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85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破窗声掩盖了一缕极细微的肌肤被划破的声响。

  衣飞石没有带弓箭,他手中只有一把拳头长短的小刀。他用这把刀划开了年长刺客的咽喉。

  一瞬间被割破的喉管切断了刺客的所有声音。割喉其实不算太好的选择,鲜血喷射的动静太大了。可是,衣飞石实在太讨厌他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了,就像是某种发情的禽兽,让人恶心。

  男人在登顶的一刻,很难会有防备。衣飞石杀他杀得很轻易。

  要对付堂屋里的少年刺客,那就是一场硬战。

  衣飞石顺手捂住床上妇人的嘴,刚想把她也一起杀了,突然发现这妇人眼底闪烁的期冀与感激——他在边城见过很多表面示弱实则狠辣偷袭的妇人,这种感激打动不了他。让他手下留情的,是妇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他想起堂屋里“简儿”的遭遇。据公鸭嗓说,这妇人应该是“简儿”的母亲。

  母亲被送给年长刺客蹂躏,年少的儿子则送给了年少刺客。这一对母子是有多倒霉?衣飞石砍向妇人死穴的手掌松了一点力气,一记手刀将妇人劈晕了过去。

  年长刺客迸开的伤口还在嘶嘶喷射着鲜血,堂屋里的公鸭嗓狐疑地问:“什么声音?”

  衣飞石拿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渍,他累了,坐在床边,掀开床头柜上的茶萝顶盖,里边温着的茶汤还有一些热气。他也分不清楚哪只杯子干净哪只脏,提着茶壶往嘴里哗哗倒了半壶茶汤,汩汩饮下。

  堂屋里的简儿还在哭疼,压着他兴奋至极的少年刺客则愣愣地回答:“流血。”

  公鸭嗓不解:“什么声音?”

  “砍了头,血流出来,嘶嘶嘶嘶。”年少刺客形容着,旋即安慰他,“很快就流完了。”

  公鸭嗓吓得倒退一步,怒吼道:“你还不去看?有人进门了,死的是你爹!”

  少年刺客依然没停下自己的动作,艹得简儿不住地哭,他似乎也认真考虑公鸭嗓的问话了,回答道:“已经死了呀。”还去看什么?至于后面那个问题,他想了想,“人都会死。”

  衣飞石喝了茶,吃了两个咸咸硬硬的小酥饼,空虚的胃袋里终于有了点慰藉。

  公鸭嗓在智障少年的跟前败退了,沟通不了,他仓惶欲逃。

  衣飞石不在乎公鸭嗓。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杀了两个能够威胁到皇帝安全的刺客。金雀城城主是否有不臣之心,公鸭嗓是否是指使刺客北上之人……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皇帝身边那么多人,自然会查。他的目的就是清扫刺客而已。

  衣飞石不理会公鸭嗓,年少刺客也不理会公鸭嗓,眼看他就要逃出去了……

  被刺客压在身下艹得不住哭泣的简儿突然说:“梁哥哥,你没有爹爹了,我也不想要爹爹了。”

  这句话完全狗屁不通,可是,智障少年是不讲逻辑的。

  简儿说了一句,年少刺客呆了片刻,然后,他点点头,说:“爹爹不好,不要爹爹。”

  衣飞石又喝了一口茶。

  他听见堂屋里的刺客扔了一件暗器——也许是根筷子——出去,公鸭嗓呼吸猛地一促,喉间鲜血汩汩,那中气不足的轻轻呼吸,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死是什么呢?”简儿突然问。

  少年刺客不理会他,固执地分开他的腿,继续动作。

  “梁哥哥……”简儿又被弄得小声地哭,一边哭一边问,“死好玩吗?”

  “你现在别说话。哥哥很忙。”少年刺客不耐烦地说。

  “梁哥哥去北方看见雪了吗?雪好玩吗?哥哥堆雪人了吗?雪人好玩吗?”

  “好玩!我堆了一个好大的雪人!这么大!”少年刺客开始吹牛,顺便向简儿炫耀雪的冰凉与美丽,“我给你带了一个小雪人。巴掌大。就揣在口袋里。可惜,没多久就化成水了。”

  “好想去北方哦。”简儿羡慕地说。

  二人讨论了一会儿雪人,大抵是少年炫耀雪人多么好玩,简儿无限表示羡慕。

  过了一会儿,简儿旧话重提:“梁哥哥,什么是‘死’了?”

  “死了就是……”刺客想了一会儿,磕磕巴巴地形容,“不出气了,冰凉,臭。埋在土里。”

  “那我娘为什么老说‘死了算了’?”简儿很吃惊,“死不好玩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少年刺客突然恶狠狠地说,“死了就不能玩你了!我才不会去死!雪人很好玩,死不好玩!”他一边发怒,一边用拳头狠狠捶打简儿的脸颊,拳拳到肉。

  简儿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衣飞石掀帘从屋内走了出来,那少年立刻后退一步,拔出了腰间的长短剑。

  两个刺客,一个擅使套索,一个擅使长短剑。使套索的刺客已经被衣飞石趁机割喉,只剩下这个脑子不太好使、但长短剑使得很好的少年刺客。

  衣飞石本以为这少年大概就十五六岁,然而,掀帘出来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少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少年了。

  握着长短剑的刺客虎背熊腰,须发茂盛,单看他的身形骨骼,年纪最少也在二十往上。不知道他的嗓子为何会处于变声期,以至于衣飞石误判了他的年龄。

  他这样高大魁梧的男子,掐着身边大约只有七八岁的简儿,难怪简儿一直在他身下哭泣。

  衣飞石一句话都不想说。他知道这刺客脑子有问题,他也知道在两个刺客中,应该是死在寝房的年长刺客占据主导,眼前这个只是从犯——可是,他还是对这个刺客生不起一点儿同情。

  也许是因为死去的两位阁老,也许是因为被威胁的皇帝,也许是因为简儿。

  他一点儿都不同情。

  他只想杀了这个刺客。

  “我带你去看雪人。”刺客突然说。

  他踮着脚往后退,本能地察觉到了衣飞石带来的威胁,“雪人很凉很好玩,我给你。”

  衣飞石的回答是飞扑一刀。

  刺客出剑的速度非常快,长短剑的打法很新奇,衣飞石很少遇见这样的对手。

  交手之初,衣飞石不得不迅速化攻为守,辨认刺客的路数——他是将门出身,武功招数其实很野,博采众家之长,然而,战斗时的路数,则与江湖中人完全不同。

  他的目的是胜利。判断局势,保存实力,最大化利益,一击必杀。

  这和动辄拼命的江湖路数截然不同。

  所以,此时的局面看上去就是刺客威风八面压着衣飞石打。

  刺客手中的长剑不断削在衣飞石四肢胸膛上,落下浅浅的剑伤,鲜血从衣飞石本就不甚厚实的锦衣中缓缓渗出。看上去衣飞石似乎很吃亏。然而,刺客手中的短剑始终没机会碰着衣飞石。

  简儿偷偷摸进卧室里,又偷偷出来,拿起一个圆滚滚的熟铜香筒,骨碌碌往刺客脚下滚。

  ——他天真地指望刺客踩着香筒,会跌一跤。

  衣飞石明白他的盘算,刺客不明白。刺客还挺焦急地冲简儿摆手:“不要你帮忙,快走!”

  简儿咬着牙,跑进房间里找了一匣子珍珠,骨碌碌全部滚了出来。

  这回真害到刺客了。

  刺客的轻功,比衣飞石确实要差上那么一线。

  满地珍珠乱滚,刺客有些忙乱,衣飞石其实也有点乱。

  他哭笑不得。他杀这刺客是板上钉钉的事,此时放缓节奏慢慢观察,是想尽量用最少的代价去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不想做。哪晓得简儿以为他打不过刺客,这一匣子珍珠飞出来,刺客要小心,他同样要小心。这不是添乱么?

  再不动手,那小子不知道还会扔出什么东西来。

  衣飞石认准时机,左肘别住刺客短剑,右手掌心短刀叮地斩断刺客劈下的长剑,顺势狠狠插进刺客心窝!——左边小臂上一阵剧痛。杀得这么急,受伤是必然的。

  刺客眼瞳涣散,张了张嘴,大量鲜血汹涌而出:“简、简儿……”

  简儿飞快地跑了过来。

  衣飞石心想,他虽欺负了简儿,可是,对简儿也真的很上心。简儿对他只怕也是又恨又爱……

  一个念头没转完,就看见简儿捡起一个花梨木板凳,猛地砸向刺客膝盖!

  那刺客本就濒死失力,若非手中短剑还被衣飞石别在手肘间,他早就倒下去了。这一砸,不必衣飞石动手,他就松了握着短剑的手,软倒在地上。简儿操起板凳照着他脑袋墩墩墩一顿乱砸,七八岁的小童,手臂能有多少力气?竟然生生把刺客鼻梁脸颊都砸塌了下去!

  衣飞石深感打脸。这哪里是又恨又爱?这是恨入骨髓了。

  把刺客脑袋砸了个稀巴烂之后,简儿犹豫了片刻,上前跪下:“我给恩公做童儿,能铺床捧茶伺候笔墨,夜里也能暖床,求恩公开恩,不要杀我阿娘灭口。”他一直没穿裤子,股间鲜血斑斑,“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在恩公身边服侍,她不会出卖恩公的。”

  衣飞石道:“出卖也无妨。”杀两个刺客,他难道还怕皇帝治罪?

  他动手将两个刺客的脑袋都割了下来,扯尸体的衣裳打成包裹,提着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简儿:“你在此处,能活下去吗?”

  简儿点点头,说:“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

  衣飞石不懂。

  简儿指了指死掉的公鸭嗓:“我爹。昝枭族族长百里乌蜻。”

  死掉的是公鸭嗓是昝枭族族长,金雀城城主,衣飞石不觉得奇怪。能在城主府后宅正房白日宣淫的人,不会有第二个。他惊讶的是,这个被百里乌蜻送给刺客淫乐的童儿,居然真的是百里乌蜻的儿子?亲生的?

  “我娘是汉人。”简儿很聪明,衣飞石才露出一点儿困惑,他立刻就解释了。

  金雀城由土著族长担任族长,朝廷派属管来治理,城主娶一位汉女作为政治交换,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金雀城的这位城主都能勾结刺客去杀皇帝了,他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汉女妻子?更加不会珍爱汉女所生的儿子了。

  衣飞石想了想,拿出一枚小小的银牌,上面写着一个“衣”字:“你若有麻烦,去建州找燕钰将军。”

  燕钰是朝廷镇南军监事,也是衣大将军帐下大将之一。这牌子也不算什么,若是简儿混不下去了,凭着牌子,燕钰能保他和他娘一条性命,若他聪明,想借镇南军在金雀城坐稳城主之位,那就得看他是否能说服燕钰了。

  这孩子才七八岁,继任城主估计难。衣飞石也没想那么多,保条命也不错。

  他拎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往外走,简儿在背后喊:“喂!”

  衣飞石回头。

  简儿已经穿好了裤子,跪下端端正正磕了头,对他说:“我叫百里简。”

  “衣飞石。”

  ※

  “就没人知道侯爷去哪儿了?”

  谢茂窝在暖阁里发火,他这几天都和太后住在一起,憋了几天,终于憋不住了。

  首当其冲被喷的就是沭阳侯张姿。谢茂交代他给衣飞石挑选护卫送回京城,他亲自带着衣飞石去山房勘察杀人现场,然后,就在他的眼前,衣飞石追着“刺客”跑没影儿了。

  这要不是太后的人,谢茂早就发作了,憋了这么几天,衣飞石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谢茂不担心京城里的衣尚予收不到消息,前有听事司动作,后有余贤从回京,这两天谢沣带人来皇庄“勤王”,羽林卫就地捉拿时,哨卫来报,二十里外就发现了中军的影子。衣尚予已经闻风而动了——别人不知道衣尚予是来干什么的,一时间风声鹤唳,谢茂就不担心。

  衣尚予要反早就反了,四万中军在京时他不反,现在带着三千个守衙兵造反,他脑子沤肥啊?

  谢沣带了三家王府的私兵统共一千七百个人,前来“勤王”被捉拿之后,曾经悄悄缀在谢沣身后的中军就撤回京城去了。

  谢茂都懒得跟谢沣见面。收拾这么个傻逼很有成就感么?见面听傻子骂娘?不见。

  “卑职万死。”张姿除了认罪,也没别的招儿了。

  就定襄侯那个轻功,他要跑,谁能追得上?别说普通羽林卫了,张姿也追不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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