昏死过去。

医官们猛然松了一口气,都出了一头的冷汗,连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几乎湿/透了衣裳。

吴纠感觉到一阵剧痛,然后就陷入了黑/暗之中,一切混混沌沌的,他仿佛能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但是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耳朵里一直传来“嗡嗡”的声音,很遥远,越来越遥远,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吴纠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总之仿佛活了一辈子那么长,一直醒不过来,有的时候吴纠想着,自己睡的可能太久了,实在太久了,再不醒来恐怕就晚了,然而吴纠就是没有力气张/开眼睛。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吴纠终于有那么一些体力了,他感觉有人在轻轻蹭着自己的额角,带着偏高的体温,手掌厚实宽大,掌心里略微有些茧子,并不细腻,却意外的很温柔,很温情,轻轻的抚/摸/着吴纠的脸颊……

吴纠浑浑噩噩的,又感觉到那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他渐渐有了些力气,用尽全力偏过头去,轻轻蹭了蹭那温暖的掌心。

这一瞬间,那掌心莫名的停顿了一下,还有些打颤,随即有声音响在吴纠耳边,说:“二哥!二哥?你醒了么?”

吴纠听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声音喊了多久,仿佛把吴纠从泥潭沼泽中一把拽了出来,“呼——”一下,吴纠猛地喘了一口气,一下睁开了眼睛。

“二哥?”

吴纠迷茫的醒过来,眼前还有些发花,根本看不清楚,瞪着眼睛一会儿,又有些累,随即又慢慢闭起了眼睛,吴纠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体力慢慢的回来了,这才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

吴纠睁开眼睛,就听到子清的声音,特别有穿透力,激动的喊着:“公子!公子你可醒了!?”

吴纠睁着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原来没有听错,真的是子清,子清一喊,“踏踏踏”的声音就传进来了,召忽连忙也从外面冲进来,激动的说:“公子,你醒了!”

吴纠还没缓过来,子清和召忽跪在榻前,都是一脸焦急又惊喜的盯着他,似乎要把吴纠盯出大窟窿一般。

吴纠趴在榻上,后背有伤口,不能沾着床榻,感觉胸口也木木的,不知趴了多久,声音异常沙哑,想要说话,但是感觉嗓子一开什么也说不出来。

子清连忙说:“公子先别说话,饮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