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宫猫管事 第53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宫廷侯爵 灵魂转换 穿越重生

  小皇帝搁下了手上的朱笔,而后悄没声息地往那小猫儿所在的地儿走去,而后又往团蒲上捞了那小狸奴一把,小猫儿“嗷”一声便从他手里滑走了,只留下了他落在团蒲上的一册书卷。

  裴野捡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尔雅》,小猫儿不肯理他,他便去问曹四郎:“游隐今日给你们留了功课?”

  曹四郎颔首作答:“回陛下的话,是有此事。夫子今日让主子背诵《千字文》,再熟读《尔雅》第一篇。”

  裴野顿时便反应过来了,这小猫儿大概是觉得是自己同那夫子说了小话,才让游隐留了这样多的功课来折磨他。

  他端持着那书卷,跟在那小猫儿身后慢慢地走,从后头瞧他,那气鼓鼓的腮帮子忽隐忽现的,落在裴眼里,只觉得那样子很有几分可爱味道。

  裴野随着他绕了一圈,眼看那小猫儿便要往殿外去了,陛下恰巧嗓子有些发痒,便掩嘴轻咳了几声。

  那小猫儿立刻紧张地回头,小皇帝见状干脆也不抑着了,偏过头去不轻不重地又咳嗽了两声。

  小猫儿止住脚步,忙跑回来仰头看他,见裴野的唇色还是那样苍白,整个人仍有些病怏怏的,很疑心他下一刻便要咳出血来。

  于是小猫儿打算暂时先不生这位病患的气了,紧张兮兮地伸手要他抱。

  裴野见他被诱上钩了,便转过身去,欲擒故纵道:“找旁人抱去,也不怕孤过了病气给你。”

  小猫儿听他这么说,顿时又急匆匆地跟了上来,一边追还一边拍打他的衣袍下摆,喵喵叽叽地吵着要他抱。

  小皇帝也不着急,直到快回到桌案边上了,他才像是勉为其难地蹲下身,将那小猫儿揣进了怀里。

  小狸奴得偿所愿,傻乎乎地便把方才心头对裴野的怒气全丢到脑后了。

  裴野的怀里很暖和,衣襟上还浸染着那股独特的熏香,小猫儿原本只想赖一会儿,心想自己眯一下下便爬起来继续去念书,可没想到,这双目一闭一睁,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是全黑了。

  寝殿内燃着微弱的烛光,他稍稍支起身子,往四下一扫,没瞧见裴野的声音,只在枕头边上瞧见了一套薄袄子。

  方啼霜下意识掀开那锦被看了看,果然又瞧见了自己不着片缕的身子。

  不是……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化了人形?才刚他不是还在裴野怀里吗?

  难不成是?

  方啼霜飞快地缩在被窝里换好了衣裳,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寝殿,缓步慢行地进了正堂。

  正堂里灯火通明,皇帝仍在伏案批阅奏章,他轻咳了两声,正要伸手去端旁侧的茶水,却忽闻身侧的戚椿烨轻声提醒道:“陛下,那小郎君来了。”

  “睡醒了?”裴野抬目看向门口那人。

  方啼霜微微一怔,而后才点了点头。

  “过来坐,”裴野淡淡然道,而后又稍稍偏头,吩咐戚椿烨说,“椿烨,你先退下吧。”

  戚椿烨立即便颔首退去了。

  见人走了,方啼霜便一阵小跑过去,然后自下首挑了条木椅,抓住两边扶手便想将那木椅抬起来,可他到底还年幼,那胳膊也才不过才长的同那椅子腿一般细,将这实木的椅子拖动便已经很吃力了,更何况要将它整个都抬起来。

  “不必麻烦,”裴野看向他,又往旁边让了让,在左侧空出了半边座位来,“同孤一道坐便是,平日里也没见你客气过。”

  方啼霜低着脑袋,贴着他坐下了。

  虽然他平日里与小皇帝一直同吃同睡,可他心里到底也还是知羞的,方啼霜有些尴尬,于是便伸出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那叠在桌案上的奏章。

  “陛下……”方啼霜犹犹豫豫道,“那什么,我方才……”

  裴野又拾起手边那只朱笔,而后淡淡然解释道:“方才孤抱你回寝殿睡,不过还未将你放上榻,你便忽然来了一出大变活人,孤差点将你摔在地上,那样的动静,竟然也吵不醒你。”

  说实话,陛下这番话多少还经过了几分润色,他那时正要将那小猫儿放下,谁料怀里的猫忽然一沉,突然便成了一个大活人,这猝不及防的一变,让皇帝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就抱着方啼霜一道摔在了地上。

  这差点是真的只差一点,那时方啼霜的脑袋离地面大概也就只剩一尺多的距离了,好在他这么多年风雨无阻地练剑锻体还算没有白费,往前几步后便堪堪稳住了。

  方啼霜扭头看他一眼,心里很不好意思,可嘴上还要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还不都怪你,昨夜我怕你咳死了,一会儿也不敢睡,今日还要被夫子凶,一点儿也没法偷睡,可困死我了。”

  裴野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他气鼓鼓的脸颊上,而后嘴角浮起了一抹很浅的笑意:“好,便都赖孤——”

  他微微一顿,而后忽而换了一种语调:“方啼霜,你后头怎么还长了条尾巴?”

  陛下话音未落,便见方啼霜忽然面露惊恐之色,顿时拔高了音量:“哇!不许你说这个!”

  裴野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吼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忽然这么大声?”

  “我不管,反正你赶紧忘掉,”他面颊上浮起了几分红晕,眼眶里也湿乎乎的,好像被人瞧见长了尾巴是极其羞耻的一件事,“你要是再说,我就再不要理你了!”

  裴野瞧他那副反应,便觉得好笑,于是刻意打趣他道:“平日里当猫的时候也不见你藏着尾巴不肯示人,这会儿怎么又不让人说了?是怕将来找不着媳妇吗?”

  方啼霜很委屈地瞪他一眼,总觉得眼前这人笑得很坏、很欠揍,可又有些词穷,好像说不过他,故而便背过脸去,真不肯理他了。

  “方啼霜……真生气了?”裴野凑过去看他,伸手便要掐他的脸。

  方啼霜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走开。”

  “你的功课都做完了么?”

  方啼霜这才想起了那被自己忘却的功课,心里顿时一阵难受,可面上还要强撑着不肯示弱:“我早背熟了,不用你说。”

  可他这话实在说的很没底气,才一出声便就出卖了他。

  裴野笑了笑,还是忍不住放软了声调哄他:“好了,孤不说你长尾巴的事了。”

  “你要全都忘干净,”方啼霜这才肯扭头看他,警告他道,“也不准和告诉旁人。”

  裴野揣着明白装糊涂:“告诉旁人什么?”

  “就我……”方啼霜又红了脸,面上不自觉地浮上了几分气恼,“我那尾巴的事,你还装傻!”

  “什么尾巴?孤不记得了。”

  方啼霜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我也不记得了。”

第六十五章 “你愿不愿意走?”

  裴野批阅奏章, 方啼霜便趴在桌案一边念书,念得嗡嗡作响, 活像是一小群蜜蜂在振翅。

  裴野那样喜静的人,竟也不嫌他吵,偶尔还开口纠出几处他读错的地方,方啼霜倒是很虚心地改了口,但还是有些惊奇地问:“陛下,你眼睛分明一直看着奏章, 怎么还能纠我的错?”

  陛下没好意思说,那些启蒙读物他早就倒背如流了,当时在课上学过便记下了,根本用不着回去再做功课, 又怕打击了小孩儿的信心, 因此他只说:“孤听着呢。”

  方啼霜支着脑袋, 很苦恼地说:“我一瞧这些字, 我就脑袋犯晕、想睡,明明已经读过好些遍了,可就是记不下来, 陛下, 这病秦太医能看吗?”

  裴野从学时没遇见过这样的困难, 因此也无法解他的疑,只轻声答道:“读书不可急于求成,既是仙药也治不了懒病,你只管好好学,孤又不逼你去考学做官, 不急。”

  方啼霜一撇嘴, 气鼓鼓地说:“可夫子急啊, 我若学不会,他可要打我手心的。”

  裴野听他的语气,莫名有些乐了:“他这么凶啊?”

  “可不是吗?昨个来的时候还给笑呢,今个就严得不行,还不是陛下你给教唆的1”小孩儿愤愤然道。

  “怎么就是孤给唆使的了?夫子本该就是这样的,严师才能出高徒,”小皇帝顿了顿,而后又随口胡诌了一句,“当年孤也没少被崔阁老打手心。”

  方啼霜眼睛微亮,听说裴野这样聪明的人,竟也要被老师揍,他便觉着心里平衡了,可又疑心裴野是在说谎哄他高兴,于是又将信未信地问:“真的?可你是皇帝,他怎么敢真打你?”

  裴野夹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孤是皇帝,那上回那一拳是狗打的?”

  方啼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依然觉着自己很有理:“谁叫你骗我,那回可差点要渴死我了都——陛下你还没回答我呢,那崔阁老真敢打你吗?”

  “孤骗你做什么,那时孤连个储君也不是,他怎么不能打了?”

  方啼霜心里顿时有些莫名的高兴,又很八卦地问他:“那陛下怕吗?你那时哭没哭过?”

  裴野本来就是随口胡说哄他的,他自幼过目不忘,又勤奋刻苦,寻常连挨骂都极少,更不可能挨打。

  他们这些皇子,哪个不是金尊玉贵的?师长们若非要训责,也是罚他们贴身带着的小书童,那戒尺无论如何是敲不到他们手心里的。

  因此没什么经验的裴野只好敷衍道:“有一点吧,但没哭过。”

  “啊?”方啼霜的表情看上去还颇有几分遗憾似的。

  裴野觉得他实在很欠教训,于是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肘子:“还不背书去?就知道犯懒开小差。”

  方啼霜不甘示弱,也还了他一肘子:“还不批奏章去?就知道陪我说话,影响我读书。”

  两人于是各自归位,过了半晌之后,又忽然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

  方啼霜念了没一会儿便困了,在那儿不自觉地点着头,裴野轻拍了他的后背两次,方啼霜才勉强又清醒了一会儿。

  可等到裴野合上最后一本奏章后,偏头便见那小孩儿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更准确地来说,应该说是把头埋在书卷里睡着的,也不嫌硌得慌。

  裴野将他从椅上拦腰抱起时,发现他额头与鼻尖都硌红了,饱满光洁的额上,还印上了两行浅淡的墨迹。

  皇帝笑了笑,而后抱着他行至廊檐之上,候在外头的戚椿烨缓步上前,有些犹豫道:“陛下……”

  陛下抬眸看向他,声音极轻:“嘘,别出声。”

  戚椿烨于是只好跟在他身后,轻手轻脚地跟着那似乎有些鬼迷心窍了的皇帝回了寝殿。

  是日清晨,小猫儿因昨日睡足了,倒是醒得很早,没再让婉儿他们忧心要如何叫他起床。

  昨夜他怕得要死,可今晨夫子却像是忘了昨日留下过功课似的,好像压根就不记得要考课的事了,小猫儿心里不免有几分庆幸。

  又不由得心想,早知道昨夜就不要那样刻苦了,害他连睡也睡不安稳,夜里直做噩梦,梦见连他的食盘里都堆满了小山高的书,游隐责令他不把这些书啃完就别想睡觉。

  连裴野也拿着戒尺在旁边帮腔,可把小猫儿给委屈坏了。

  小猫儿今日听课听得格外认真,因为生怕夫子一不高兴就记起了昨日的留堂功课。

  而坐在他身后的曹四郎却是记着的,为着小弟,他也没和游隐提起。

  可临到放堂时,夫子却把他俩都叫住了,说是要考课。

  小猫儿心里一咯噔,抬头便看见那夫子盯着他,有些奸诈地一笑:“还以为夫子我把昨日留下的功课给忘了吧?”

  小猫儿很谄媚地一摇头:“喵呜~”

  他紧张地直甩尾巴,感觉昨夜才记下的字,睡一觉醒来便全送给周公去了,眼下脑子空空,只好不停地给身后的阿兄使眼色,希望他能搭救自己。

  游隐一拍书卷,肃然道:“看旁人做什么?看书!”

  小猫儿脑袋一抖,只好垂着脑袋去看面前的书页,夫子不考他千字文,只问他《尔雅》,游隐每念一字,小猫儿便凭着记忆用爪子拍在一个字上。

  他只要拍错一个字,便会被夫子凶一句,然后就听他说:“把手伸出来。”

  小猫儿双目紧闭,一边抖着一边翻出了半边猫爪,然后夫子就会不轻不重地敲一下他的手心。

  不过说实话,那嫩粉色的肉垫虽然瞧起来脆弱,可因着平时也是用来走路的,皮其实并不算薄,因此被打起来其实也不咋疼,可小猫儿就是害怕。

  然而走运的是,那夫子一路盘问下来,小猫儿也并未错上几个字。

  等他考完了小猫儿,不仅方啼霜自觉松了一口气,连游隐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还生怕这小狸奴不用功,一会儿错太多让他给打坏了。

  游隐看向后头的曹四郎:“你呢?功课做了吗?”

  曹四郎立刻站起了身,而后将那《千字文》与《尔雅》第一篇全背下来了,比平时说话还顺溜,连一字不漏、一字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