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只是理解归理解，赵大等人还是忍不住失落，毕竟这般好的活计，他们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只是站在林洛的角度，他们也没有反驳的立场。
林洛将他们的神态都看在眼里，随即又道：“但也因为我不做了，所以我想要问问你们，你们要不要做这门生意，我可以把方子卖给你们。”
顿时，在场的众人都齐刷刷的抬头看向林洛，完全没有想到有这般的好事，想着林洛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即便是知道不该他们贪的，他们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火热来。
林洛笑道：“本来，你们在这里做了那么久，应该也猜的出来这方子主要的就是我往豆汁里放的东西，那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所以，这方子买不买，你们需得回去自己商议。当然，我还是要把我怎么卖，卖多少钱给你们说清楚。”
林洛这一手，弄得赵大错愕不已，眼下又生出了几分喜意，片刻后又因为林洛的话生出了忐忑。
林洛没管他们复杂的心情，继续道：“这方子我会卖十份出去，一份卖三十两，但是每家都会隔着一定的距离，所以短期时间内不会撞客源。村子里，我只给了你们赵家和段正家资格，我手下那些订单你们也可以自己争取，我不会偏帮，我希望你们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拿下来，将之做成能够传给子孙的手艺。至于要不要这方子，你们下午可以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晚上来给我说说。”
赵大几人火热的心情随着林洛的话消散了不少，可是很快又激动了起来，即便是没有林洛那么多的订单，但是只要分到一些，他们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不少。
“好！”赵大作为家里的长子，率先代表家里开了口，“我下午回到家里会问问家里的意见。”
林洛看着心思浮动的几人，倒也没有多说，只是道：“虽然我决定把方子卖给你们，但是现在你们还是在帮我做工，在我没有停工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守好最后几班岗，好好的做事。”
赵大他们不明白什么叫做‘守好最后几班岗’，但是好好做事这话他们是听到了，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心思，答应在林洛不做豆腐之前他们都会好好干活的。
林洛看着他们收起浮动的心思，又开始麻利的干起活，对于他们的表现格外的满意。
*
等林洛他们到了菜市场，来到他们的固定摊位前，却是看到了几个不速之客挡在那里，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林洛看到那些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那苏城竟然那么快就展开行动。
不过虽然没有想到，但林洛还是有心里准备的，因此在最开始心里打了一个梗之后，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朝着那里走了过去，朝着领头的人交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领头的明显是认识林洛的，听到林洛这样说，脸上还露出了笑容，“林老板，我们东家说了，让我们在这里守着，林老板什么时候想好了，你就什么时候去找东家，让他处理这事。”
林洛扫了他们一眼，数了数他们的人数，这次过来了八个人，林洛他们完全打不过。
林洛收回了视线，低声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只要我不答应，你们就会一直堵在这里，不让我好好做生意了？”
领头的微笑，没有说话，其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赵三在身后捏紧了拳头，想要往前冲去，直接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哪里有你们这样做的道理？”
领头的看着他，似乎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笑道：“我们也只是领命办事，这事我们也做不了主，和你们一样，希望你们也不要为难我们。”
眼看着赵大和赵三要冲动行事，林洛直接将两人挡住了，然后看向面前语言客气，语气中却是透出几分得意的男人，直接道：“不用和他们争，这生意我们今日不做就是了。”
林洛扭头朝着赵大他们道：“走吧！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林洛的反应让那领头的完全没有想到，他还愣了一下，结果看到林洛真的带着人转身就离开了，他还有些傻眼，东家给他们交代事情时，可没有说过会有这般反应啊！
领头看着离开的林洛很快跟了上去，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人是弄些什么玄虚，竟然这般直接就走了。
林洛临走之前，还朝着旁边看热闹的人说了一声，客气道：“抱歉，今天出了一点问题，这豆腐就不卖了，若是各位想要这豆腐，可能得等改日再来了。”
那些客人也是过来看热闹的，此时听到林洛的话，倒是为他生出几分不平来，觉得这是被欺负了，所以连生意都不做了。
可是他们也只是平头百姓，纵使同情林洛也做不了什么，于是只能目送着林洛离开，同时朝着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说完，林洛干脆利落的拉着那几板散卖的豆腐便离开了，然后径直去了聚德轩。
来到了聚德轩，看着迎接出来的七掌柜，林洛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抱歉，七掌柜，我本来不该来叨扰的，但是今日出了点事，这豆腐剩下这些，我今天也卖不了了，你看看你还缺点不？你这里如果不缺的话，那我去别家问问。”
七掌柜听到林洛的话，他还觉得有些诧异，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豆腐太多，我们这里怕是要不了那么多，最多就是再接收两板。”
林洛今日带来散卖的也只有五板，如今七掌柜接手了两板，那也是很好的事了，于是他当即就露出了笑容，感谢了七掌柜的帮助。
七掌柜当场付了钱，然后让小二把豆腐拿进去，还有些疑惑的询问了一句，“你今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林洛没说苏城的事，只是道：“不是什么大事，一点小麻烦而已。”
七掌柜见林洛不想多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在林洛离开时，看着他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那些人，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接下来，林洛又如法炮制，按照饭馆大小走了好几家，这才把剩下的豆腐都给处理了。
等到做完这些，林洛便让赵大他们赶着驴车回去了。
苏城的手下看着林洛他们潇洒离开的背影，彼此之间都有些傻眼，纷纷看向了他们的领队，直言道：“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这小哥儿完全就不受我们威胁。”
领头的咬了咬牙，他也没有想到这哥儿竟然这般狡猾，他今天得到的命令就是要围着林洛的摊位，让他一块豆腐都卖不出去，这样围上几天，他自然就卖不了东西了，谁知道人家干脆不卖散户，直接就卖给酒楼了。
散客人少，又大多不想和他们起冲突，所以见到他们就会绕道走，但是这些酒楼的人光是小二就好几个，起了冲突他们不仅吃亏，甚至还会吃官司，他们完全惹不起。
“这哥儿太狡猾了！”领头的暗骂了一声，然后看着自己的手下，朝着他们道：“走，我们回去禀告东家，让他来想办法。”
“是！”
*
林洛本来见到那些人时还有些担忧，但是卖完豆腐，见他们还是只敢围着自己，真正犯法的事不敢做，他心里就有了底。
等回到家，林洛先是让众人帮忙收拾了工具，然后快速的做完订单内的腐竹，就让他们回去休息顺带商量他说的卖方子的事。
自从今日林洛说要将方子卖给他们之后，赵家的众人心绪就很忐忑，但他们手上还有活计，想到答应林洛的事，这才按捺下内心的激动，坚持到了将东西都给卖完才有反应。
眼下听着林洛说让他们回去商量，几人左右看张望了一眼，朝着林洛打了一声招呼，很快就离开了。
林洛看着他们匆忙离开的背影，觉得这是大概很快就能成了，想着到时候不用那么劳累了，林洛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让林洛没有想到的是，他让那些人在晚上之前给他答复，结果从他回来开始，时不时就有人来敲门，甚至还有从望东楼快马加鞭过来的伙计，他们都是来向林洛表达他们想要豆腐方子的意愿。
林洛觉得惊奇的同时，当然也是笑着答应了，然后给他们交代了一个时辰，让他们到时候过来学习，他们一手签字换押一手交钱，然后林洛交给他们豆腐的方子。
这些人得到了准确的答复，自然是客客气气的离开了，并且表示明天一定会按照时辰过来，绝对不会耽误时间。
等到这些人都离开之后，林洛正要关门回去，结果就看到不远处段正跟在保长后面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段正家的人，看样子正要往他的方向过来。
段正家也是他说要给方子的一家，于是林洛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他就停在了原地，等着他们过来。
段正看着林洛还有些不太好意思，这豆腐方子的事在林洛告诉他之后，他当即就准备答应了，只是他自己没钱，只好回去同家里商量，这一商量就引起了家里的轩然大波。
段正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大哥，他们比自己大了许多，也已经娶妻生子，虽然都是在他父亲领导下生活，但是各自也有各自的小心思。
当段正说了林洛肯卖方子给他们，但是需要三十两之后，家里的众人先是惊讶、亢奋，紧接着有人欣喜、有人忧愁，还有人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段家人一方面窥觊这方子能带来的价值，一方面又担心这方子拿到之后就成了段正一个人的东西，于是他们开始争吵，最后还是他父亲出面，这事才算是定了下来。
事情定了之后，属于段家所有人的共产，要给家里人谋取福利的东西。
本来该是段正一个人过来的，但保长不放心想要问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说说详细的细节，于是也跟着过来了，其他人也想看看情况，所以也跟着来了。
林洛等人走到近前，朝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你们这是想好了，有答复了吗？”
段正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他要不是没有那么多钱，他早就自己答应了。
保长却是十分坚定的道：“对，我们已经想好了，所以这次过来是想要告诉你，我们想要的，同时还想向你询问一些事情。”
“这是自然，我们进去聊吧！”
林洛将人请了进去，倒上了因为今日不停有客而准备好的茶水，然后等着他们的问题。
保长喝着林洛泡的茶，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小哥儿，回忆起曾经段家父母去世，段锦又生病，这个小哥儿孤苦无依、彷徨无措，仿佛能跟着去了的模样，再与他如今这幅自信张杨的神色对比，心里不由的感叹，才不过短短时日，这家里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
保长疑心，也不知道是林洛和段锦两人走了什么运气，还是段家真的给他们留了什么后手，但不管如何，段家日后是不会差的，毕竟林洛是个能干的，而段锦在赵夫子那里能挂得上眼，那也说明是一个有前途的，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他们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日后发达起来能记着自己的几分好就行。
保长对着林洛笑得本就和蔼的笑容，此时显得越发的亲切了，温和道：“我们这次来是想要买这个方子，只是我怕我家这小子说的不够准确，所以想要问一下具体是个什么形式。”
林洛听罢也没有多想，毕竟是三十两银子，对于城中其他人家来说也是一笔巨款，更不要说是在乡下了，于是他又简短而详细地将卖方子的具体事宜给说了一遍。
保长刚开始没有多大异议，只是听到这方子要卖给十家人时，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洛的生意做得有多大，他们村子里的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当段正回来说林若想要把这门生意过给他们时，他们心里还存着几分幻想，幻想若是能垄断这门生意，他们也能赚那么多钱。
虽然后面段正也说了，方子不是只卖给他们一家，但他们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段正听错了，可是眼下听到林洛证实段正没有听错之后，他们既是差异又有几分惋惜，还有几分担忧。
生意一家人独大，两家有竞争，但是分给了那么多家，会不会分薄了他们的利益？
段家其余人开始有些犹豫，段正却是不以为然，这不是村子里只有两家人学，那他们也是能赚的，要是他们不买，岂不是赵家一家学，这还给了赵家便利。
林洛看出他们的迟疑，笑道：“无妨，你们可以回去再多想想，只是莫要超过晚上就行了，因为这方子明天就得给出去了。”
保长脑海里剧烈的考量着，最后听着林洛的话，一咬牙道：“这方子我们要买！”本来就是想好的事，如今再问一道，不过是将侥幸的心理给打散罢了。
林洛点了点头，向他们说明了明日过来的规矩，银两需要在明日之前筹齐，明日下午就让他们的人过来学习。十家，每家出两人，他会先教导一遍做法，让他们上手一遍，再把具体的方子给他们一章，确保他们都能学会。
对于这个安排，段正他们自然没有异议的，甚至于觉得林洛想的真周到，给他们一个方子，他们能做成什么样也说不一定，但林洛肯手把手的教，那学会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段家人将林洛说的话听得仔细，确保没有遗漏，又闲谈两句才准备回去，结果这时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
林洛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在心里盘算了几瞬，觉得来人应该是赵家人。
林洛给段家人说了一声，去应门打开了房门，结果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果然就是赵家人，来人是赵家的当家人赵父、赵大、赵二、赵三，还加了一个葛金花。
比起胸有成竹的段家人，赵家人看起来却是有几分忐忑，还有几分迟疑，在见到林洛时还想要说些什么，结果余光扫到在里面坐着的段家众人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诧异，很快又调整好了表情，变成了尴尬。
见到赵家人过来，段家人也很快想到他们是过来做什么的，知道两家人在一起说话会很尴尬，于是便也告辞离开了。
等到段家人离开，林洛又将赵家人请了进去，一视同仁的给他们换了新的茶杯倒了水。
只是比起段家人的从容来说，赵家人还是有些忐忑的，甚至于不知道什么原因，连看都不敢看林洛一下。
林洛觉得有些奇怪，语气放轻缓了一些：“怎么了？你们过来不是有事要说吗？”
赵家众人不说话，似乎有难言之隐。
葛金花看看不说话的赵家人，再看看温和的林洛，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在开口之前还是被自己男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葛金花不服气，她觉得自己既然都跟来了，那就有她开口说话的余地，只是还没有等她再开口，赵家当家人赵德柱先开了口。
赵德柱如今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可是脸上布满了皱纹，背也有些驼，岁月的沧桑让他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赵德柱面对林洛时还有些尴尬和心虚，甚至带着几分歉疚，但这个口他要是不张，怕是他们家里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赵德柱明白，林洛这门豆腐生意有多么的赚钱，更明白林洛将这个机会给他们家，全是为了帮扶他们家一把，若是他们抓不住这个机会，怕是日后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赵德柱想到这里有些难受，他鼓起了勇气抬头看着林洛，随即朝他道：“林哥儿，我们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林洛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不过他也不说，只是看着人道：“你说就是。”
赵德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话的语气当中都带着几分胆怯，缓缓道：“你今日给我们说，想让我们买豆腐方子，我们决定买了，但是我们东拼西凑，再加上借的钱，也只有十五两银子。”
林洛听到这里，以为赵家是没钱想要和他商量降价，他心里有些犹豫，倒不是他舍不得这些钱，只是他如果给赵家降价让别家知道了，怕是后续还会有麻烦。
谁知道，赵德柱接着说了一句，“所以，我们想着能不能用我们家里的田地来抵债，那田地虽是旱田比不了水田值钱，但是加起来也足够了。”
林洛震惊，他有些错愕的看向赵德柱，眼里皆是不敢置信，对于农家人来说，那田地可是比命还重要，饥荒年间甚至有人宁愿卖儿卖女，也不宁愿卖地的。
就连当初林洛来了这里，发现没钱给段锦医治，他也只是把田地交给保长代管理，先借一些银钱应急，而不是想着直接把地卖掉。
看着林洛吃惊的样子，赵德柱有些不好意思，很快摆手解释道：“林哥儿，老汉我是受了一辈子穷的，但不能让儿女也跟着受一辈子，再说那几亩地产出的量也不够吃，不如抵给了林哥儿，还能有几分用处。”
林洛算是听明白了，赵父这是准备赌一把，赌他能用这钱买下豆腐方子，能让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