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拜血教禁蛊……能让人感觉不到痛苦,功力成倍增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会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何蕴风手掌朝上,划过小半个圆,那姿态富有力度却不失美感。

君无霜本就受了伤,有些站不稳,向后跌了半步,莫飞尘赶紧将他撑住。

柯摩罗发疯一般冲了过来,剑气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何蕴风身形一晃,世羁剑冲了出去,陆轻墨也释放了千云剑。

一百多年之后,这两柄武林中绝世名剑终于再度聚首。

柯摩罗狂吼了一声硬是将这两剑威力挡了下来。

是啊,千云剑剑主已经不再是落连云。而驾驭世羁剑何蕴风经过岁月洗礼之后,他也从那巅峰滑落了。

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是,柯摩罗已经丧失意志身体挥起剑气袭向莫飞尘。

君无霜想要出剑,经脉中真气虚浮,那一剑擦过重钧剑便破碎了。

莫飞尘想也不想来到他身前,飞尘剑爆裂而出,他自己也未曾想到飞尘剑气能够如此霸道,将重钧剑撞向空中。

陆轻墨与何蕴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带着重钧剑冲向天际飞尘剑,不由得停滞在原处。

“还等什么!”君无霜一剑迸出,他身形不稳,倒下时那剑气没入了柯摩罗膝盖,她摔倒了下去。

何蕴风趁她还没有起来,扣住了她手腕,以内力封住了她经脉。无奈在那蛊虫作用下,她内息过于汹涌。

“陆轻墨,快来帮我!”

陆轻墨赶过来,两人一起封闭了柯摩罗经脉,压抑非常用力,他们俩仅剩内力几乎全部进入了她身体。

“飞尘!你去她气海毁了重钧剑!”

莫飞尘不说二话,手指点住柯摩罗经脉,渗入她气海,“我要怎样才能毁掉重钧剑?”

“飞尘,剑不在形而在于意,即使是在狭小经络之中也并不代表你不能使用剑气。”何蕴风解释并不清楚,莫飞尘理解懵懂。

君无霜摇晃着走过来,扣住他手腕,“剑气既然无形,便能渗透到任何缝隙中,也能从任何地方冲出来。”

莫飞尘闭上眼,感觉束心剑带着他飞尘剑涌入柯摩罗经络之中。束心剑将那些零散真气压制在经络中让飞尘剑保持着态势注入到气海中重钧剑中。

蓦地,飞尘剑从内部四散开来,重钧剑碎裂着逆冲向陆轻墨与何蕴风,两人不由得松开手。

莫飞尘向后一仰被君无霜抱住。

柯摩罗呆然地躺在沙砾中。

“我要杀了你们全部……”

“重钧剑是天下无敌……”

“我不会死!我绝对不会死……”

她挣扎着还要爬起来,事实上她也确实爬起来了。

瘸着一条腿来到莫飞尘面前,用那只还能动手想要去掐他脖子,“你死了……他们就都死了……”

莫飞尘仰着头看她,眼神中有一些悲悯。

他不明白这个女人要什么,付出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是拜血教教主。遏罗多死后每一位教主都会告诉他继承者,你们要攻破中原武林,为遏罗多一雪前耻。”君无霜嘲讽般扬起了唇角。莫飞尘这才想起,这也是君无霜作为镜水教教主所受到教育。

柯摩罗手指最终还是没能掐下去,她脱力般倒下去,沉重地呼吸着。

冷风扬起了暖意,快要日出了。

轻悠草笛声飘摇而来,和着驼铃响声。

一个男子身影在风沙中显出了轮廓。

陆轻墨叹了一口气,“白景溪。”

随着那草笛声,那只蛊虫从遏罗多后颈中爬了出来,一直爬向白景溪。

他抬起脚来,毫不犹豫地踩下去。

不过一阵风拂过,那蛊虫便被黄沙掩埋住了。

柯摩罗身体开始颤抖,因为疼痛以及某一个时刻来临。

白景溪在她面前跪坐下来,“我送这只蛊虫给你,不是为了让你这样做。”

“那是……为了什么?”柯摩罗眼神开始迷离。

“为了帮你离开拜血教。”

“我永远都离不开。”柯摩罗闭上眼睛,唇角那丝笑意苦涩如同这片沙漠。

白景溪将她抱了起来,留下了一个竹筒给莫飞尘,“它能帮你找到藏匿曲希若地方。”说完,便转身离去。

他将柯摩罗扶上了骆驼,行走在那片风尘之中,不知道去哪里也无所谓去哪里。

陆轻墨将那竹筒接过来,打开盖子,一直小虫飞了出来,里面还有细而长丝线嵌在竹筒底部。他们跟着那小虫,一路向前,穿过了拜血教废墟,看见一片荒漠。

小虫向下飞去,似乎很努力地想要钻进沙砾中。

“在下面!”莫飞尘意识到什么,动手开始刨沙堆。另外三个人也跟着他挖了起来,很快便露出了一层铁皮。

将那铁箱撬开,曲希若就躺在里面。

莫飞尘把她捞出来,探上她脉搏,这才发觉已经没有起伏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救你……”莫飞尘抱着她,想起曲少峰遗言还有乌青言双眼……但是想也知道,正常人被封在这密闭空间里这么久,哪里还有命活?

“别急,柯摩罗是不会让曲小姐死。”陆轻墨手指按在曲希若颈间,白景溪给那只蛊虫便爬了下去。只见曲小姐鼻腔中,另一只蛊虫爬了出来。

曲小姐就似憋了一口气终于能呼吸了一般,胸口一阵剧烈地起伏,猛地睁开了眼睛。

“希若——”莫飞尘差一点喜极而泣,将一脸懵懂曲大小姐紧紧搂住。

她身体虚弱,许多天滴水未进,何蕴风与莫飞尘渡了一些内力给她,这才勉强撑住了。

还好在一片沙漠中,骆驼也无处可去,它们一直趴在距离绿洲不远处,也是这一夜发生事情唯一见证者。

何蕴风吹了一个口哨,骆驼们便起身走了过来,他将干粮取下,与众人分食。

曲希若身体虚弱,只是少少地吃了两口。她清醒过来之后,问第一件事情不是自己在哪里或者发生了什么,而是李渡怎么样了。

这让莫飞尘哑然失笑,他这个兄长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荒漠,结果这个妹妹连句关心话都没有。

“放心,只要能回中原,我倒贴给李师兄八抬大轿让他娶走你!”

他们实在太累了。

莫飞尘倚着身后乱石,眼皮子开始打架,“终于可以好好歇一会儿了……”

在这一片荒漠之中,拜血教残骸在晨曦下并未有破败萧瑟之感,仿佛有什么会从这废墟中破土而出一般。

何蕴风将水袋递到了莫飞尘面前,他懒洋洋地接过来饮了一小口,便睡了过去。

风和着砂也不再有那种要将一切磨平锐利感。

“这样真好……”莫飞尘喃语着。

无论是何蕴风也好,君无霜也好还是陆轻墨,他们都活着,此刻也都在自己身边。

他忽然想起张无忌曾经说过自己最快乐时光就是在冰火岛上,当他心中挂念四个女子都在他身边。

也许此刻,就是他莫飞尘冰火岛。

他只想这样闭着眼体会,和睦靠坐在一起,没有纷争,没有江湖。

尾声

定禅寺钟声悠远。

每一声似乎都定格了一段时光。

君无霜仰头,看着定禅寺幽幽台阶,目光沉敛。

他选择来到定禅寺,选择在这个清静地方聆听佛音,希望能洗去身上戾气,恢复凌乱经脉。但是却不知道多久。

“无霜……”莫飞尘叫住了他,但是叫住之后又能怎样?

君无霜就似知道莫飞尘想法,只是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

“飞尘,无量大师说过要我放下执着。既然是执着,那当然是放不下……因为放下了你,我还剩什么呢?”

莫飞尘张了张嘴,君无霜背影曾经有太多颜色让他琢磨不透,而这一刻又回归了洁白。

“飞尘……我与何蕴风还有陆轻墨都不一样。何蕴风对你感情很柔软,小心翼翼不会伤害你,用沉淀了一世智慧来引导你。陆轻墨包容你,和他在一起你永远不会累,因为你想做他都会为你做到哪怕伤到他自己。但是我不同,我是一把双面刃,固执要从你那里得到什么,结果也只是划伤你再划伤我自己罢了。”

莫飞尘骤然上前,抱住了他。

君无霜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要留住此刻温度。他手指嵌进莫飞尘指缝中,“飞尘,你一定要快乐。等我……能够控制自己执着时,我一定会去找你。”

他缓缓掰开莫飞尘手,信步朝着台阶最高处走去,那里无量禅师正双掌合十等待着他。

莫飞尘仰望着。

这才发觉其实君无霜从来都是那个倚靠着客栈围墙侧目轻笑少年。

定禅寺外,陆轻墨飞身上马,何蕴风一把拉住了缰绳,“你不等他吗?”

“等什么?又不是再不相见了。”陆轻墨挑眉一笑,悠远山水黯然失色,“我只是要去雪山寻找一味药材来救温潜流罢了。”

“其实你什么都没有欠过温潜流。”

温潜流经脉反冲之后,不但武功全废神智如同七八岁孩童,而且失去了行动能力终日趟在床上哭闹。

“我自己知道我欠他是什么。”陆轻墨拍了拍自己胸口,那个冬日里唯一一点温暖他永远还不清,“我也不打算治好他,只是想他能下床走动跑跳,做个快乐孩子。”

“但是雪山紫竹十年才结一次果,你确定你能等到?”

“十年而已,你等飞尘等了百年。”陆轻墨笑道,洒脱如清风。

“但是你记得你对我承诺,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

“我会陪在飞尘身边,但是我做不到让他不想你还有不心疼。”陆轻墨拍了拍何蕴风肩膀,淡然到了句“再会。”

何蕴风对他说了一句话,陆轻墨表情如同绽开水墨,笑容淹没在风中,回过身策马而去。

莫飞尘红着眼睛来到定禅山山门处,看见何蕴风站立在那里,浅笑如昔。他三两步跑过去,却没看见陆轻墨。

“陆兄已经走了。”

“走了?”莫飞尘发怔,随即缓过神来释然一笑,“不愧是陆轻墨啊,只可惜我一句道别话都没对他说呢。”

“我替你对他说了。”何蕴风牵起他手,向前走去。

“咦?你替我说?说了什么了?”莫飞尘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