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年+参商 第55章

作者:春风沉醉 标签: 古代架空

  方知府摆摆手,沉声道,不当紧,扔到乱葬岗便是。

  顿了顿又问道,只是这人死了,你要打听的事情可有了着落?

  容德秋点点头,便告辞了。

  方知府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身瞧了一眼牢里那死囚犯,瞬间吐了出来。

  那囚犯脸上一个焦黑的窟窿,原是眼睛里被人硬生生捅了根烙铁,插到脑子里,活活烫死的。

第6章

  王二满面惊慌,看着地上的尸体,一地的鲜血。

  那血浆子泉水般一股一股地向外涌,渐渐小了下来,最终停下了。

  王二只觉得耳膜阵阵轰鸣,整个人冷汗直流。

  …

  适才被这泼皮见了他额上的烙印,他杀心顿起,一刀捅在那泼皮肚子上,袄子顿时红了一大片,丝丝棉絮也飞了出来。

  那泼皮捂着肚子大声呼救,只是这地方太过偏僻,原就是他打劫偷窃的地方,村子里的人本就不愿意经过,此时又开始下雪,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

  王二却不知,此时心如擂鼓,生怕这叫声引来村子里的人,死死捂住这泼皮的嘴,将他拖到旁边一处废屋,又在这人颈子上补了几刀。

  直到这手下的身体再无挣扎,方才松开手,整个人宛如虚脱一般,双眼涣散,看着地上的死尸。

  勉强喘匀了气,只觉得身上全是汗,冷风一吹,好些从破袄子灌进来,冻的王二清醒了些。

  左右思量一番,定了定心神,王二的眼神从慌乱变得镇定了些,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一鼓作气将这人塞到那屋中火炕下,又到院子里刨了好些灰土草茎,将地上的血抹干净。

  眼看四下无人,雪下的正大,将门口的斑斑血迹也盖了去。

  王二便冲出门去,捡起自己的头巾斗笠,一股脑戴在头上,拔腿狂奔,向山上跑去。

  鹅毛大雪翩然而至,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暗蓝色的天,暖黄的光,雪大的看不清路。

  山上积雪太厚,覆到膝盖,踩进去容易,拔出来却难。

  王二在雪中跑了一个时辰,累的气喘吁吁,抬头一看,村子已是在遥遥的远方,眼前是无边苍白的山林。

  厚厚的积雪,分不清去路。

  王二回头看一眼那村子,眼眶发酸,手脚冻的发麻,热泪流下来,被风一吹,已是冰凉,刺的脸疼。

  他一咬牙,接着向山上跑了一阵子,心中越来越急。

  他迷路了。

  只是模模糊糊觉得是这个方向,可是怎么走都找不到回家的那条山路。

  王二心中忐忑不安,猛的隐约听到几声狼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

  他在山中多年,一听这几声狼叫,便知那狼已是不远了。

  他急的手脚并用,顺着旁边一棵大树爬了上去,只是那手脚冻的不听使唤,爬了几步便扑簌簌往下掉,勉强抱住了树干没摔下去,冻的通红的手指却磨破了皮,血淋淋的。

  王二心中着急,身上又冷又疼,风雪大的迷了眼,狼叫声越来越近,终是忍不住大哭了出来,眼泪鼻涕迎着雪花糊了一脸,手脚却不敢停下。

  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往树上爬,王二拼了死力气,勉强攀住一根树杈,抱住了一阵抽噎,才抹了抹眼泪。

  往远处一瞧,几匹黑狼已奔向这里,皑皑白雪中甚是显眼。

  饶是爬上了树,王二还是吓得浑身颤抖,知道自己迷路坏了事,冬天的狼不会离窝太远,这下子怕是冲到这群牲口的地盘了。

  岂料再定睛一看,雪地上除了自己模模糊糊的脚印,还有两串脚印,指向自己攀着的这棵树。

  王二顺着那两串脚印一找,猛然发现树底下正站了两个人,阴鸷地仰头盯着他。

  王二吓得险些摔下树来。

  因着其中一人他认得,便是那年押送他全家流放的衙役。

  只听这人叫道,卢荀生,这些年你藏的倒是仔细,让我们一顿好找。

第7章

  容德秋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捧着暖炉,不知在想什么。

  车厢外几匹高头大马,一个配着长剑的男人翻身下马,附到车帘子上小声说道,东家,这便是那人藏身的地方。

  容德秋方才发觉马车已是停了,将暖炉一掷,掀开帘子。

  只见一户破旧的宅邸,院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惨叫和叫骂声。

  一路走近主屋,也并无人阻拦,那叫骂声却是越来越大。

  房门大敞,屋中一人躺在地上,被几个壮汉围在当中。

  其中一人骂道,白五,你老老实实把这房契交出来抵你的赌债,不然你这对招子,便是保不住了。

  那躺在地上的白五捂着肚子,嘴里不停地叫骂,脸上已是青紫一片,一只眼睛被打的红肿,睁不开,只眯着一条缝。

  容德秋推开/房门,屋里一群人的目光便全集中在他身上。

  他却瞧也不瞧一眼,径直走到一张凳子前,拿出帕子拂了拂上面的灰,坐了下来。

  几个壮汉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彼此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番,不知这人什么来头。

  屋子里一阵寂静,其中一人憋不住,叫嚣起来,哪里来的白面相公,好大的架子,仔细小爷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这人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扔在地上,轻轻说道,够么。

  这几个壮汉看见银票,眼睛都直了,赶忙扑上去将票子捡了,往怀里揣,最后踹了白五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五一双三角眼打量了容德秋一番,只觉得这小相公瘦弱纤细,一身的绫罗绸缎,一看便是富家公子打扮,于是穷心未尽歹心又起。

  嘴上不住地感恩戴德,眼睛却四处乱瞄,想寻得些使唤的物件,将这人砸晕了,再搜刮些银钱票子出来。

  却见这人又从袖子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他。

  白五看着那些票子,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

  只见那小相公红唇一张,轻声道,我问你些事情,你若答的好,这银钱便是你的。

  白五急吼吼冲过去,将那银票握在手里,一张一张数着,嘴里胡乱说道,好好好,你尽管问。

  却听那小相公轻轻说道,六年前,你做差人时,押解卢家上下三百余口发配辽北…

  白五心里一咯噔,手里不自觉地握紧银票往后退了一步,抬起眼来,看着这个不明来历的男人,有些紧张,心里已动了杀机。

  只见这人混若不知,望着门外的风雪,双眼沉静如水,继续说道,也是这样一个冬天,这些人在路上死的死,伤的伤,到地方的,只有区区百余人。

  白五瞄了眼茶几,便装作要喝茶的样子,悄悄握住了茶壶,只待趁这人不备,结果了他。

  那人收回了目光,缓缓转过脸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了白五,一字一句地问道,那卢家二少爷,却并未到达辽北。

  白五握紧了茶壶,目光躲闪,结结巴巴地说道,卢家二少爷身娇肉贵,死在路上了。

  那人继而问道,死在哪里?

  白五心中发慌,声音便大了起来,恶声道,死了便是死了,这么多年了,去辽北经过那么多地方,我哪儿记得死在哪里了!

  那人转脸看着门外,目光幽怨了起来,沉吟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骗我,不撕了你的皮,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白五一听这话,猛地扑将上去,手中抡起茶壶,向这人头顶砸去。

第8章

  卢荀生紧紧抱着树干,摸出靴子里的匕首,恶狠狠地冲下面叫道,你若敢上来,我一刀给你开个瓢。

  树下二人轻蔑地一笑,混不当一回事,那衙役手脚并用,便要上树。

  卢荀生吓得面色惨白,胡乱挥舞着匕首。

  却见另一人拉住那衙役,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飞镖,瞄准了卢荀生,笑道,只要他死了便是,不费那个力气。

  那衙役哈哈大笑,抱着手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树上的卢荀生,叫道,你可抱紧了啊,别掉下来摔死。

  卢荀生眼瞧着那明晃晃的飞镖,眼泪登时涌了出来,急的在树上不停地挪动,口中哭叫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未落,就听树下一声惨叫。

  卢荀生低头一看,只见一匹黑狼已经将那手执飞镖的人扑倒,一口咬在咽喉上,鲜血喷出几丈高。

  那衙役见状,转身便跑,这下更是漏了破绽。

  两匹灰狼从旁边冲出来,几下子将那衙役咬死,血浆子喷了一地。

  几只狼从一旁蹿了出来,围住两具尸体撕咬了起来。

  卢荀生在树上看的目瞪口呆,抱紧了树干,一动也不敢动。

  雪下的越来越大,冷风骤猛,眼看一场暴风雪要来了。

  天色已黑,那几匹狼吃饱了之后,将余下的尸块撕碎,叼在嘴里离去了。

  卢荀生双臂已是僵了,心道要走就得趁此时,否则必得活活冻死在这里。

  只是又怕那些狼去而复返,他犹豫一番,才发觉四肢已是冻的有些不听使唤。

  夜色茫茫,他趴在树上找那些狼的去向,环顾一圈,发现远处山头上隐约有些光亮,知道那便是家。

  此时乍见那一星黄光,卢荀生终于有了些勇气,连滚带爬地蹭下树,向那处光亮跑了去。

  …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路上也不敢停,生怕那些狼再追来。

  暴风雪已是来了,吹的眼前一片模糊,眉毛上也结了冰霜,脚趾冻的没了知觉,行路愈发艰难。

  好容易远远瞧见自己那小木屋,明晃晃的光亮在黑夜中分外显眼,他只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那光芒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