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第28章

作者:真真酱 标签: 古代架空

......

廿一日,休朝。

卯正,晨光初起,有一人步履匆匆,穿梭于雕花回廊之中,他的脸上愠色未消,似要去寻什么人兴师问罪。

“楚大人,你给本侯解释一下,余右年老先生是怎么......”

萧岑气势汹汹地推开门,不等质问,就冷不防看到了楚临秋背对着他站着正在试喜袍。他一时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失去了言语,只能扶着门框,瞪大双眼愣愣地瞧着这挺拔瘦削的身影。

楚临秋此时被两个婢女伺候着刚刚合上腰带,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下意识地抿嘴一笑,竟是宛如春风化雨,直令天地失色。

他一对黑眉斜插入髻,眼尾上挑,鼻梁高挺,本是凌厉张扬的相貌,今观其身着绛色吉服,才知这世间原来真有天神一般的人物。

二人的吉服是奉圣人之命,特别按照一品大员婚嫁的规格赶制的,请了全陶都最好的绣娘没日没夜做工,这才赶到大婚前数日完成送过来。

无论是前后襟用暗金色丝线绣着的精致牡丹及云纹,还是腰带正中嵌着的瑞兽玉饰,自然都是十分华贵精致,令人惊叹。

“你、你......”萧岑内心受到剧烈的冲击,以致表情已经完全凝滞了,他抬手颤颤巍巍地指了楚临秋半天,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最终还是楚临秋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开口询问,“侯爷匆匆而来,想是遇见了什么急事。”

“你......你怎么穿上了?”萧岑话到嘴边回转了一下,再出口时便已变成了这句,且而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竟悄然爬上绯红。

第四十八章 买卖

“......”楚临秋弹衣的动作一顿,眼神中浮现出些许错愕,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回道,“礼部方才所送,楚某觉得试试也无妨。侯爷不......?”

“不、不了。对,本侯是来问你,”萧岑总算找回了自己的一丝理智,他突然大步走到楚临秋跟前,微仰着头看他,一字一顿地问,“余右年老先生是怎么回事?余宅老管事的说,都指挥使大人一大早就派属下把人带走投了大牢,京城时下议论纷纷!你怎的还有心情在此试喜袍?”

“......”一听这话,楚临秋便知这人是兴师问罪来了,他原本尚可的心情一下子就阴郁了下来,就是眸色也不自觉暗了暗,甚至闪现出危险的光芒。

他不答反问,“侯爷去过余府了?可是那家人对你说了什么?”

“他们没有说什么,是本侯自己要管。余老先生是祖父生前好友,为人襟怀磊落,温和敦厚,敢问楚大人,他究竟做了何大逆不道之事,以致玄武卫要这般对待于他?连个招呼也不打,直闯家宅!”

“他与李府案有关联。我的人探查得知,在陶都街头莫名消失的僧人,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便是余府后院。”

“那个四处派发毒香囊的恶僧?”

“正是。”

“仅凭这个,尔等便可随意抓人?不怕引起天下人不满吗?”

“天下人对楚某不满日久,不差这一桩。”楚临秋眉头紧皱,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是转了身,让侍立在一旁屏息静气的婢女为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你就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萧岑被这人轻描淡写的语气激得心头火起,他骤然出手,五指收缩往前探去,带起一阵劲风。

楚临秋眸色一厉,侧身一躲,及时避开那只将要扣住他肩膀的手,并反守为攻把萧岑整个人扯了过来。

“侯爷,楚某奉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事勿听,勿问,以免引火烧身。如要追究,也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说。”

“......你、你这是何意?”两人此时的姿势十分别扭,令萧岑心中发毛,后背的肌肤也逐渐泛起一丝痒意。他相当于是整个人半倚靠在楚临秋的怀里,两只手腕被一并钳住动弹不得,甚至连四条修长笔直的腿都因无处安放而随意交错着。

身后的婢女们早已十分有眼力见地从房间里退去了,并贴心地带上了门。

“侯爷,你相信我吗?”

“楚......你离本侯太近了,好好说话!”萧岑下意识想用手肘去撞楚临秋的胸膛,但想到他悬而未决的心悸问题,便及时改“撞”为“推”,但自认力度也不小。却不料楚临秋这个病秧子,平日里看着一阵风吹就倒,此时力气倒是出奇的大。无论萧岑如何挣扎袭击,他就是纹丝不动,甚至还趁机变换了姿势,把人整个抱在怀中,并将下巴自然而然地抵在其肩之上。

“......”

“侯爷,你愿意相信我吗?”楚临秋等了一会儿,见萧岑久久未应答,竟是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萧岑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如若楚临秋一直以方才这般冷硬不近情面的态度对他说话,他说不准会与之大吵一架,随即摔门而出。但显然楚大人是聪明人,他早摸清了萧岑的性格,不仅突然示弱放软了语调,而且话锋一转,改变了二人谈话的重点。

萧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才低低地说,“楚大人,这可不像是你会问出来的话。”

“那侯爷以为,楚某应该怎么说?”

“该说什么,楚大人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吗?”萧岑暗中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直到尝到一股腥意,方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他始终垂眸望着自己的足尖,良久后方含糊不清地说道,“楚大人,把人放了吧。余老年事已高,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楚临秋听到这话,脸色倏地冷了下来,他主动放开萧岑,后退一步看着他,那双眸子漆黑如墨,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萧岑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感受到那即将满溢出来的愤怒。

“这就是侯爷此行的目的?”

“是。”萧岑突然心生愧意不敢看他,于是他撇过头去,将双手负在身后紧握成拳,有些忐忑地说道,“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可否将老先生禁足于府宅之中?本侯心知事有蹊跷,也无意责怪,但是拿是放,还不是你楚大人一句话的事?右年先生......”

“无意责怪?若侯爷当真没有怪罪楚某,起先的质问又作何解释?”

“这、这......”

“你待怎样?侯爷。”楚临秋突然转过去,并欺身上前,伸出二指随意捻了萧岑额前的碎发,将其别在耳后,随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状似无奈地悠悠叹道,“你这般天真要如何待在京城?”

“......”

“既不愿相信楚某,又要楚某为你办事,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买卖?”

楚临秋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见萧岑仍是迟迟不应,他的凤眼便逐渐染上了一层薄怒。此时的他眼角发红,薄唇微抿,下巴紧紧绷着,再以大红喜服作衬,给人的压迫感可想而知。

萧岑看着这样的楚临秋,脑中一片空白,更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恍惚中他想起七月初十归雀大街那个前呼后拥的楚临秋,也是这般高贵且气势凌人,勿怪自己把他错认为是世家子弟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

“侯爷您说什么?”

“我、本侯没有不相信你。”萧岑依旧不敢与之对视,因为他害怕一旦转过头,他苦心埋藏的秘密便要顷刻暴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