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柏瑭
但不给柳疆反应的时间,肖律已经用力捏住对方手腕,将人朝自己这拉过来。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但这黑暗似乎有了一丝松动,肖律能捕捉到不远处出现了细微的动静,是柳疆。
柳疆猝不及防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之前盈满心头的杀意如烈火遇到了暴雨,骤然熄灭。
封闭的环境,被剥夺的视线,根植在记忆深处的恐惧一下子翻涌起来。
“给我滚进去!今天晚上别想吃饭!!!!”
“我为什么有你这样的孩子!又丑又笨!!还是个变态!!!”
“你又弄死了什么东西!老师来给我告状了!!”
“最该死的就是你!怎么不弄死你自己!!!”
“蠢货——”
“丑鬼——”
“垃圾——”
“去死————”
连声的咒骂、漆黑狭窄的空间、空气里发霉的味道,抽打、践踏、两张扭曲变形的恶毒脸孔……
如果说童年可以塑造一个人,那么柳疆觉得,自己在最开始就被这对夫妻捏成了最不堪的形状。
他恐惧厌恶他们,却又无法抗拒地学习他们,最终变得和这两个人一样丑恶。
也许他更加丑恶,因为当这两张脸变得灰败时,他对着他们的尸体模仿着他们当年的行为,内心竟然无比的愉悦。
“啊啊啊啊啊啊————————”柳疆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
他的精神世界开始剧烈波动,禁锢住肖律的黑牢也随之不稳定起来。
肖律抓住机会,将之前调动的能量聚集在空着的那只手上,狠狠一拳砸向柳疆。
“唔——”柳疆的惨叫被打断。
随即,黑牢散开,夕阳最后的余韵洒在地面,一点点被夜色吞噬。
柳疆在肖律一击之下半张脸都是血痕,他试图逃往杂物遮蔽的区域,却被肖律一把抓住后领。
又是一拳。
这一拳依然包裹了光耀的能量,将他砸得倒飞出去。
虽然觉得光刃更帅,但没办法,天已经黑了,光耀的能力减弱,不能像之前那样豪迈地使用,只能节约一点。
柳疆撞翻一堆杂物后趴在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肖律疑惑地走近几步,晕了?
不等他继续上前,忽然瞥见柳疆藏在身体另一边的手臂微动,像是有什么小动作。
为防对方耍诈,肖律立即后退。
“别动。”柳疆的手已经飞快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肖律。
肖律:“……你这就不讲武德了,说好的超能力战斗,怎么可以偷偷用热武器?”
“哈哈哈哈……”柳疆笑着随意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没擦干净,反而让他是面孔更加狰狞。
“是不是没想到?”
“这是两个老东西的,我也没想到,他们死了居然还能留下点有用的东西。”
“呼……”他一边保持枪口指向肖律,一边撑着站起来。
“你真的很麻烦,是和我抢叶祁的人里面最麻烦的一个。”
“等会儿我就去划烂他的脸,不能让他继续勾引人了,反正我爱的是他的人,而不是那张脸,他懂我的。”说着可怕的内容,柳疆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甜蜜的笑意。
肖律:“……”
明明打人的是自己,背锅的居然又成了叶祁,也不知道柳疆的脑回路究竟连接着外太空哪个犄角旮旯。
叶祁,惨。
柳疆冲着肖律大喊:“跪下来!给我道歉!”
肖律没动。
他觉得这兄弟脑子真的不对劲,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他不打算放过自己,这情况下跪下来有什么用?又不是在演电影。
柳疆的情绪激动起来:“说你再也不会打叶祁的主意了,说你就是痴心妄想!然后把你的手抬起来,我要打断它!”
肖律注视着他狂热的眼睛,缓缓抬起手。
柳疆的嘴角上扬,枪口朝肖律的手臂偏移过去。
“你说是子弹快还是——”肖律忽然开口。
柳疆下意识地朝他看去。
一束光从肖律指尖射出,须臾之间已经来到柳疆额前,射穿了他的头颅,而柳疆的眸子还停留在肖律脸上,脸上的星纹光芒褪去,刚刚提起的嘴角还来不及放下。
“——我的光更快。”看着柳疆倒地的尸体,肖律才不疾不徐地说完后半句。
谁规定必须讲完台词才动手呢?
肖律突然体会到了不讲武德的快乐。
他走到柳疆面前,确认对方彻底死亡后,顺手把枪拿走:“小可爱,知道自己是反派就不要话那么多。”
·
咔哒——
黄家的门锁开了。
室外空空荡荡,室内一片漆黑,门里门外竟然都是无人的样子。
时光像是被人扼住喉咙,短暂地停滞下来。
片刻后,一只枯槁的手臂缓缓从外面的墙壁探出,指尖是野兽般的尖锐,手腕上一道红绳,衬得肤色惨白如鬼。
接着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一上一下地攀附在门框上,和门框保持着垂直的角度。
突然,一张惨白枯瘦的人脸从墙边探出,一身红裙,皮包骨,仿佛骷髅一般,一头垂下的漆黑长发几乎触及地面。
怪不得从门缝看不到人,原来这人竟然是横着攀附在墙壁上的。
月光下,她脸上泛着诡异的红色光纹,双目不见任何理智,只有一片空洞的贪婪。
虽然脑部在星辉和人类的意识争夺中受损,让游尸们普遍智力不高,只有疯狂的攻击欲,但星辉的力量依旧强化了□□,是不能轻忽的对手。
两只眼睛朝不同的方向转动,游尸扫视着室内,目光所及不见人影。
“人呢……去哪了?”
之前她明明感觉到了人的动静。
正在异化中,是很弱很好吃的状态。
“你是不是……藏起来了?”游尸的嘴角几乎咧开到耳根。
沿着墙壁,她手足并用地爬进室内,动作灵活如一只壁虎。
·
周围安静下来,仓库里两个人的呼吸变得明显起来。
肖律回过头。
柳疆已死,禁锢叶祁的黑牢自动消失,露出被绑缚在货架上血染的躯体。
“叶祁。”肖律试着和他打招呼。
叶祁很虚弱却并没有失去意识,他看向肖律,眸中无悲无喜,也没有呼救。
月色洒入一片狼藉的室内,让一切鲜活的颜色都褪去,笼罩在月色下的他一身褴褛,看起来像是个被遗弃的破碎人偶。
肖律走上前,试着在不碰到对方伤口的情况下把人放下来。
但叶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太多了,哪怕再小心,肖律的双手还是被血染红了。过程中他感受到指尖之下叶祁的肌肉在微微颤抖,显然这人是觉得疼的,但叶祁硬是一句痛呼也没有,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波动。
将叶祁放在地上,肖律粗略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
当然不是自己上,而是让伊万小助手直接扫描的。
情况比预想中好,大概是剧情还没到,叶祁的四肢并没有断,只是关节被柳疆硬生生拉脱臼,还好时间不算长,肖律在伊万的指导下硬着头皮给他复位了。
叶祁身体上几乎都是皮肉伤,有脱水和长时间没进食导致的虚弱,但都不致命。
更大的问题是精神上的,不论肖律对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对肖律粗糙的关节复位手法也没有表现出抗拒,一副任他折腾的样子。
“喂,你有信得过的朋友吗?我带你去找人,不过不能耽误太久,我还有朋友在等我呢。”肖律戳了戳叶祁的脸。
叶祁安静地注视着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这可怎么办啊……”肖律烦恼地挠着头。
把叶大影帝丢在这?
食物倒是不愁了,但像他一样来找物资的人肯定还有许多,其中难保不会出现什么不法之徒,并不安全。而且,柳疆的尸体还在这呢,把两人放一起是不是有点精神污染?
算了,先找物资,等会儿再想吧。
肖律扫视一圈,在满地杂物里翻找起自己不知何时掉落的包。
还好,手工鞣制的皮革挺结实,拍拍灰尘连个划痕都没有。见包里还有空隙,肖律抓了把糖果塞进去,高热量的东西,备一点准没错。
想到小胖子也许爱吃巧克力,他又添了几条巧克力,将包塞得鼓鼓囊囊。
肖律突然感觉到自己衣摆上传来了拉扯感,垂眸一看,一只苍白带着伤痕的手拽住了自己的衣服。
力道很轻,像是怕惹人厌。
他回过头去,正对上了叶祁漆黑的眼睛。
这时候肖律因为找东西逐渐走远了些,距离叶祁躺着的地方有好几米。
叶祁是怎么过来的?他忍耐着身上的疼痛一点点在地上爬行,只为了靠近肖律,轻轻扯住一下衣角。
有人说叶祁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子,和他对视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待你温柔了。哪怕淹没在茫茫人海里,也能凭借这双眼睛再次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