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想着,眼睛灵动的转了几下,突然脑补了宣姜的故事,宣姜和文姜都是公子纠和齐侯的妹妹,这两个人才华横溢,美貌惊人,但是这两个奇女子都不太检点,文姜和哥/哥诸儿私通,而宣姜更甚。

吴纠想到“儿/媳/妇”三个字,不由就想到了宣姜,难道齐侯也要效仿卫宣公,说是给儿子太子伋娶妻,结果新娘子接来了,却把太子伋派出去公干,自己迎接了儿/媳/妇?

齐侯不知道他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看着他眼睛不停的转,那黑色的眸子甚是灵动,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犹如天上繁星,光可夺月。

其实他不知道,吴纠把他想成了一个窥伺儿/媳/妇的“老色/狼”了,吴纠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齐侯别看长得端正,还有王者气度,但是这思想也太龌龊了。

齐侯莫名被吴纠在心里暗骂了,也不知怎的,这夏日炎炎的,似乎有些着凉,鼻子一酸,赶紧用袖子遮住,竟然打了一个喷嚏……

齐侯说:“替公子无亏迎娶王姬的事情,就劳烦高子国子两位上卿了。”

高子国子是周天子指派的监国,周天子最信任的人,让这两个人去说媒,再好不过了。

高子国子立刻站起来说:“是。”

这事情算是说完了,吴纠还误会了一些,齐侯又说:“另外一件事,就是二哥所说的曹刿这个人,曹刿……是个能人啊,孤在逃亡莒国的时候,也曾听说过。”

这个时候鲍叔牙就捋了捋胡子,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是和齐侯一起逃亡莒国的,怎么不记得有这样一个能人异士?

齐侯只是信口说来,毕竟他经历了一辈子,已经讨教了两次曹刿的厉害,说起来,曹刿打败了长勺大军,又在会盟上众目睽睽之下,用刀抵住齐侯的脖子劫持他,这种耻辱和管夷吾的射勾带只是有过之,没有不及。

不过齐侯这个人,说他气量小,他的确刚愎,但是都在小事情上刚愎,说他气量大,他连仇人都能尊为国相,何怕再多一个曹刿?

齐侯说:“孤刚刚登基,不方便离开临淄城,但是寻访曹刿这个事情,又势在必行,这件事情……就劳烦二哥,二哥意下如何?”

吴纠一愣,眼睛又快速一转,这情况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可是膳夫,膳房里烧火做饭的,齐侯突然让自己去招揽贤臣,而且还要出使莒国,这可是大司行的活儿。

而且一旦把吴纠放出齐国,谁知道吴纠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趁机逃命?

齐侯见众人面露惊讶之色,连面色苍白淡然的吴纠,一瞬间单薄的身/子也为之一颤,眼中一闪疑惑,因为血行加速,变/态的白/皙的脸颊上露/出淡淡的殷/红,竟然平添了几分灵动的颜色。

齐侯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有几分得意,君王怎么能让臣子摸清楚脉门呢?

吴纠只是稍微一考虑,立刻行礼说:“君上厚爱,纠当不辱命。”

齐侯笑着说:“好好,孤与二哥,就如同叔牙师父、管师傅与召师傅,亲如手足,孤自然相信二哥。”

众人听齐侯说的那叫一个温柔似水,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齐侯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又亲近上公子纠了?

就在众人纳闷的时候,齐侯眯着眼睛,狭长的眼睛透露/出一股危险的光芒,笑着又开口了,感叹的说:“不过孤没想到,鲁公收留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替孤想办法讨/伐鲁国,二哥……也是狠心之人呐。”

刚刚还温柔似水,这会儿语气就结了冰锥子,若是真的掉下来,非要扎死一个人,尤其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半是谴责,在座的众人一时又弄不清楚齐侯的意思了。

吴纠心里猛跳两下,两颊还透露着微微的红晕,语气淡淡的,白色的衣袍微微一动,发出“簌簌”的声音,行了一个大礼,滴水不漏的说:“纠听说有句话叫做……‘公而忘私,国而忘家’,能对恩/人狠心的人,才能对君主忠心。”

第12章 大行

众人一听,全都怔住了,不由吃惊的看向吴纠,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而且辩才出众,饶是国子高子这样的上卿大夫都没办法如此对答如流,而公子纠不只是反应快,答得也好听。

鲍叔牙管夷吾和召忽心中也暗暗惊叹,他们不知吴纠换了芯子,都以为是公子纠经过这次的大劫/难,突然成长了,若是公子纠以前也这般成熟持重,就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齐侯听了这话,真别说,也是莫名的受用。其实做君王的,尤其做的地位越高,越不可一世,就越是喜欢听别人表达对他的忠心。

上辈子易牙是个烧火的奴/隶,却能一跃成为齐侯面前的宠臣,制衡群臣大夫,就是因为易牙对齐侯表达了忠心。那时候齐侯只是顺口说,自己什么肉都吃过了,这辈子唯独没吃过人肉,大家都是听了听,这肯定是在说笑,哪知道易牙就把自己刚满四岁的儿子给烹了,献给齐侯吃。

齐侯自然是不敢吃/人肉的,但是他也看到了易牙的忠心,在他心里,家人儿子没有君王重要。

管夷吾当年曾经劝过齐侯,易牙这种忠心,没有人性,所以不能启用,但是齐侯当时已经位高权重,帮助太子郑登基成为周天子,成功制衡了周国,哪听得下管夷吾的劝谏,日后才后悔不迭。

吴纠这个忠心,则表的恰到好处,说吴纠恩将仇报,这太牵强,毕竟鲁国都是贪心不足的人,鲁公摇摆不定,只是从吴纠身上图谋利益,最后还想杀了吴纠献给齐侯,完全没有一点舅舅侄/子的情面在里面。

吴纠的忠心,既不激进,也不消极,配合着吴纠淡然的面容,就显得很让人受用。

齐侯笑了笑,说:“众卿别拘束,用膳,用膳。”

众人应了一声,又开始低头用膳,吃的都异常“专注”,就算鲍叔牙和管夷吾这样的不世之材,都闹不清楚齐侯和公子纠这是上演的哪一出,着实费解。

齐侯刚刚登基,的确需要网络人才,他认命一个昔日和自己争夺侯位,如今已经是膳夫之身的吴纠去做出使莒国的使臣,帮他寻访能人,这太奇怪了,若是吴纠趁机逃跑,或者像旁边的鲁国借兵,再或者暗暗网罗能人,这都是大不妙的事情。

齐侯不但不担心,而且还一副悠闲自得,成竹在胸的样子。

再说王子郑的妹妹王姬,如今齐侯刚刚而立之年,正是娶妻的好年纪,齐侯却要高子国子替自己的儿子说亲,最重要的是,齐侯的后宫里,虽然有几个妾夫人,但是没有一个正夫人,齐国没有真正的夫人,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齐侯也不着急,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乐人演奏,酒女献酒,舞/女献舞,一时间政事堂变得歌舞升平,齐侯试探完吴纠,什么也没有再说,似乎在享受这种登基而来的生平之气。

酒过三巡之后,齐侯说自己不胜酒力,就离开席位往寝殿去了,其他人也吃得差不多,纷纷散席。

召忽见吴纠站起来要走,立刻也站起来准备去追,管夷吾一把拉住召忽,对他递了一个眼色,轻微摇了摇头,召忽转头看向对面的高子国子,两个监国大夫还没有走,见到召忽把目光投过来,立刻假装瞥斜,不过目光还是撞在了一起,那两个人显然在观察他们。

鲍叔牙看到着场景,连忙说:“二位贤弟,咱们许久未见,老哥/哥请你们再喝两杯,这边请。”

管夷吾拉了一个把召忽,虽然召忽有些鲁莽,但是他事理分明,心中也有计较,尤其是在这关键时刻,绝不会拖后腿,就跟着鲍叔牙和管夷吾走了。

高子国子对视一眼,两个人监国大夫似乎是想去再聊聊今天的事情,于是互相请着就走了。

剩下公孙隰朋一个,公孙隰朋将杯盏中最后一点儿乌梅酒饮尽,啧了啧舌,似乎有那么点儿意犹未尽,真是唇齿留香。

公孙隰朋好酒,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好,他既不好打猎,也不好打仗,更不好战功和女人,反而是好酒,平时不敢喝,喝酒误了战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而这个酒不只是入口甘甜爽口,回味无穷,而且不上头,喝着解馋又不误事儿。

公孙隰朋有点意犹未尽,不过其他人都散席了,公孙隰朋也不好叫人笑话,就站起来走出了政事堂。

公孙隰朋正准备去车马处把自己的马领了,然后出宫去,眼下天色已经黑了,再过一会儿恐怕宫中要禁夜了。

公孙隰朋走了不远,就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就一个人影儿,乍一看大黑天还有些瘆人,不过仔细一看,这个人影儿有些眼熟,竟然是刚刚离席的吴纠。

公孙隰朋这个人在众臣之中算是比较直来直去的,刚刚他见识了吴纠的辩才,还有临危不惧的气度,说实在的,心里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根本没有一点儿小觑的意思。

公孙隰朋如今见到了吴纠,立刻过去,笑着拱手说:“公子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