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困成熊猫
陆惜杰并没有接他母亲这段话,而是接着说:“陆胜天每次说出去打麻将其实都是跟方娴来了这儿,他们在一起至少有十三年了。”
方静这下忐忑地看着陆惜杰,“儿子,你到底是咋了?你、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啊?”
陆惜杰咬了咬唇,“我也不希望是这样,但是那天我看到他们,亲耳听见的,陆胜天说要离婚,要骗您的钱买房子就不跟您复婚了,跟方娴过。还有,就连方娴生的那两个孩子都是陆胜天的,而不是我那个已故的姨夫的,这下您能理解他为什么总是把钱花到外面吗?”
“陆惜杰!”方静头一次这样严厉地叫他,“你、你别说了。你跟你爸是有点矛盾,但是……”
“您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说有人看见方娴跟个男人拉拉扯扯陆胜天就突然不说话了么?因为他紧张,他在回忆自己在外面是不是被人发现过。”
“这……”
“妈,他那天跟您要一万块钱其实根本不是去还什么赌债,而是想带方娴去旅游。”陆惜杰按住方静的肩,“我是亲耳听见的,陆胜天跟方娴的事,就连刘万山的父母都知道!”
“你……”方静恍惚了一下,她觉得孩子一下子给她灌输了太多欲望,以至于她还不能完全接受。可是,万一这是真的呢?看着那栋灯火通明的高楼,方静突然想一探究竟。若真是像她儿子说的那样,那她还跟陆胜天过什么?于是她说:“那好,我进去看看,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我马上就跟他离婚!”
“妈您等等!”陆惜杰一把拉住母亲,“我告诉您不是让您去当面揭穿他,而是,而是不想让您再继续被他骗。”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而不是在第二天一早来这里堵人,也是想给他妈妈一晚上的时间来缓冲一下心情。若非如此,他大可明天早上再出现!
“好,回去吧,先回去再说。”方静咬牙,硬是把蓄在眼眶里的泪忍了回去,这让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轻颤。
“妈,坐上来吧,我带您回去。”陆惜杰也知道他妈的心情不能好了,换谁听到这种事情都不会好。虽然这个女人总是有很多无奈,但是她一直认为这个家还算是和睦的,而现在这种和睦的表象被打破了,那么剩下的又会是什么?
方静也想知道会是什么,这让她在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甚至到家的时候也没再说话。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家,直到孩子打开灯,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一丝清明。然而她还是没说话,而是进屋坐下来直勾勾地望着电话出了会儿神。
陆惜杰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状还是出去了。他知道他妈想给谁打电话,但是可以想见的,她不可能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方静拨出一串还算熟悉的号码,那边很快便有人接起来了。那是骆念的声音,他听到方静的问话之后说:“大姨,我妈她有事出去了,今晚不回来。”
再之后的声音方静没听清,想到儿子告诉他就连骆思跟骆念都是陆胜天的孩子,她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就意味着她的孩子只有两岁大的时候陆胜天就跟方娴在一起过?可是怎么会这样呢?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瞒了她这么多年!
有那么一刻,方静甚至希望陆惜杰在骗她。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孩子根本没有必要撒这种谎。这能对他有什么好处?是,陆胜天有些地方不尽人情,但他到底是父亲不是么?
她的儿子不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
这一晚痛苦而漫长,方静许久没有这样彻夜难眠过。但事实就是她的脑子里塞得满满的,这些年来陆胜天含糊的言词,似近却远的夫妻感情,从来不把工资交家里,从来没夸过孩子一句好……
他们这几年甚至连基本的性生活都没有,但是她含蓄的性子不可能会主动提这些。她以为她的丈夫就是那样的人,又或是身体不行却不好意思说。但或许……可能不是这样的?
一连串的想不通搅在脑子里,就跟理不清的线团一样,方静就这样坐在床上一夜想到天明。
陆惜杰也是整晚没睡,他一直注意着他妈妈的情况,然而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但最终还是过去说:“妈,走吧。”
方静还是昨天那身衣服,陆惜杰眼里有一丝不忍,但仍是把大门打开。
两人坐着公交车到了锦天宾馆,陆惜杰想了片刻之后去找了一辆出租车。方静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跟那司机说了什么,但是那司机很快把车调了个头,并且开到了她面前。
陆惜杰拦着门说:“妈,进去吧。”
方静只犹豫片刻便坐了进去,之后陆惜杰也坐了上来,而后随着钝重的关门声响,车缓缓开到了锦天宾馆斜对面的一条小路上停靠。
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方静忍不住想,被关在牢里的人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车里静静的,约莫二十几分钟过去时,陆惜杰说:“妈,我下去给您买点吃的吧?”
方静几乎眼都不眨一下,一直望着锦天宾馆的方向,半晌才说:“不用。”
陆惜杰还想再劝一句什么,谁知这时锦天宾馆的旋转门却一转,打里面出来了一个人。那人并不是陆胜天,也不是方娴,陆惜杰明显能感觉到他母亲紧绷的神经又得到了短暂的松懈。然而就在他要下车的时候,那门却再一次转起来了。这次里头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偏休闲款正装的陆胜天,一个,则是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的方娴。方娴挽着陆胜天的胳膊笑着说了句什么,神态十分亲密。然后陆胜天指了指西北方向,最后两人有说有笑地去了那里的快餐店。
司机师傅刚已经听了陆惜杰的说法,所以一直没说话。但是这会儿从后视镜里见着那个在后座的中年女人无声地落泪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还继续等吗?”
方静已然无法回答任何问题,她飞快地抹了把眼睛,然后望着窗外的方向狠狠咬住了唇。陆惜杰紧紧握住了她的臂弯,对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您送我们去六合路吧。”
开门中的陆胜天猛然回头,却什么异常都没看到。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好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紧紧盯着他,既而又悄然消失了。
方娴也狐疑地回过头来,“怎么了?”
陆胜天又环视了一圈,仍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才说:“没什么。咱们进去吧,今儿个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第20章 你怎么来了
陆惜杰跟方静到家之后也并没有马上补眠。这一路上方静好像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她说:“儿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惜杰把母亲扶到屋里给她倒了杯水,才说:“大概就是五一那时候吧,挺‘偶然’的,听到方娴让陆胜天带她去九寨沟,陆胜天同意了,回来之后他不就跟您要钱么?那时候我想,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他们,更不能让他陆胜天把房子买完就不管我们。”
方静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看上去很平静。她的确不是那种会歇斯底里要死要活的人,但是不可否认,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打击还是很大。她说:“房子九月末才能下来,但是我跟你爸……跟他离了婚的话,就能有两个购房名额。妈手里的钱能买个小户的,这样,以后咱们娘俩也能有个住的地方。”
陆惜杰说:“妈,等到你们离婚的时候陆胜天肯定会跟您要钱,钱您先别给他,晚些我告诉您怎么做。还有厂子那边您也留意着点,然后等开始收房款时咱们就先把您那户买下来。”
方静觉着儿子似乎是另有打算,便问:“你还有什么其它打算?”
陆惜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总之咱们会越过越好的。妈您别难过,您还不到四十呢,以后再找一个比他更好的!”
方静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你这孩子,乱说什么呢。去睡吧,妈也想休息休息了。”
陆惜杰于是回去了,但是他并不是去睡,而是去了林方静那里。今天取完单子还有活要干呢,不可能睡的。现在去都有些迟了,因为今天的活又是大户家的,安装面积应是他重生之后做的最大的一份。
林方静正在接待顾客,陆惜杰于是在她的眼神示意下自己去文件夹里翻去了。他从里面找到了图纸跟顾客的联系地址,举起来让林方静确定一下,之后便拿着工具箱出了门。
要去的地方是个新小区,是市里刚建成不久的别墅群,虽然离市区远了些,但是胜在环境清幽。陆惜杰倒了两趟公交车才到地方,而且进了客户家的院子才发现,原来还是有些事情值得人去高兴的,至少在这一整晚加一个早晨的压抑过后,遇到曾几次对自己有过帮助的人,还是不免让人觉得打心里开心。
没错,陈源眼下就在这小院子里,望着一棵树出神。
陆惜杰并没有看出那棵树有什么特别,但是由于陈源望得太认真,所以他也站过去仔细看了看,然而看了一分钟他还是没看出什么特别来,于是问陈源,“上面挂着你媳妇儿么?瞅那么认真做什么?”
陈源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说:“上面没挂着我媳妇儿,但是上面挂着一种蛀虫,会让这棵树面临死亡。”说完,陈源的思绪似乎飘远,以较缓慢的速度将头低了下来。
陆惜杰还是没看见虫子在哪儿,但是他回过身却看到了陈源的侧脸,阳光下,异常清晰,清晰得甚至连每一根眼睫毛都尽收眼底。陈源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眼睛,像幽暗的深潭,看不到底,却总是很吸引人。不知怎么的,陆惜杰的心里忽悠一下,好像晃了晃。但他此时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情绪,于是他重新提起放在地上的工具箱说:“那你慢慢看,我还有活,先去忙了。”
陈源这时才回过头来,结果他意外地发现陆惜杰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并且看上去脸色十分苍白,与之前见过的那几次相比,气色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他隐约猜到陆惜杰一天是做两份工作,同时想起自己的大哥曾几何时也这样拼命过,便鬼使神差说:“多少还是注意点身体吧,你脸色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