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第14章

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 标签: 古代架空

徐熙露出牙疼神情,道:“还说什么?下官还敢说什么?”

可不多时,他还是仿佛咽不下这口气,又道:“下官求求殿下了,麻烦您和陛下面前美言两句,圆一下此事,下官这就绑了那几个到府上赔罪,另有一些歉意给那二位买零嘴吃,可否?不然下官实在无法交差……您总不能从小到大只可着一个人欺负吧。”

拽着缰绳的那只手冻得疼,我缩回袖中,又换了一只手,这才慢慢道:“徐统军上次弃文从武卓见成效……今日,还是想想弃武从什么吧。”

说罢,不顾他铁青的脸色,我加了一鞭,与他拉开了距离。

行至正午,已到了栖云山。

玉和领了一众修士迎候在山门前,今日他也穿得隆重,层层叠叠的玄色道袍迎风飒飒,道冠正束,但还是有几缕系不上的额发垂下来,两条坠带自道冠侧分下来垂在鬓边,迎风飘动。

看着他在百官面前端得仙风道骨的样子,又想起他在我床边翘着脚玩那两根坠带的不靠谱模样,我越发觉得好笑。

冗长见礼中,我与他在人群中触到目光。

有月余不见,我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他在圣驾前不好露出什么特别神色,只双指捋过坠带,眼风轻飘飘地在我面上一扫而过,转身领路去了。

祭祖仪式繁复,耗费时久,更何况栖云山上寒意较城中更添一层,而且昨日刚落了雪,今日虽出阳了,但积雪未消,我站到礼毕回了房间,又发起高热来,祭圣英太子便没去。

谢明澜祭完他爹,听闻了便来看我。

他坐在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蹙眉看了我半晌,道:“都叫你不要骑马逞强,这下趁愿了?”

我叹了口气道:“臣的错。”

他没好气道:“你这错认得快。”

谢明澜在我床前又坐了半天,好像还是很生气似的,又冷哼道:“还能拿你怎样,说又说不过你,打你你就敢死给朕看,看着烦心,罢了,眼不见为净,朕走了。”

虽然说着,他又叫人唤了太医和苏喻来,吩咐了两人留下仔细看护。

他是一国之君,不可一日不在宫中,故而嘱咐许多,最后只得在众人恳劝之下返程了。

苏喻对我的脉案可谓熟得不能再熟了,谢明澜一走,他就放太医离去休息了,一时间开方煎药不提。

我喝了药发了汗,便沉沉睡去了,再醒时,一望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苏喻和衣蜷在窗边小塌上正睡得沉,我望着窗外明月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我蹑手蹑脚下床来换好衣服,披上大氅,去取了些东西,向山上去了。

这栖云山我也很熟,齐国尊道教为国教,皇室子侄每年都要来住上个把月静心修身,有些皇子比如太子时洵,有出家代身,便不用自己亲自来,像我这种难得可以借此躲开东宫繁重功课的,便是一年也没有落下过。

我顺着记忆,步到险峰上,崖下就是万丈深渊,头顶却是一轮明月。

我取出一支白色山茶花,一松手,就被风带走了,那一点白飘飘洋洋沉入乌黑崖底,直到看不清了。

我在崖边扬起一把纸钱。

遥寄佳人……也只是遥寄罢了,那人香消玉殒在千里之外,不知魂归故里了否?

我十岁时,时年正与北国打仗,连年战事断断续续总不消停。

但宫内那年的大事,却是太子妃的一位远方表妹被接入宫中了。

那位表妹姓云,母亲早逝,父亲算是皇亲国戚,有着世袭爵位,只是后来战死沙场,父皇念她家忠烈,孤女无人照拂,便开恩把她接进宫中,因着她和太子妃沾亲带故,所以就留在太子妃那边教养。

她后来虽然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但是在当时才九岁,只是天真娇憨的小姑娘罢了。

我记得初见是在家宴上,太子妃忽然小声逗她:“你为什么总盯着九弟看呀?”

虽然小声,但是我坐得近,还是被我听到了。

云姑娘歪头盯着我直瞧,道:“九哥哥长得和别的哥哥不一样。”

纵使那时已经练出了些厚脸皮,但听到此话,我一时间仍是有些难堪,我的相貌因为随了母妃一些,确实有些异于中原人,宫内之人背后的编排我也只当不知罢了,她却还是头一个当面说的。

太子妃听了,也赶忙拍她的手。

那云姑娘仍是天真地望着我,痴痴道:“可是云儿瞧了半天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九哥哥的眉眼特别好看,一看就……陷了进去,想一直看,拔不出来了。”

太子妃又笑又叹,嗔道:“你这个不知羞的小妮子。”

我也忙别过目光,心中却是巨震,一时间又是惊愕又是暖意,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滋味。

她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因为我在东宫读书,见到太子妃和云姑娘的机会便多些,我和她年纪相仿,再加上初见那一层缘故,我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后宫规矩大,我与她每每相见,俱在长辈在场的情况下,时隔多年,现在想来那时也许心中确有朦胧好感,但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仅此而已。

待我长到十五六岁,云姑娘也有十四五,出落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她的画像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传得天下都知宫内有位天下第一美人云姑娘。

因我与她二人又快到了婚配年纪,宫内诸人都当云姑娘是未来的九王妃了,时常拿我们打趣,就连父皇也甚是满意,有意指婚我们。

但在我十六岁那年,我母妃病逝,我悲痛发丧后,须守孝三年,这一桩婚事便放下了。

第二年,与北国的仗已经打到第六、七个年头,两国俱是元气大伤,此时北国却勾结鲜卑,鲜卑陈重兵于陇西,意图与北国一北一西夹攻齐国。

若只是北国一国,齐国尚且有一战之力,但西面鲜卑近年来横空出世了一位叱罗将军,此人用兵如神,短短几年扫平周遭小国,亦对齐国虎视眈眈。

眼看江山社稷倾覆在旦夕之间,北国突然遣使者前来,声称愿与齐国罢兵言和,只求娶天下第一美人云姑娘,让她和亲北国。

那日,我头一次闯进东宫,彼时谢时洵已是监国太子,我跪在太子时洵面前,求他不要应此事。

我对他道:“鲜卑与北国的联盟并非牢不可破,他们两国之间亦有血海深仇,如今只是为了利益暂时联手,北国突然要和亲,定是他们两国之间生了嫌隙,臣弟愿出使鲜卑,斡旋此事,待鲜卑退兵,只剩北国不足为惧,不需送云姑娘去和亲!”

彼时太子时洵望着我的眼中,有许多悲悯之色。

这种神色并不常在他面上出现,只是那时我还不明白。

最后他只是轻轻道:“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