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咸鱼 第67章

作者:诗槐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爽文 穿越重生

  比林士觉预算的时间还早,谢见欢半夜就醒了,眼神茫然片刻很快转为清明,随即一眼看见了坐在床边闭目养神的人。

  沈不渡本来就没睡,听见动静立刻睁眼,神色欣喜带着紧张:“醒了?”

  他说着去摸谢见欢的额头,早些的时候对方有些发烧,后来温度恢复正常,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觉得烧吗?”

  谢见欢摇头,声音有些病后的哑,目光有些急切的把沈不渡打量一圈:“师父有受伤吗?”

  “没有,放心吧。”沈不渡去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要不是你那个什么魔龙之体,现在恐怕小命都没了。”

  谢见欢就着他的手喝了水,苍白的嘴唇轻轻扬了扬:“没关系,我很开心。”

  “你被方淮一扇子劈傻了?”沈不渡皱眉去摸他的头,“脊椎骨差点被人剔出来,居然还觉得开心!?”

  谢见欢抬起手,虽然牵动背上的伤口有些疼,但还是轻轻将沈不渡的手握住了:“上一次遇见方淮的时候,我十八。两个师弟更小,面对方淮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为我们拼命。”

  “当时我就想,下次再遇见方淮,就算我不能成为一把剑,起码也要做一块盾。”

  他浅浅一笑,认真说:“这次我派上用场了,所以高兴。”

  沈不渡又气又心疼,骂了他好几句“傻”,又道:“继续睡吧。我看着你。”

  “我不困。”谢见欢说,其实是伤口疼的睡不着。他想到了什么,对沈不渡道,“师父,我觉得方淮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你指他的煞气?”

  “对。”谢见欢犹豫了一下,“但我感觉他的煞气和我很像,似乎也是经过伪装后的魔气。”

  沈不渡一惊,沉思片刻,缓缓道:“方淮这个人,我以前认识。”

  谢见欢没听说过这事,惊讶的看他。

  “十四五的时候,因为误会和他打过一架,也算不打不相识。”沈不渡说,“当时还觉得挺投脾气,他也是个随性的人,喜欢到处乱窜,说什么立志走遍修界每一寸土地。”

  谢见欢觉得背上伤口疼的更厉害了,慢吞吞说:“哦。这么久远的事情,师父记得好清楚。”

  沈不渡忙着回忆,没注意徒弟不太正常的语气,皱眉道:“那一面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以为他是四处云游去了,谁知后来再听说他的名字,已经成了修界臭名昭著的战斗疯子。”

  “第二次见面就是那场生死决战了。他变的太多,而且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沈不渡说,“但他是云州方家独子,身世很清晰,应当不会是天魔。”

  方淮性情大变,修为暴涨,一定是在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会和魔族有关吗?

  沈不渡沉思着,下意识取出一块黑色晶石,这是之前从兰海里捞出来的那块天魔晶。

  “这块天魔晶也有些异常。”沈不渡说,“后来我想了想,发现它当时其实支撑着一个阵法,海里那些缠着我们的黑色雾气也不是魔气,而是怨气。”

  “怨气?”

  “对。”沈不渡眯眼,“或者说,不只是怨气。”

  当时在海底,他只顾着救谢见欢,无暇分神关注其他情况。后来得了空细细一想,却回忆起被那些黑色海藻缠住身体时,好像脑海中曾感受到许多纷杂的情绪。

  恐惧,崇拜,绝望,狂热的迷信……种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浓重凄哀的怨气,强烈的令人喘不过气。

  沈不渡思索了很久,猜测那应当是兰海镇民对“海神”的情绪。

  他们对海神崇拜又畏惧,中了恶咒后即祈祷海神的解救,又怨恨海神对他们无动于衷。上万人的负面情绪被集中起来,汇聚到天魔晶周围凝聚出那些黑色实体。

  谢见欢有些明白了:“所以师父说的阵法,就是用来收集这些怨气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沈不渡道,“而且据我了解,那阵法应当是将怨气收集起来,统一传递到另一个地方去。天魔晶作为阵眼,是为了将阵法威力发挥到最大。”

  这阵法着实罕见,连沈不渡都是搜寻许久才从旮旯角里回想起来。是谁布了这么一个阵法?目的又是什么?

  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沈不渡完全无从猜测。但那布阵的人,和教给东泽闲言碎语咒的人,恐怕是同一个。

  那人不是好心帮东泽复仇,而是为了搅乱兰海镇,达到自己收集怨气的目的而已。

  手里有天魔晶,会阵法,懂诅咒,善于布局和揣测人心……

  这绝非普通修士可为。

  心底默默闪过几个名字,沈不渡神情越发阴沉。

  “背后之人行事大胆乖张,不择手段,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便不会只在兰海镇做手脚。”谢见欢轻轻捏了捏沈不渡的手,“师父别急,我先前在蒲州也察觉到了天魔晶的气息,那人做的越过分,露出的马脚就越多,迟早能发现他的踪迹。”

  沈不渡回过神,才发现谢见欢关切的看着他,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他顿时有些懊悔,这个时候实在不该让谢见欢陪他消耗心神。

  “嗯,不想了。”沈不渡去拿来帕子,浸了热水拧干,给谢见欢慢慢擦拭脸上和脖颈冒出的冷汗,“你还是得多休息,抓紧睡吧。”

  宽大的白色袖摆堆积在小臂上,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淡青色筋络从袖中蜿蜒而出,从手腕到手背,更衬得他肤色如玉,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沈不渡靠的很近,屋里飘散的安神香也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海棠清幽。谢见欢喉结滚了滚,或许是失血过多神经有些放松,他忘了隐藏,失了分寸,就这么直白的盯着沈不渡,在对方抬眸时莽撞又热切地撞进他的目光。

  视线交汇,沈不渡给他擦汗的手指顿住了。

  夜安静极了,昏黄烛光在这一隅小小的天地温柔的晕染开来,让两人眼底泛起的波澜无处遁形。

  沈不渡拿着帕子的手正好抵在谢见欢喉结上,谢见欢嗅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呼吸渐渐变的急促,身体深处升腾起一股战栗的激流。

  沈不渡似乎察觉了什么,视线慢慢往下。谢见欢大脑如烧开的沸水,一时没转过弯来,下意识跟着往下看,继而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薄被下的变化。

  空气异常安静。

  “轰”的一下,青年的耳朵陡然烧成了晚霞。

第66章 刺符师

  谢见欢活了二十一年, 就没遇见过这么窒息的局面。

  虽然一直清楚自己心底对沈不渡的情感有多强烈,但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会有所反应,还被对方看个正着……

  徒然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谢见欢绝望的想, 他会不会被师父当成变态?

  最后还是沈不渡先开口了。

  “失了这么多血还能这么有精神。”沈不渡移开目光, 镇定评价, “体格不错。”

  谢见欢:“……”

  他羞愧欲死,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红成一片,拽过被子把自己牢牢盖严,拼命在心底默念清心咒, 因此也就没注意沈不渡平静表面后, 微微发红的耳尖。

  “你睡吧。”沈不渡咳了一下,“背上伤太重, 不能躺着,我扶你趴下。”

  谢见欢胡乱点头,根本不敢抬眼看他,沈不渡刚想伸手,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还是再等一会儿?”

  谢见欢没反应过来,只听沈不渡忍着笑意问:“现在趴下, 会不会顶到床板?”

  谢见欢:“…………”

  他的脸红的好像下一刻要爆炸了。

  沈不渡终于肆意笑出声来, 后见自己的徒弟都恨不得钻地缝了,才勉强良心发现,止住笑一本正经的替对方解释:“年轻人体格好,火力旺, 正常。”

  然后去屋里转了转, 把一方供一人横卧的软榻搬过来放在床边, 扶着谢见欢重新趴下了:“睡吧。我就在你旁边,难受的时候喊我。”

  似乎知道谢见欢不好意思,沈不渡没再多说什么,去把桌上的烛火熄了,合衣躺上软榻,闭上了眼睛。

  谢见欢脸颊仍有些发热,在黑暗中看着不远处侧卧的身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师父真的没有怀疑吗?是真的没有看出他的异样,还是……

  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缓缓升起,谢见欢胸口砰砰直跳,却又不敢深入去想,不敢奢望自己会有那样的好运气。

  折腾了半天,伤口疼的受不了,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迟钝发作,谢见欢思绪昏沉,终于扛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第二天,林士觉按时来给谢见欢换药,再次感叹对方的愈合速度:“按时换药,多卧床休息,不要剧烈运动牵扯伤口,不到半个月就差不多痊愈了。”

  谢见欢认真向他道谢,沈不渡则发现这位林神医的脸色有点差:“昨晚没休息好吗?”

  “一宿没睡。”林士觉摸着自己的大黑眼圈,“徐老爷的病又发作了,大晚上人不见了踪影,徐宅下人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倒在湖边,差一点就掉进去。”

  沈不渡纳罕:“这是什么病?”

  “我至今查不出来。”林士觉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不久前徐老爷找到我,说他最近总是无端心悸,晚上做梦的时候身上似乎压着重物,令他呼吸困难、浑身冷汗。甚至有时还会梦游,醒来时完全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按医理讲,这本该是心肝火盛、三焦郁热,或劳心过度、心脾两虚造成,但我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这些潜在病症。”林士觉皱紧眉头,喃喃道,“这症状看似平常,但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沈不渡在医学上是个半吊子,连神医都不得其解,他自然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就在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阵躁动,有花盆打碎的声音,还有下人忍不住的惊呼:“老爷!”

  “砰”的一下,屋门突然被撞开,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踉踉跄跄闯了进来,眼睛紧紧闭着,竟好似在睡梦中。

  林士觉立刻站起来:“他又睡着了?”

  紧跟进来的徐宅下人苦着脸道:“是啊。早上神智还是清醒的,方才突然就发作了……”

  林士觉皱眉,想上前查看情况,却见沈不渡站起来,伸手止住了他。

  他转头看见对方脸色,微微一惊:“沈公子,怎么了?”

  这位沈渡公子气质温和,结识以来脸上总挂着三分笑意,此时却冷肃的让人害怕。

  “他身上有鬼气。”

  林士觉一愣,身上有些发麻:“……什么!?”

  鬼气!?

  这个词并不陌生,甚至一旦提起就会令人从脚底窜出一股寒气,但鬼族分明在四年前已经被全面击溃,举族退缩回幽冥界,立誓不再踏足人类地盘一步。四年来修界也的确彻底没了鬼族的身影,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怀疑是这位沈公子认错了。

  沈不渡却大步上前,细细观察徐财顺的脸色。中年男人双目紧闭,额头上有冷汗缓缓沁出,皮肤有些苍白,仔细看会发现那白中透着青,有种接近死人的灰败。

  鬼族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六年前他曾无数次与鬼族交手,无论表面伪装的多好,但那股从魂魄深处散发出的阴冷腐败、灰沉绝望,他绝对不会认错。

  当年他将乾坤横在鬼王颈侧,逼对方滴血立誓,此生不会再踏入人类地盘一步。誓言生效后有天地规则作证,一旦违背会受到可怕的天罚,纵使鬼王再心有不甘,妄图卷土重来,相信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天道。

  而且,这个徐地主身上虽有鬼气,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并非鬼族披了人皮。

  那这森冷的鬼气是由何而来?

  沈不渡围着徐财顺转了一圈,走到他背后时顿住脚步,眼睛微眯,突然伸手一扯,将徐财顺的后背衣袍撕破开来。

  徐宅下人吃了一惊,立刻上前呵斥:“你这是干什么——”

  然而他走近后看见徐财顺裸露的后背,却突然呆住了。

  那徐地主的后背上,刺着一个巨大的青色鬼头。铜铃大的眼睛、呲开的嘴巴、狰狞骇人的神情十分生动,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

  这并非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青色鬼脸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眼眶里的眼珠子突然诡异的转了两圈,大张的嘴巴慢慢咧到耳根,冲他们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