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卿 第8章

作者:瑞者 标签: 古代架空

季惜玉早看白衣剑卿不顺眼,这时候也听出意思来,在白大官人身后冷言冷语道:“赤宫兄,你承他的情做什么,若不是他突然冒出来,我早打出手中火弹,四恶人一个也跑不掉,哼,谁知他跟四恶人是不是一伙的,故意在这个时候出声,就是要救他们,还在你我面前装好人……”

白衣剑卿脸色一变,道:“季公子果然好胆色,竟有与敌同亡之心,在下自愧不如,只是季公子方才过于辛苦,此刻身上未免有些不雅观,在下不敢阻扰公子回去正衣冠,这就告辞了。”

却原来,季惜玉先前被四恶人围攻的时候,比白大官人还不如,被杜子鹤跟花妖娘二人吃足了豆腐,此时衣襟半开,屁股上还有一只脏脏的鞋印,白衣剑卿这是拿话讽刺他呢。

季惜玉这时也才注意到自身的狼狈,顿时恼羞成怒,正要冲上去找白衣剑卿拼命,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白衣剑卿的身影,远远地只留给他一个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的背影,自然更是反衬得季惜玉狼狈无比。

“赤宫兄,你看你看,我早说这白衣剑卿不是好人,哼,他定是与四恶人一伙……”

白大官人不置可否地摇了摇手中玉扇,道:“惜玉兄,莫说气话了,还是先回客栈沐浴换衣要紧。”显然,虽然自觉在白衣剑卿面前丢了面子,可他也还分得明事理,一是一,二是二,不因成见而废理。

季惜玉收了口,在跟白大官人回客栈的路上,他屁股上的那块鞋印招惹了无数人偷笑的目光,更让他怒火中烧,几乎就要把身上的火器都扔出去,把这些人全炸飞才好,却让白大官人阻止。

“惜玉兄,不必迁怒他人,这笔帐,我们定要从四恶人身上讨回来。”说话间,白大官人也不免庆幸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什么脏印。

季惜玉悻悻收手,盘算着怎么从四恶人那里讨回面子的同时,也在白衣剑卿头上又记一笔帐。

四恶人在燕州城里这一露面,自然再逃不过天一教的耳目,一个时辰之后,四恶人的落脚点就被天一教众报告到白衣剑卿的耳朵里。

天黑之后,自以为安全的四恶人又聚集到一起,正在商量怎样出这一口恶气之时,蓦地听到外面传来白衣剑卿的清朗声音。

“韩三虎,窦山狼,杜子鹤,花妖娘……”

白衣剑卿的声音便如同他的人一般,不急不徐,平稳里飘逸着一抹清洒,可是听在四恶人耳里,不啻于牛头马面的勾魂之音,便要效仿白日之时,分开逃逸,一推窗,却发现三面窗户外,俱是天一教众,四恶人呆了呆,互视一眼,面上都发了狠,索性从门口走出来,已准备与白衣剑卿拼命。

院落中,白衣剑卿负手背立,月色清华洒落一身,显出几分清幽来。

“白衣剑卿,当日在黄河道上,你夺了我四人的酒,我们尚未与你计较,你今日率众围住我四人,又是何意?别以为你是天一教右使,我们便怕了你。”韩三虎握紧手中刀,口里说理,其实是色厉内荏。

白衣剑卿缓缓转过身来,道:“你们既不与我计较,跟我到燕州来做什么?再者,说什么计较不计较,就凭你们四个,也没那本事,说吧,你们寻了谁做援手?”

他面上笑意拳拳,却骇得四恶人变脸,江湖中人都知道,白衣剑卿天生一张笑脸,喜也笑,怒也笑,不语也笑,杀人也笑,白衣剑卿的笑容,其实不能代表他的心情,而此刻他的语气,配以这样的笑容,竟有些让人寒毛竖起。

四恶人原是存了拼命的心思才从正门里走出来,可被白衣剑卿这一笑,额间竟不自觉地冒起冷汗,只觉着一阵阴冷的恐惧袭上心来,哪里还有什么拼命的心思。

花妖娘眼见其它三人都露出了惧意,眼珠一转,扭着腰肢走上前,媚笑道:“什么援手不援手的,我们哪儿敢呢,再说了,谁不知你白衣剑卿的武功在江湖中顶了尖儿的,我们四兄妹还没个本事去认识能跟你这样的高手较劲的朋友。”

一股微微香风随着花妖娘的话拂过了白衣剑卿的面颊,白衣剑卿冷哼一声,衣袖一挥,香消风散。

花妖娘伸出一只手,兰舌微吐,在保养得如同白玉一般的手指上缓缓舔过。

“白衣剑卿,我美不美?你看我的腰,软不软?”她的腰像水蛇一般扭动着,吃吃地笑道,“只要你今天放过我们四兄妹,以后我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伺候你,这世上女人有很多,可是能让男人享尽极乐的女人,很少很少,我花妖娘正是其中一个……”

白衣剑卿微笑着打量她一眼。

“在江湖中,你花妖娘也算得上美女,够骚……而且,据说上了你的床的男人,只有被你一脚踢下去的份,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主动从你身上爬下去,你也不算是自卖自夸……”

他的话到这里顿了一顿,花妖娘以为他动了欲心,暗暗心喜,借着袖口的掩饰,指缝间夹住了一枚细如毫毛的针,可是白衣剑卿一顿之后,却又道:“可是你保养得再好,对一个年纪比我大一轮的老女人,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年纪越是大的女人,便越受不得有人说她老,何况花妖娘保养得当,从外表看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她被白衣剑卿这句话气得花容一阵发青,娇斥一声,长袖一挥,打出上百枚银针。

韩、窦、杜三人早知花妖娘的脾性,最经不得别人拿她年纪说事,白衣剑卿话一出口,他们就知道要糟,想着今日横竖是躲不过去,在花妖娘娇斥的时候,已经配合着一起向白衣剑卿发起了攻击。

四恶人的默契确实够好,可是他们哪里及得白衣剑卿的速度快,没等他们四个形成合围的形势,白衣剑卿已经快手脱下身上的狐裘,迎空一卷,花妖娘打出的银针全被卷住,又被他顺手一抖,所有的银针四下散开,向四恶人射去。

“快闪开!”

杜子鹤的反应最快,大叫一声,最先收势,后退不及,竟索性躺在地上一滚,躲过了漫天的银针。而其它三人,韩、窦的反应慢了一拍,花妖娘却因为距离最近,都来不及躲闪,各自中十几根银针,其中要属窦山狼最倒霉,所中的银针十有八九在脸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花妖娘的银针,自然根根带毒,三个中了针的人一下子就瘫在地上不能起来,杜子鹤眼见白衣剑卿未出一招,已经放倒三人,只惊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出手,从地上一跃而起,慌不择路竟是要逃。才刚跨出一步,眼前白影一闪,只见无数的手影随后而来。

折梅手!这是杜子鹤昏迷之时脑中最后掠过的念头。

在韩、窦、花三人身上各补一掌之后,白衣剑卿仍是一脸的笑容,拍拍手中狐裘,穿回了身上,背着双手从容离去。埋伏在暗处的天一教众,随后一一撤走。

半晌之后,花妖娘第一个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死时又惊又喜,动了动身体,却喷出一口血来,这才发现自己除了中了银针的毒,还受了内伤,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只药瓶,各倒出几粒服下之后,又去检查三个兄长的伤势,除了杜子鹤没有中毒之外,三个人都受了内伤。在花妖娘给他们都服下药之后,一一醒了过来。

“妈的,还以为这一次死定了,白衣剑卿,老子操你老母。”韩三虎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

杜子鹤受的内伤最重,又喷了两口血,才哼哼唧唧地从地上坐起来,道:“奇怪,白衣剑卿为什么没杀我们?”

“哼,他也不是什么好鸟,大概是想玩猫戏老鼠的把戏……疼疼疼……”窦山狼一边说一边吸气,花妖娘正在帮他把脸上的银针拔下来。

花妖娘把拔下来的银针一根根收好,听了窦山狼的话,突然笑了起来,道:“猫捉老鼠,还不知道谁是猫谁是老鼠。”

她这一句话顿时引来了其它三人的注意,杜子鹤最是奸滑,一听便知,忙道:“四妹,白衣剑卿是不是着你的道儿了?”

花妖娘妩媚一笑,道:“我在打出银针的时候,里面夹了一根锁情针,白衣剑卿用衣服来挡针,他能把带毒的银针抖回来,可是锁情针的针尾是弯的,肯定勾在衣服上,他只要把衣服穿回身上,那针,早晚会刺中他。”

“四妹,干得好!”三人大喜,哈哈大笑,一下子牵动内伤,少不得又喷了几口血。

白衣剑卿确实不曾料到花妖娘竟有如此心计,在上百支的银针中夹入一根细若牛毛的暗器,也是他一时轻敌,哪里料得到那锁情针带有倒钩,没有随着银针一起被甩出去,再者那锁情针既细又短,他把衣服穿回身上,一无所觉,回去之后,坐下来,喝了一口天一教中人送上来的清茶,往椅背上一靠,只觉着背心处针扎般地一痛,脸色一变,白衣剑卿几乎立刻就脱下了衣服。

锁情针不仅细如牛毛,连颜色也是银白色的,与狐毛的样子一般无二,又岂是肉眼能看出来的。白衣剑卿在衣服上看了一阵,没看出什么来,加之背心处那针刺之痛很快就消失了,身体并不曾出现异样感,白衣剑卿也就不曾放在心上,想了想,又吩咐下属提来热水,他解衣入水洗浴。

冬日里的洗水澡,自然是泡得越久越舒服,怕水冷得快,白衣剑卿便用内力来维持水温。

当年白衣剑卿初入江湖不久,就认识了方宏隐、章无痕及尹人杰三人,相处甚为融洽。四人中,只有尹人杰是江湖中的成名高手,其它三人年纪相仿,俱是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又志趣相投,各有抱负,一时兴起便义结金兰,发誓要在江湖中闯出一番事业来,于是四人一起成立了天一教。方宏隐为教主,章无痕和白衣剑卿则为左右二使,尹人杰虽不愿在教中担任任何职务,然而立教之初,却是他出力最多,直到三年后,天一教渐成气候,他才因妻子的病而离开了天一教,从此下落不明。

十年中,为了天一教,白衣剑卿少有闲暇的时候,像这般悠闲泡澡也是难得之事,如今天一教根基日厚,方宏隐又培养了不少能干的教众,需要他亲自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少,人清闲了,也生出隐退之心。

氤氤热气熏得人昏沉欲睡,白衣剑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热水,不知为何,脑袋里迷糊迷糊地竟想起了尹人杰说要当月老的事,突然觉得他确实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知心可意的伴侣,否则退隐之后,他岂不是要寂寞死。

温小玉,挺可爱的小姑娘,不过年纪太小,像小孩儿多过像女人,仔细看去,眉宇之间倒是有一股爽朗气质,这一点像极了尹大嫂,也难怪尹大哥那么喜欢她,一定要在她和自己之间牵红线。

尹大嫂是个热心肠,却偏偏红颜命薄,难为她病重之中,还挂念着要为他寻个绝色佳人为伴,他倒不敢辜负了尹大嫂的一片心意,只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绝色佳人,能让他从中挑一个可心称意又情投意合的。再者,他行走江湖十年,什么美人都见过了,能让他一眼惊艳,可就只得一个,还偏偏是个男的,难道他要去跟一个男人情投意合不成。

想到这里,白衣剑卿自己也觉着可笑,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白大官人的面容来,江湖中人说他是玉面桃花眼,短短五个字,哪里能形容出他姿容里一分半分的神韵来,当日在十里凉亭的惊鸿一瞥,令他几乎失态,难以自禁地便想要亲近,与之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