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林洛有些好奇，“这是你要，还是赵家要？”
现在由于方子泄露了出去，导致卖豆腐的人变多了，但赵家因为是最开始做的，还接手了林洛不少的单子，再加上他们用料讲究，深受百姓们的喜欢，现在的豆腐生意也还算是红火，没道理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听到林洛的问话，葛金花那粗糙且布满了几分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不明显的红晕，她有些羞��道：“这，我，是我自己要借的，我倒也不瞒你，上次我娘家人来过一趟闹了那事，导致我在赵家的日子不好过，家里那口子对我也有意见，但是我在外面做过小生意之后，我不甘心在家里种地，只是赵家没人支持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所以才来求你的。”
葛金花说着，越说语气越激动，甚至最后红了眼，显然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容易。
林洛也明白的，他现在看着生意还不错，但刚开始时，他也遇到过不少人轻视他、讽刺他，甚至还喜欢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只因为他是一个哥儿。
好在，一切都撑过来了，林洛现在的产品打出了名声，现在是别人求着他的时候了。虽然来着都是客，但是他至今还记得刚开始时对他出言不逊的人，直到现在林洛都会故意把他们的日期排后，或者是稍稍的给他们一些不轻不重的刁难。
林洛不是个好人，但碰到自己有好感的人，他还是会帮一把的。
林洛看着葛金花，望着她眼里的希冀，倒也没让她等多久，很快点头道：“我可以赊账给你，但是我想听听你要做什么？”
葛金花眼睛亮了，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
晚上，段锦回来的时候，在书房里找到了林洛，看着他正把一张欠条往小箱子里放，那是林洛专门拿来存放欠条的，桌子上摊开着林洛的账本。
段锦扫了一眼账本，看到林洛翻到结余的部分，也不知道林洛要做什么。
林洛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了进来的段锦，以及跟在段锦脚后跟后面扑咬，然后被段锦轻轻踢开的两只小狗，“你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林洛的话一下子让段锦回忆起了今日去学堂时发生的事，他一进入学堂就接收到了不少人惊讶的目光。
等到课间，那些往日里和他玩的好的学长们就围了上来，连在隔壁班的晏城都在听到消息后过来了，一起朝他询问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请那么久的假。
段锦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再加上平日里这些学长们对他多有照顾，所以他便很轻描淡写的说家里进了歹人，他与之搏斗期间受了一点伤，所以才会请那么久的假，让诸位学长们担心是他的不对。
顿时，学长们就大呼小叫的起来，真叫着他那么小，怎么就和别人打起来了，教训他这种时候就该躲起来才是。
学长们还扒拉着想要看看他到底伤到了哪里，特别是晏城，直接上手捏着他的脸，左右转动了几下，确定没有伤之后，才语重心长的道：“小学弟，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家里进了歹人，你也赶自己冲上去。”
旁边的人也跟着应和，不停的道“就是，就是，你怎么那么心大？”
“小学弟，不是我说，你这样子也太莽撞了。”
“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你没来这几天还说请了病假，我们都担心死了，都要去你家里看你了，只是我们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我们才做罢了，你要是再晚几天过来，我们怕是都要去查查你家里在哪里了。”
……
段锦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知道他们都在关心自己，倒也不觉得烦躁，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直到上课钟声敲响，授课的夫子走了进来，看着他们咳嗽了几声，围着段锦的那些学长们才走开，临走之前晏城还让段锦等下学的时候等他。
段锦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当他再回过神来时，却见夫子面色严肃的站在他的面前，他被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以为自己刚才开小差被夫子抓住了。
谁知道，夫子只是上下扫了他一眼，然后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欣慰道：“病好了，回来就好。”
段锦微微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夫子是在关心自己。他稍稍有些感动，朝着夫子真情实感的道了一句，“多谢夫子记挂。”
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很快开始授课。
等到下了学，段锦被晏城他们裹挟着一起去了凤凰楼，说这是新开的酒楼，有表演可以看，顺带给段锦庆祝庆祝，庆祝他生病好了。
段锦想着在家里等着的林洛，还有些挣扎，轻微抵抗道：“我得回家去，我夫郎还在等着。”
晏城用手里的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只是吃一顿饭的功夫，要不了多长时间的，再说了，这都是学长的一番心意，我好不容易才定到的位置，你要辜负我的心意？”
段锦衡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叹气答应了。
晏城看着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小学弟，你可真有趣，别老那么深沉，你才多大的年纪，你该适度放松一些。”
之后，段锦就被他们带着去吃了饭，来人除了他们书院的学子之外，还有不少外院和他们交好的，全都是比林洛要年长的学长。
众人聊了许久，期间一直在调笑段锦小小个人，竟然那么大的胆子去单挑歹人，让他下次不要这样做了，显然经过人宣传，他们都知道段锦干了什么。
段锦想着那些，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懊恼，觉得学长们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有点碎。
*
段锦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发现林洛还在盯着自己，他便道：“今日学长们请我去吃饭了，说是给我庆祝病好了。”
林洛也是时常听着段锦提起他那些学长们，知晓他们对他挺好，此时听着段锦的话，他点了点头，应声道：“我知道了，这是别人的好意，你也不好拒绝。”
段锦点头，目光看向林洛手里的盒子，困惑道：“今日是谁来借钱了吗？”
家里的事，林洛向来都不瞒着段锦，听着他的询问，她便将葛金花今日过来的事同他说了。
段锦听完，点头，随即道：“你好像对葛金花挺有好感的？”
林洛没点头，只是有些不置可否，淡淡道：“她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是个好人，我并不觉得她是个坏人，她需要帮助，我自然也不吝啬。”
段锦对于这事不置可否，他向来是不会对林洛想要帮谁发表什么意见的。
林洛重新坐回了桌前，翻开那账本，看着段锦道：“我算了算我们这段时间赚的钱，加上原有的存款，已经有五百两了，我准备拿这钱去城里买个铺面，到时候不管是我们自己做生意，还是租出去给别人，这都是一件好事。只是，我现在还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该买哪里的才好。买得偏僻了怕没有人，买在太繁华的地方，我又出不起这个价钱。”
段锦想了想，看着有些发愁的林洛，最后道：“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我的学长们，他们有些人家里精通商务的，没准能知道哪个地段比较好。”
林洛恍然抬头，有些惊喜，片刻之后又有些担忧，“这样去麻烦你的学长们会不会不太好，会不会显得我们太麻烦了？”
段锦却是笑，复又摇了摇头，“不会，只是提点两句的事，想必学长们不会那么在意的。”
林洛半信半疑，却还是答应了。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家里的安排，林洛说了家里最近的变化，段锦说了他在学校里的事情，两人算是交流了一下各自的信息，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日常。
等到差不多时间了，林洛便去厨房做晚饭了，段锦下意识的想要跟着过去，却是被林洛给拦住了。
“你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你现在就去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去做饭就行了，我一个人的饭也不麻烦。”
段锦不想自己待着，他还是想和林洛一块，但林洛已经开口了，他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然后他就看见林洛带着那两只跟屁虫小狗一路朝着厨房去了。
等到段锦写完了课业又背了两篇赋，觉得可以休息之后，他便放下了笔，心里还有些不太高兴，他决定去厨房看看。
等到段锦来到厨房，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味，一闻就知道今天做了香菇炖鸡，紧接着便是林洛充满笑意的声音，“你们怎么那么嘴馋，等等，等这个冷了之后，我才能给你们吃。”
段锦听着林洛快乐的语气，觉得他现在很开心。
段锦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以前林洛这样哄孩子的声音都是对着他的，自从他惹林洛生气之后，他就很久没有这样的待遇了，结果现在这样的温柔竟然给了两只小狗，这让他很不高兴。
最终，段锦还是在林洛越来越开心的笑声当中，慢慢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看着正和小狗笑闹的林洛，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
似乎是察觉到了段锦的到来，林洛抬起头来看向了段锦的方向，望着他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他先是愣了愣，轻微叹了一口气朝着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段锦看着林洛虽然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可手却在两只狗身上抚摸着，明显没有全心全意的放在自己身上，他显得越发委屈了。
段锦撇了撇嘴，语气中都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难过来，“我觉得我好像又饿了，你都不关心我。”
林洛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段锦会这样说，他站起身来到了莫名有些委屈的段锦面前，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但手在伸出去之后他又想到了他才刚刚摸过小狗，于是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只是看着段锦温和道：“我当然关心你的，我方才还想着你一路回来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刚刚又做了那些功课，想必应该是又饿了的，刚刚还想去问你来着，你现在过来刚好，我们吃饭吧！”
说着，林洛便带着段锦去把手给洗了，然后把做好的饭菜给端上来。
段锦跟在林洛身后重新进厨房，路过两只跟屁虫小狗时，没忍住轻轻的踢了踢它们的屁股，然后看着它们彼此盯了对方两眼，快就互相咬了起来。
段锦看得咯咯直乐，林洛听到动静转回头来，看着两只小狗的状态也没去管，本来它们这般大的年岁，相互撕咬就是日常练习的玩乐。
段锦跟在林洛身边端菜，看着林洛放在自己面前满满的一大碗鸡肉，甚至里面还飘着两颗红枣，又看了看小狗碗里很少的肉，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隐秘的地方被满足了，他又变得高兴了起来。
林洛看着段锦这变脸的速度，有些不明所以，最后把它归结于小孩子时不时的闹情绪，想了想又将红枣夹到了段锦碗里，段锦现在还在惩罚期，糖是不能给他吃的，但是吃两颗红枣没关系，也当是甜甜嘴了。
果不其然，在看到林洛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红枣之后，段锦整个人变得更加开心了。
油灯照着的屋子里，段锦和林洛两人安静的吃着饭，偶尔给彼此加一筷子菜，旁边的小狗埋头呼噜噜的吃着自己的饭菜，一切都显得温馨极了。
第68章 晋江独发
段锦将林洛想要在城里买铺子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去书院时就请教了那些家里还算殷实的学长们，学长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那些不怎么管理家里生意的都跟着说了两句。
段锦在旁边听着, 表情格外的认真，甚至于还拿着一个本子给记录了下来，生怕有哪里出现了纰漏。
晏城在旁边看着, 他家里的田地、铺产都是女眷在打理, 在看到段锦做这事时, 他还觉得很稀罕, 不由调笑了一句，“这事不该你夫郎在管吗？你一个读书人, 管这些做什么，沾染俗物岂不是污了性子？”
段锦倒是回答得落落大方, 他提笔记学长讲述的选店铺大小的要点，头也不抬的道：“我家里现在只有我和夫郎两人，我自然是得帮他分担一些责任的,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俗物，而是我们生存的根本。若是没有这些银钱，我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更不会认识各位学长们。”
段锦回答得坦坦荡荡，语气也格外的正经, 不会让人觉得俗气, 反而觉得他这般坦荡让人心生好感。
晏城听到段锦说他们家只有他们两人时，想到了他家里的情况，脸上轻慢的笑容都收敛了几分, 叹息道：“是我失言。”
段锦摇了摇头很是大气，“我知学长是为了我好, 毕竟读书人讲究名声，与这黄白之物扯上关系不好，但是我不介意的，我也不在乎那些华而不实的名声。人生在世，活得舒坦就好，太过于在乎那些身外之名，那还有什么意思。再说，我家里的钱都是我夫郎辛苦挣来的，我并不觉得这样的黄白之物有什么不好，他们让我过得很好，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去在乎那些虚名。”
晏城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他觉得他那么大的人了，竟然还没有段锦这个小孩通透，顿时对他的好感更甚，他搂过段锦的脖子，朝着他一顿夸奖，“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和我老爹似的？”
段锦挣扎，没挣扎开，最后只能放弃。
围着他们的那些学长，在旁边看着他们笑着闹着，现场的气氛热闹极了。
在边缘处的王秀看着处于人群中的段锦嫉妒极了，王秀家里不富裕，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全靠他娘的绣活和田地租赁来支付，那些收入用来支付他的学费以及生活费之后就所剩无几了，他平日里也过得节俭，除了正当用途的钱，也支付不起别的奢侈东西。
因为王秀没有钱购买那些东西，但他又不想承认自己穷，所以他对外宣称他一心想要读书，对于那些容易影响他性情的奢华之物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不买那些东西，全是因为不想被那些东西破坏了性情，毁了他一心想要好好读书的性子。
别人知道这点，皆是对王秀赞不绝口，特别是那些自诩清流的读书人们觉得他这样视金钱如粪土，只专心读书的人实在是可敬，为他获得了几分好名声。
如今看着段锦坦坦荡荡的提起钱的好处，王秀心里五味杂陈，他就不明白为什么段锦做这些放在别人身上都会被人讨厌的事，竟然还会引得人更加喜欢他了。
王秀看着段锦在说说笑笑之间，不仅问完了他认为俗气的问题，而且还得到了旁边不少人的吹捧，他整个人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段锦问完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利索收起自己的笔记本，客气而礼貌的笑道：“多学诸位学长的帮助。”
晏城看着他，语气中的调笑又多了几分，“口头上的感谢只是说说而已，既然小学弟要感谢我们，不如请我们吃饭吧！”
段锦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因为前段时间他做错了事，所以林洛为了防止他私自买甜食，罚了他零花钱，眼下他手里不剩几个钱了，若是要请诸位学长吃饭，怕会是一大笔开销。但是，段锦也不想说自己没钱，毕竟那样太丢脸了。
晏城这话本是调侃，看着自己说完之后段锦露出了少有的为难神色，他觉得有几分意思，“怎么，这事让学弟很为难吗？”
想到了段锦家里或许没有那么宽裕，复又道：“当然，这吃饭得有诚意才是，不如请我们到你家里去吃吧！选一个休沐日，我们一起同去如何？”
晏城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起身附和，纷纷开口道：“我记得，学弟家里那片，似乎是有名的风景村吧？我记得好多夫子都去那边收集素材。”
“到时候我们可以早点去，还能出去采采风，顺带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对，我们这期的诗会也该举行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一起办了。”
“那到时候，还得准备一下笔墨纸砚，直接将我们学习的东西记录下来，以便后续评判。”
……
段锦听着自己的这些学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定了事情，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兴奋，他几次张口想要拒绝，但是众人的态度太过于热烈，以至于他完全开不了口，最终只能无奈的妥协。
王秀在旁边看着，看着插不进话的段锦，以及已经兴奋上头的众人，心里冷笑了几声，眼下这段家只有段锦和他夫郎两人，如今还做了吃食生意，想必家里也是乱糟糟的，与段锦交好的这些学子都是家里不缺吃喝之人，怕是去见到段锦的家世之后，他们便会对段锦生出嫌隙来。
最终，段锦还是将学长们的要求答应了下来，回程的路上还一直在想该怎么和林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