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 第182章

作者:夏夜秋浦 标签: 穿越重生

  男子披着柳枝,带着点点生机勃勃的翠色,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领,因为看不上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将他教训了一顿。

  他正要生气,抬头一看,意外地发现那人竟是宿枝。

  宿枝眉眼带笑,嘴角微微上翘,脸上盖着春日的柔光,和煦温暖,不似夏日那般有着炙烤一切的燥意,不似秋季萧瑟,也不似冬季寒冷。

  他在笑,面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潇洒轻松,仿佛是在逗自己养的猫。

  而业怀脸上嚣张的表情在看到他之后收了起来。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宿枝,刚想要笑,又不知怎么勾起嘴角,才会露出一个与宿枝差不多的笑……

  他的眼眸深邃,就像是在通过面前的宿枝看向另一个人。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桥上,无视了周围脚步轻快的路人,像是这座桥上只有他们,其他身影都被他们模糊淡化了。

  宿枝可能以为他教训完这个傲气的富家少爷,对方会跳起来叫嚣,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冷静,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疑惑,最后闹得他开始觉得是自己过分了。

  然后宿枝耸了耸肩,找不到能说的话,便越过了业怀继续往前走。

  业怀在宿枝转身的时候扭头看着宿枝,就像想把那个影子深深地刻在心底。

  这时,桥的对面有一户人家放起了鞭炮。

  穿着整齐,一脸红光的梅姑出现在这家门前,一群小孩围在梅姑的身边,不远处是梅姑打了胜仗,成了将军的儿子,他正领着自己的荣光向梅姑走来。

  而这叫做季庭生的将军,肩膀上还站了一只小老鼠。那小老鼠似乎因季庭生当官的事十分骄傲,就高高地仰着头,叉着腰站在了季庭生的肩膀上。

  梅姑等到儿子回家,踩着青砖上鞭炮落下的点点红色,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隔壁院子里的意绫正在晒衣服,瞧见这一幕就笑着对院子里修着椅子的陈已安说:“你看看人家多出息,你再看看你。”

  陈已安一脸不安,磕磕巴巴道:“对对对对对不……”

  然而他一句对不起没有说完,就听到意绫抢在他前面说:“可我就喜欢没有出息的。”

  他们说到这里,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彼时,阿鱼带着书院里的九个师兄弟出去采风。一群人踏上拱桥的时候,正好与下了桥的宿枝擦身而过。

  在那一瞬间,领头的阿鱼,走过去的宿枝同时闭上了眼睛。纵然没有看向对方,却也是在笑着。

  等宿枝来到桥下,他一扭头,看到年迈的越河尊走不动路,便弯下腰询问对方需不需要帮着。

  越河尊说只是天太热,歇歇就好,他又笑着起身,转头撞上了林青。

  林青是镇子里捕头,此刻正在追着一个贼偷跑。宿枝见状伸出脚帮了一下,事后林青咧起嘴角,一掌拍在了宿枝的肩膀上,朗声说:“多谢!”

  然后他押着贼走了。

  这时,宁欢和长公主夫妇坐着马车出现,宁欢瞧见了宿枝,大声告诉宿枝:“兄长,游历途中记得写信回来!”

  长公主臭着脸说:“别费那个劲了!我看到你就生气,你写不写信我都不看!”

  宿父则捂住长公主的嘴,朝着宿枝挤眉弄眼:“别听你娘的,你娘其实比谁都想收到你的来信。”

  话音落下,熟悉的脚步声从桥的另一侧传来。奎背着大包小包,在业怀的身侧经过,磕磕绊绊地跑向宿枝,气喘吁吁地说:“大家兄弟一场,你要不要这么绝情!等等我能怎么样?……什么,你嫌我买的东西太多,可你看看,这里每一样东西都很漂亮,很适合人家呀!”

  宿枝不耐烦,就推着手,将奎递过来的粉色包裹一掌打开。

  奎一看到这里立刻大呼小叫,一边叫嚣要与宿枝决一死战,一边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宿枝当真,自己挨打。

  这时,一个面容英气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看到宿枝,挠了挠头,将手里拎着的鱼送了过去,不好意思地说:“多谢你帮我了!这鱼就当还你了。我家里还有女儿等着,就先回去了。”

  她与救走宁欢,最后与宁欢一起死在街头的女修长得一样。

  而在她走后,帮过长公主的农妇出现了,农妇瞧见宿枝在前方,非要把手里的鸡蛋塞到宿枝的手里。

  宿枝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两个鸡蛋,沉默片刻,将其中一个给了奎,另一个自己剥了,咬了一半。

  等把鸡蛋含在嘴里,宿枝觉得有人正在看自己,就回过头,瞧见侧着身子的业怀还在望着他。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对上对方那双浅色的眼眸,思考了一下,举起了手中剩下的半个鸡蛋,问:“你要吗?”

  业怀眉目温柔,这种温柔在他身为业怀的那些年里没有出现过,在他身为若清的那些年里也没有出现过。

  当业怀时,他不屑温柔,当若清时,他的温柔只是眉眼作假,脸笑心不笑,不似现在这样,眼里含着春光,有些眷恋,有些开心,有些释然。笑颜宛如迎着春光,开在枝头的那朵杏花。

  而他想,比起自己称王称霸,他可能更喜欢这一幕。

  大家都活在太平盛世里,即便偶尔会经历风浪,但大多数都是小风小浪,而这些他曾经看不起的,到现在都成了他最向往的。

  直至此刻,他终于能理解薄辉的意思了,终于懂了宿枝为何会先留在远山,又不留在远山。

  他的宿枝是不是就想看到这一幕,看到大家都活在这样的风景里?

  是不是因为这世上有这样的景色,宿枝才不想把饲梦放出去?

  其实薄辉说的没错,这世上有很多讨人厌的恶人,像是自以为是的清潭,知错犯错的无牙,贪婪阴险的李悬念,复杂的长公主,作恶多端的聂泷……但也有与他们这些故事无关,每日都活在这样小镇中的人。

  也许在这样不起眼的镇子里,藏了很多不同的梅姑和季庭生,而他们自顾自的潇洒,只会把未曾牵扯到这些事中的梅姑强行拉到不幸的故事里。也许那些故事里的梅姑没有遇到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死在了什么地方。

  而那些“梅姑”纵然不叫梅姑,却也是有着与梅姑相似品性的人。

  也许在这个镇子里,还有人活得不如梅姑……

  而这些人纵然活得艰难,也不曾放弃过活着,他又凭什么替别人觉得苦涩,断了他们的生路?

  而宿枝想要报复清潭错了吗?

  ——他不觉得宿枝的想法难以理解。

  只是他觉得,不能因为这段过往,就把无辜之人牵扯到其中。而宿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事情就如薄辉所说的一样。

  如果宿枝真的想毁了一切,宿枝不会把他送出去转世。如果他愿意把自己送出去转世,那他就不会毁了人群中可能会出现的自己……

  所以薄辉的大道理并不是空谈,而是薄辉看透了宿枝,也看透了他。

  宿枝的痛苦来自他被人害死了,宁欢被人害死了,但宿枝的噩梦不会因为不管不顾地大开杀戒,让千年前的人活在痛苦中就收手。

  因为宿枝不是那样的人。

  因为宿枝知道他扰乱了两个时空,最后也会影响到无辜的人。而那些人,会成为宿枝心上的一块巨石,压死他。

  燕沉——澶容。

  不管是沉下去,还是平静下来,他都不会放任宿枝独自面对。

  他得记着,他曾经对宿枝说过——

  “不吃了。”在桥上柳树被风吹起的那一刻,业怀的身影被柳枝挡住了一些,他语气轻松地对桥另一头的宿枝说:“我得走了,我曾经给过一个人承诺,只要他叫我,我就会去救他。所以,我得走了。”

  说罢,他朝着奎和宿枝的身影摆了摆手,笑道:“而他还在等我。”

  话音落下,一道白光从眼前闪过,模糊淡化了周围的街道风景。

  业怀慢慢地并入光中,合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一道白色的光柱从云中突然出现,直指下方的清原。自千年之后便再未出现的星河也出现在了清原上方,不规则地撕开了周围的蓝天白云,留下一道壮阔唯美的繁星长河。

  而那光柱,就是那星河投下的。

  光柱击散云雾,带着点点繁星,如梦似幻。

  这一幕把还在清原的长公主和怀若楼等人震惊到了。

  就连山中的阿鱼和单灵都被这一幕吓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是什么?”

  “怎么回事?”

  听着那些疑惑的声音,单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以接受地看着对面。

  “应劫?渡劫?是谁在渡劫?”

  她囔囔了一句。

  自薄辉走后,这世间便没了能够渡劫的大能尊者……

  而阿鱼凝视着那束光,一改平日里傻气的表情,被这一幕引得想起了过去的事。

  他淡淡地说:“师父,那蛟,再次化龙了。”

  而这次,没有阻挡他的人了。

  只是因为阿鱼一直在盯着天空,没有注意到当星河出现的那一刻,他身后的石头裂开了一条缝。

  化龙的动静闹得不小,许多人都看到了那片璀璨的星海,也看到了那道光,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那表达什么。

  而宿枝就背对着那束光,回到了傅燕沉曾经去过的梦若。

  应该说——琼海。

  而当宿枝到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老人,领着一个少年站在梦若的入口。

  老人靠着一棵不高的枯树,坐在沙地上,手中拿着拐杖,身旁是有着龙头龙鳞的白发少年。

  他们正是傅燕沉早前在城里遇到的爷孙。

  而这两人的面前还放着一些碎了的骨头。

  宿枝平静的目光自老人的拐杖移动到地面的骨头上,然后不动了。

  老人则在这时说着:“熟悉吗?我用了很多年找齐的。当年邺蛟死后,我拖走了他被砍下的蛟身,把没有头的蛟身给了这个孩子,又把龙魂给了这个孩子,养成了一条伪龙,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他侧过脸斜视宿枝,说:“为的就是防你。只是蛟身难占,骨头散了,害得我这么多年没能发现你已经跑出来了。”

  接着他还说了宿枝没有听,宿枝只是专注地盯着他脚下的骨头,像是正在分辨那骨头是什么一样,也像是想要听懂这老人在说什么一样。

  老人嘴里的狠话一刻不停。

  宿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抬起了头,平静地看着那老人,看着是无悲无喜,可那双眼睛黑得像是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潭,足以将触及到的事物全部吞灭。

  接着那伪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周围一阵风吹来,他脚下坐着的老人就不见了。紧接着一阵爆炸声响起,那老人被人掐着脖子,按着飞出了五十米,而等按着他的人停下,那人表情不变,只有眼睛变大了一些,然后薄唇紧抿,小声地出着气,将老人的皮,一点点掀开……

  白龙见状立刻拿出一把缠着白色游龙魂的长剑,朝着宿枝砍去。

  宿枝头也不回,只伸出手弹了一下,就把对方的剑震开了。

  无牙可能不懂,宿枝没有找回记忆之前,澶容与饲梦的联系最紧,所以澶容有着谁也打不过的实力,而在宿枝恢复了记忆之后,不管是老人养成的伪龙,还是少年体内的龙魂,都是不及薄辉的存在。而薄辉都拿饲梦没办法,这两人又算什么东西。

  宿枝想到这里,轻蔑地笑了。不管老人现在的模样恐怖不恐怖,他用那双沾满血的手,轻柔地捧起老人的脸,冷静地说道:“无牙,我很高兴你还活着。”他的衣襟上沾了血,就像是白色的花瓣簇拥着红色的花蕾。

  他披散的长发也沾了血,黑与红交织,却不如面上落上的血看着触目惊心。

  说句心里话,苍白如纸的脸上盖着血的他看上去很是恐怖,平静的样子以及身上的血,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喜怒不定的妖邪,眼角眉梢都是淡漠生命的傲慢、诡异。

  他变得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