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有病 第198章

作者:杨溯 标签: 强强 HE 古代架空

持厌低着头戳米饭,“我不想喝。”

他闷不吭声地夹菜吃饭,眼睛只看自己的碗,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在生气。夏侯潋一方面摸不着头脑,一方面又觉得稀奇,持厌竟然会生气了。

“持厌你怎么了?”夏侯潋伸出手在持厌眼前晃悠。他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持厌。

“你骗我。”持厌低低地说。

夏侯潋愕然道:“啊?”

持厌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澄静的双眸,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落寞。“你以前说,娶媳妇儿只能娶女人的,要比自己小,还要贤惠持家,会做饭会女工。小少爷一个都不符合,可你娶了他。”

夏侯潋哑口无言,想解释又笨嘴拙舌,过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我那时候本来是喜欢女人的……”打眼瞥见沈玦越发寒凉的眼神,自己咬了自己舌头一下,硬把话儿囫囵吞了回去。

他爷爷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好了,俩人一块儿得罪了。

沈玦放下筷子,取过沈问行手里捧的巾栉掖掖嘴,道:“阿潋教你的没错,只不过他教予你的是世俗的道理,阴阳谐和合乎人伦,按照常理,的确该男娶女,女嫁男。不过,‘人情之所不能已者,圣人不禁’,只要相互欢喜,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妨碍?若你日后碰上喜欢的,无论男女,随自己心意便是。”他转了转手指上的筒戒,笑了笑又道,“还有一点你误会了,你弟弟没有娶我。他既然住在沈府,又随了我的姓,自然是嫁给我了。”

“……”夏侯潋想要反驳,沈玦凉飕飕一个眼神扫过来,夏侯潋闭了嘴。

持厌呆住了,睁大眼睛望着沈玦,沈玦也默默看着他,他又转过头望了望夏侯潋,低低地重复道:“随自己心意便好么?”

“自然。”沈玦道。

持厌问道:“那我可以嫁给你们俩么?”

满堂寂静。夏侯潋动作迟缓地扶住了额。

花圃外面繁花绿叶在风中簌簌地动,夕阳昏黄的光影在地上灿烂生辉。

沈问行立在香几边上,默默地想,舅老爷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

沈玦微笑道:“不,你不可以。”

用过膳,天已经黑了,三个人回到书房。夏侯潋关上门,落下帘子,点亮各处的烛火和灯笼,一室荧然。沈玦在案后落座,持厌背对着沈玦和夏侯潋,解开上衣,月白色的家常袍子和雪白的里衣褪下,露出紧实又精悍的肌肉,以及纹满整个背部的黑色修罗图腾。

“地图就藏在这图腾里面?”夏侯潋端详着持厌的纹身。

持厌点点头,“按照这副地图,我们可以从雪山北面上山,到达临北侯府。”

“你上过雪山么?”

“上过,”持厌说,“临北侯府在山腰,上山一般从怀朔城北门出去,从南面上,南面坡缓。北面坡陡,而且连着大雪原,很容易迷路。”

沈玦把奏折堆到一边,在乌木案上摊开丈八匹纸,“我把地图摹下来。”

“少爷你还会画画?”夏侯潋好奇地凑过脑袋,“你怎么什么都会?”

“以前闲着无聊画着玩玩儿。”沈玦好像想起什么,干咳了几声,推开夏侯潋的脑袋,在雪白匹纸上落笔。

夜晚静谧无声,只有烛花轻微的爆响。沈玦摹好了图腾,持厌把衣裳穿好,坐到书案边上。夏侯潋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这修罗恶鬼哪里像一幅地图。沈玦淡淡瞥了他一眼,将整幅画儿掉了个个儿,然后在空白处填满朱砂。

随着鲜红的线条连成一片,地图缓缓现出了形状。

“下面是山路图,上面是侯府地图。”持厌指着侯府,“侯府外围五步一哨亭,十步一望楼,里面关卡重重,过一道门查验一次身份,很难混进去。”

沈玦沉吟了一阵,道:“办法我帮你们想,先不急。持厌,你说说百里鸢吧,我们之中,只有你最了解她。”

持厌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沁凉的天风穿进月洞,勾连在他指尖。他沉默了片刻,说:“我遇见她的时候是在紫荆关,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犯病了,倒在雪原上。朔北太冷了,有很多醉汉喝醉酒躺在路边,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冻死的尸体。我以为我也要死了,但她救了我。”

“她为什么要救你?”沈玦问。

“她说她小时候听我吹埙不小心冻晕了,是我把她抱回了屋。”持厌说,“可我不记得了,除了她带我上雪山,我只有十四岁的时候跟着住持去过一回。”

“十一年前……她才一两岁吧?这么小就会听埙了?”夏侯潋震惊。

沈玦微微蹙起眉,问:“你熟悉她么,持厌?”

持厌点点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穹,轻声道:“百里一直都是个小孩儿,很小很小的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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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雏踩着月光回了云仙楼。她这几天害怕刺客报复,在相识的一个姐妹家避风头。沈府她是不敢待的,沈玦好像不怎么待见她,每回见了她眼神都发着冷,只有夏侯潋在的时候他脸色才会缓和一点。她疑心沈玦是装给夏侯潋看的。

后来她才知道原因,有一回她在茶楼喝茶,听见邻桌嚼舌根,说她是夏侯潋的老相好,是红颜知己。这话儿铁定是传到沈玦耳朵里了,难怪他总是对她没有好脸色。

百里鸢已经出城了,她听闻厂卫在开平卫发现了她的踪迹。阿雏心里一面觉得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一面又担心,百里鸢……她记忆里的阿鸢,要是被抓到了,会怎么样。

会死的吧。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她总是忍不住想起百里鸢月光下又黑又亮的眼睛,想起她甜甜地喊自己“姐姐”的模样。一个人做戏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么?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使劲儿甩甩头,她叹了一口气,进了门。

因为伽蓝的事儿,云仙楼许久没有开张了,处处显着冷清。姐姐妹妹都在堂下搓牌九打马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见她回来,有人懒洋洋打了个招呼,她点了点头,回到自己院子。阶下堆满落叶,花圃里的花儿都枯了,枝蔓乱长,伸到小径上来。她打开红漆门,燃起桌上的一截短蜡,光盈盈地亮起来,她背后的影子拖着一长条,伸到屋顶上去。

她把包袱放在鼓凳上,转过身掀开落地罩上的珠帘,黑暗里影影绰绰现出一个矮矮的人影儿,坐在她的拔步床上,一双脚挨不到地,悬在红木脚踏上面。阿雏看见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在黑暗里睁开,百里鸢缓缓地露出一个殷红的微笑。

“你回来了,姐姐。”

阿雏尖叫了一声,一跤跌在地上,差点打翻了烛台。她转身连滚带爬想要出去,两个刺客关上了门,守在门口。她贴着门转过身来,黑暗里百里鸢一步步踱出来,站在她的跟前,低垂着漠然的眼,俯视着她。

要死了么?她惊惶地想。她给夏侯潋通风报信,一定会被杀的,像所有死在伽蓝刀下的人一样。

她闭上眼,寂静里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寒冷攫住了她,手脚都发着凉。她等待着一把刀或者一把匕首,刺进她的胸膛。

忽然,一阵熟悉的乳香味萦绕鼻尖,她被一双柔软的手拥住。

百里鸢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道:“姐姐,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回朔北吗,我来接你了,姐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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