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第55章

作者:真真酱 标签: 古代架空

然而楚临秋此时却仿佛被死死地钉在这张床上,任凭他如何拉也拉不动。并且,这人还在拼命咳嗽,喉间发出令人心疼的喘息。萧岑甚至觉得,他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

“别咳了......别咳了!!!”

“侯爷,别怕......不过是旧......疾......一阵子就好了......”楚临秋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倦极似的阖上了双眸。萧岑终于如愿以偿地将人抱在了怀中,他扶着楚临秋令其坐在自己身前,而后左手紧握成拳,轻扣脊背。

“好些了吗?”

楚临秋似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萧岑甫一松手,他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九商!!!”

“别......怕......”

两次“别怕”,均带着很强的安抚之意,使萧岑隐忍半天的泪水,终是更为迅猛地夺眶而出。第一次时,楚临秋尚睁着一双眸子,他眼神中全然没有面对自个身体状况的不安,反而是看向跪坐在自己身边之人时,会露出点无奈与担忧。

萧岑恍然惊觉,这是个过了今夕,却不知来路在何方的人,有什么必要绕这么大圈只为了离间叔侄之间的感情?他不禁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对不住,本侯......我日后再不对你动手了......你怎么也不躲着点?”

“躲不过去了......侯爷......”楚临秋叹息般的话语,更像一支鸦羽轻轻挠在他的心上,令他几乎要被愈发浓厚的愧疚之情淹没下去。

“榻边的书册......最下有玄武卫近年关于萧家的......侯爷闲时可以看看,以及......满朝文武......名册......派别......”话未说完,楚临秋竟就这样歪头睡了过去。

“九商?九商?!”萧岑见他唇色过于灰白,一时之间竟疑心他是不是又气虚厥过去了,险些高声呼喊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竟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问询,“爷,楚府来人了,说有要事求见大人。是否请他们去前厅等候?”

“谁来了?你可有问是何要事?”萧岑定了定神,将楚临秋慢慢地放回到床上,随后才拢了拢胸前衣襟,不紧不慢地起身开了门。临出去前,他还提袖抹了一把脸,将眼角残存的水渍拭去。

第八十一章 隐瞒

“是宁管家。小的问了,他说需亲眼见着大人方能言明。”

“大人歇下了。他现在何处?带本侯过去。”话音刚落,萧岑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宁伯一面抬袖拭着额上的汗,一面向他这儿疾走过来,神情略有惊惶,想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宁伯,您老人家怎么......”

“侯爷!侯爷不好了!大、我家大人呢?”

“宁伯,你不要慌,先把气喘匀了再说。发生什么事了?洪方!去端杯茶过来给老爷子。”

“那起案子......有眉目了!”

“有眉目了?这是好事。您怎么还这副表情?”

“可是钟都使带着人先咱们一步,把证物取走了!如今还想上门逼大人放权哩!”老人家不仅一张脸涨得通红,便连胸口也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清。

萧岑方亲手将茶盏递到老爷子手上,就听得他说,“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洪方,你退下。”

“宁伯,进来说吧。九商睡下了,小点声便是。”

“是......”

“这刚过了一夜,又是从哪儿来的证物?飞翎卫取走东西,可有圣人的手谕?宁伯,你需一字一句与我说清楚!”萧岑有些心神不宁,两只眼也肿得不成样子,他进了上房后以袖甩门,负手往前踱了几步,忽而又转身直视宁伯,以极沙哑疲惫的语气问道。

“侯爷,事情是这样的,今晨......”

萧岑一直皱眉立于门前静听宁伯的讲述,这才知晓自己中药昏睡这一夜,原来发生了许多事,可说暗藏汹涌也不为过。

宁伯起初并未敢言是楚临秋后来确实精力不济,才致使玄武卫失去先机,没能在飞翎卫之前逮住潜入京城的又一条漏网之鱼,更是让漠北军的一枚印信,落入他们手中。

“什么?!”萧岑的心里咯噔一下,骤然转身双手紧掐住宁伯的肩膀,神情可显儿见的有些狰狞,“你说的可是真的?真是......那枚印信?”

飞鹰印信,是漠北军往来的凭证,裨将以上人手一个,它由两部分组成,上头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栩栩如生,而最底下却是只刻了一个古字,“忠”。

讽刺,何其讽刺?

“正是......”宁伯的脖子不自在地瑟缩了一下,浑浊的眼中布满迫切,“侯爷,您给拿个主意吧!迟了......他们就要呈给皇上了。”

“......”萧岑眼下看似镇定,实则心里也慌乱得很,他不知武安帝果真见到了那东西,会下意识作何反应?是借机发落,还是隐而不发,却暗中记上一笔?无论是哪种,最终都会要了他的项上人头!

如何能不慌?

但即便慌不择路又有何用?还不是把自己送到铡刀前罢了。因此,在短暂的无措后,萧岑便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他捏着一手的汗,压低声音问宁伯,“玄武卫可用之人何在?”

宁伯双瞳微缩,“均在府上待命!”

“如此甚好!你......”萧岑起初尚于房中四处乱瞟,脚步杂乱如同丛林寻不到出路的野兽,但当他的目光无意中瞥到南侧的美人榻之时,脑中顿时灵光一闪,直扑过去在那堆杂书里胡乱翻找起来,很快就发现了一张被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钟都使进宫面圣,必然会遇见严正最得力的小徒弟,他是九商的人。你如此这般......”

“啊?”宁伯一脸惊骇莫名地附耳过去,听萧岑语气低沉地嘀咕几句,直说得他两只手都无法控制地抖了起来。

“侯爷!这、这......此举真能成行?您又怎知......”

“来不及与你说道了!你只消照我说的先吩咐下去......一旦证物丢失,他们便无计可施,还能在圣人面前出丑。空口无凭......没准头上那顶帽子都能给他摘了去!”

“是......老奴即刻命......”话音未落,只听得外头洪方又来报,楚府来了三个要寻老管家回去。

屋内随即静默了一瞬,片刻后,萧岑对宁伯使了个眼色,便主动拉了门并不现身。宁伯会意低咳一声走了出去,照着萧岑的吩咐对那三人复述一遍,便又心事重重地回了主屋。

甫一进门,正见萧岑背对着他坐在床侧,手上还绞着一方被打湿了的帕子,而楚临秋则面色极为难看地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睡得不甚安稳,遂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大人......唉......”

“怎么了?”萧岑闻言不知为何身子竟轻颤了下,他急忙扭头,却见宁伯两手握拳抵在一处,双唇紧抿,眼神游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心上一惊,急忙发问。

“这......”宁伯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暗里大人昨夜直到昏睡前都还不忘将一切安排妥当,为萧氏筹谋,如此殚精竭虑,也该让侯爷知晓一二才是。但他又十分犹豫,因为大人醒来如若知晓自己擅作主张,必然会大发雷霆。然见萧岑眼中关怀不似作伪,似乎还暗藏几分凌厉,于是,他便重重地跺下,直接将楚临秋夜里议事虚弱过度竟厥过去一事,对其和盘托出,末了还抖着声音道,“侯爷,老奴跟了大人十余年了,眼见他从一个奶娃娃,变成了如今......人人畏惧的都指挥使。外人只见表面不知内情,但老奴知道......我家大人心里苦啊!侯爷您可知,大人为何要不留余力地帮您吗?其实......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伯索性也就跟竹筒倒豆似的,将之前的某事也一并对萧岑吐露了。

“赐婚圣旨下颁那日,大人曾于知书堂忤逆陛下,被架出去杖责四十,直至一个时辰后......方撑不住厥了过去。此后也一直在府上养伤,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