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 第38章

作者:步帘衣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倒不是颜法古真有那么闲,给小王子正式会见群臣算吉日,那是发挥道士本职,他其实是有一事不解,来找姜扬打听,前面都是铺垫。

  颜法古不明白的是主公对四大名阀的选择。

  在荆楚时,颜法古以为主公想拉拢柳家,不然怎么会放任柳家在欺瞒主公后全身而退?

  后来严家倾力要扳倒韦碧臣,颜法古猜测主公其实接受的是严家,不然严家在雍州战场泥足深陷,还痛失两个嫡系子孙,势力大减,着实犯不着当这个出头鸟。

  再后来就是与风族鱼凉会盟,主公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救回王家女和严家妇人,主公特意宽慰他不会留王家,那似乎就确定是留严家。

  但现在再看,又是一团乱麻,颜法古着实理不清楚,他也不是没起卦算命,但近来夜空是月明星稀,想看星象都没得看。

  颜法古以窥测天机的神算子自勉,实在是好奇主公布局。

  何况他与王家还有一笔血债要算。

  姜扬倒不怕他走漏风声,颜法古此人,你告诉他军机,保证没第三个人知道,但你要告诉他哪家大侄子看上了哪家二闺女,不出三个时辰,全楚军都知道得明明白白的,顺便连婚约媒婆吉日吉时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道士嘛,打八卦是正职,打仗才是副业。

  因此姜扬也不藏私,笑道:“你要是早两天问,我也说不准,但今日来问,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

  说着,姜扬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谢字,另手羽扇半遮着,颜法古刚看清就被他抹了。

  “怎么会?”颜法古惊讶,手里拂尘都歪了。

  四大名阀,都是燕朝根系深扎的权贵家族,都是官宦勋爵的钟鸣鼎食之家,但计较起来,严家柳家是官商出身,王家是宗室之后,只有谢家是文人清贵。

  因此尽管从势力财富上而言,谢家发展得不如其他三家,但谢家在地位上是稳稳压三家一头。

  尤其燕朝半数书院都有谢家的影子,在文人中的影响力,谢家是独一份。

  这样的“清流”,按理是不会和楚军联系的。

  但谢家尽管还以清流自诩,其实早就与其他三家一样,不是什么文士之族,而是权贵之族了。

  不然怎么叫四大名阀呢?有权有势有财有兵,才是阀。

  姜扬点出关键:“天下藏书阁。”

  颜法古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叹道:“小王子真是福星。”

  “可惜与主公一样命苦,”姜扬感叹,“也不知其母是何等风华,让主公一见倾心。”

  颜法古却唱了反调,皱眉道:“贫道倒盼望那女子别太过风华绝代了。”

  “这怎么说的?”

  拂尘一晃,颜法古掐指侃侃而谈:“主公是个痴情命,若是那女子让主公爱而不忘,以后不想娶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你想想,这些年主公和她聚少离多,连个妾侍都不肯收呢。”

  姜扬无法反驳,甚觉糟心,拿羽扇糊他脸:“呸!算你的吉时去吧!”

  *

  前世书生中对顾烈和狄其野的毁谤不绝,除了自古读书多反骨,更多的原因在于谢家不服柳家借姻亲攀上了高枝,暗中作梗。

  而书生受谢家影响,还是由于谢家在书院中的影响力,大部分书生都以清流自诩,不屑于攀附四大名阀,但只要上过学院念过书,就逃脱不了书院的影响。

  前世顾烈懒得管,也不好管,闹不好就得被扣上一堆帽子,遗毒深远。

  文人书生,从来令人又爱又恨,他们既有不惧风霜的傲骨,也有拘泥迂腐的尖酸刻薄,顾烈前世不仅被揪住楚顾和后宫的惨事嚼口舌,还和狄其野一起被编排了不少风流故事,有说他们为女子反目的,有说他们为彼此反目的,总之是不清白。

  所以能够得到天下藏书阁,对顾烈是意外之喜,直接推动了他对北燕的布局,促成谢家彻底投楚,更对日后大楚发展有莫大的好处。

  谢家原本顾虑投楚对他们谢家名声的影响,但如今燕朝难逃暴燕阴影、韦碧臣认贼为师、杨平是个扶不起的废物,早就没了名声。

  反观大楚,楚王坐断东南、剑指风燕,手握狄其野这张兵神牌,忽然百世师表的公子雳还成了楚王外戚,不仅有一个流着公子雳血脉的小王子,更掌握了天下藏书阁。

  谢家只要脑子清楚,就明白该如何选择。

  而顾烈此生不会让谢家势力坐拥天下之口,他的底气,也在于此——天下藏书阁,公子雳遍藏天下经纶,传承也。

  拥有天下藏书阁,可继先圣之绝学,可考古今之得失,安国任官立政怀民,样样可以取经问典,弥补暴君乱世留下的空白。

  顾烈立楚后,大可任用贤达,用天下藏书阁为底,借公子雳百世师表的名,促使百家争鸣,最大程度削弱谢家在书生中的影响力。

  这也是为何那日得见天下藏书阁,向来波澜不惊的顾烈都心绪翻涌,独自抱剑观溪,设想起日后盛景。

  这真是老天庇佑。

  *

  风族败走,楚军趁胜反击,狄其野终于能打仗,如出笼饿狼一般,连带着无双都耀武扬威,一人一马率大军潇洒而去,把敖戈嫉恨得双眼阴沉。

  狄其野根本没空去在意什么敖戈,带着一心复仇的五大少们照正面反击,打得风族骑兵落花流水。

  但狄其野还是不开心。

  因为主公有令,不许追击,不许打出秦州边界。

  这日傍晚,没打痛快的狄其野率兵回营,虽是一场大胜,但这人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也不禀报军情,抱着刀往帅帐里一杵,满脸就四个字——爷不高兴。

  顾烈面无表情,看向狄其野的左右都督。

  左都督姜通赔笑,右都督敖一松赔笑,两人用眼神互相推搡了半刻,姜通败下阵来,拱手禀道:“主公,我军大胜,风族骑兵不敌我军反击,退至秦州界外。”

  “大胜?”顾烈不咸不淡地反问,“本王看狄将军这脸色,还以为你们被打回来了。”

  敖一松暗扯将军战袍。

  狄其野这才懒洋洋开口:“主公,阿左禀报有误,我军不是大胜,是半胜,因为打到一半不能打了,所以是半胜。”

  姜通和敖一松苦了脸。

  近来越发不见喜怒的主公冷笑一声,对姜通和敖一松令道:“你们出去。狄其野留下。”

  姜通和敖一松撒腿就跑。

  小王子顾昭坐在堪舆台旁练字,此刻聚集会神地看着两个大人。姜扬伯伯说,父王和将军都是人中龙凤,要时刻向他们学习。

  阿左阿右一走,不等顾烈发难,还是狄其野先质问道:“为什么不许我打出秦州?”

  “因为风族还有变数,”顾烈看着密报,冷静地回答。

  狄其野疑惑:“变数?什么变数?”

  顾烈抬眼看他:“想知道?”

  狄其野挑眉。

  顾烈:“你猜。”

  “主公,”狄其野打量着顾烈没有表情的脸,“您心情很不错啊。”

  顾烈懒得搭理他。

  近卫:“主公。”

  “说。”

  近卫:“风族密探回报,还有,一白鬼面具男子在营外昏过去了,似是受了重伤。”

  “带去军医帐子。”

  顾烈这才看向狄其野:“就是这个变数。”

  狄其野像是看道顾烈突变成了颜法古,好笑道:“主公,你这是要改行和颜法古抢饭吃?”

  “走了,”顾烈招呼顾昭,然后对狄其野学他挑眉毛,“去看看你二师兄。”

  狄其野黑了脸。

第43章 谁没有病

  牧廉东倒西歪骑在马上, 马蹄哒哒的响, 牧廉脑袋一阵阵的晕, 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后背剑伤涌出的血都和衣服糊在一起结成冰,奇妙地撑起了他的背, 让他不至于摔下去。

  小师弟的主公说,你先行回风族,过五日再来。

  现在是第五日的晨曦。

  他要去见小师弟。

  *

  回风族的第一日, 吾昆收到顾烈携狄其野外出打猎的消息, 立刻准备偷袭大楚,劝诫的老臣被吾昆杀了两个, 一时也没人敢再劝。

  牧廉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既然此时还是风族幕僚, 那就忠君之事,出列道:“臣以为不可。”

  吾昆问有何不可?

  牧廉说你打不过。

  吾昆怒骂他这个怪物妖言惑众, 要不是念在曾有功劳,非立刻把他处死不可。

  如果被处死,就是直言上谏被杀, 能背个直臣的名声。

  牧廉与绝佳良机擦肩而过, 心里埋怨吾昆: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乱杀,现在杀了我,我还用辛辛苦苦去投楚吗?

  我可真是太难了。

  回风族的第二日,吾昆带领风族骑兵偷袭楚军大营, 他自己在东侧战场被揍得鼻青脸肿,西侧战场本是凯歌高奏,结果碰上恰好回营的狄其野,不仅输了阵,连骑兵精锐都被狄其野砍掉一半,损失惨重。

  吾昆被打得夹着尾巴溜回来,见到戴着面具无事乱晃的牧廉,心头火起,上去就是一脚,把牧廉踢得滚出去老远,一脚踏碎了牧廉的面具,怒骂晦气。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他戴面具的。

  牧廉被踢伤了腰骨,一时爬不起来,他心里揣揣,难道吾昆看出来他是想联络大妃,为投楚立功做准备?不应该啊,吾昆又疯又蠢。

  牧廉趴了老半天,才在四周讥讽的眼神中爬起来。既然没有士兵来逮捕自己,那吾昆就是没发觉。牧廉庆幸着,把地上碎裂的面具踢到路边,慢慢挪回了自己住的帐子。

  回风族的第三日,狄其野率兵来攻,风族骑兵不敌,节节败退,风族大营收拾包袱逃回西州,牧廉腰骨还痛着,苦不堪言,抱着马脖子,像个破口袋似的趴在马上,跟随大营回撤。

  一路上都十分丢脸,但由于面具被毁的缘故,混乱中大部分人认不出他,牧廉苦于腰痛也没有说话,没有暴露面僵的毛病,竟然有同情他主动给他送药的,让牧廉颇觉新奇。

  本来,他活了这么久,只有小师弟和小师弟的主公没有拿嫌恶的眼神看过他,如今有陌生人出手相帮,牧廉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但到驻地休憩的时候,吾昆扔给他一张面具,让他“遮好你的残废脸”。

  牧廉盯了半晌,把面具戴上了。

  小师弟怎么没打死他呢。

  回风族的第四日,楚王大告天下,揭发恶仆高望谋财害命,害死主人公子雳,并教出了两个祸乱天下的徒弟,一为燕朝丞相韦碧臣,一为风族鬼面幕僚牧廉。

  牧廉心里有点委屈。他哪有祸乱天下,倒是被吾昆祸乱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