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卿 第19章

作者:瑞者 标签: 古代架空

正在大家伙儿竞价最热闹的时候,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横里插了进来。

“一百两一只,两只我全要了。”

满楼的声音刹时间静止了,全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见黑影一闪,两只吊在天井木台上的凤凰立时不见,两张银票晃晃悠悠从三楼飘下来,正落在骆三刀手里,一张一百两,正好是二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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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园,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处有钱人的大宅,事实上,这里却是天一教总坛。大俗楼里,那两只当众不翼而飞的烤鸡,此刻正挂在教主方宏隐的面前。

这是一间门窗四下大敞的房间,四角都按放着暖炉,虽说寒冷的空气不停地从门窗外往屋里钻,却也不觉得冷。屋里的家什都是最简单的,一眼望去,简朴古拙,不够精致却一派大气。

中间一张方桌,坐着三个人,正面首坐,就是方宏隐,一手托着一杯酒,对坐在他右首的人道:“薛兄弟,我敬你一杯,喝了这杯酒,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天一教的兄弟,也是我方某人的手足,从此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甘苦,共患难,生生死死永不背离。”

被敬酒的男子,名叫薛无,脸上飘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举起酒杯应道:“教主您太客气了,这一杯酒,理应由属下敬您才是,日后我便在教中效力,还望教主多多提协。”

这时坐在方宏隐左首的章无痕哈哈大笑起来,道:“行了,东篱,你就别跟着假仙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老大最是讨厌这些礼节的,他是真把你当兄弟才敬你酒的,你一口干了就是。”

一身黑衣的章无痕,赫然就是从大俗楼里用二百两银子把“凤效于飞”半买半抢回的那个黑衣人,从外表来看,他斯斯文文,不像北方人,倒更像是来在江南鱼米乡的文弱书生,可是这一开口,就露了馅,十足的马哈一个。

薛无一呆,方宏隐已经接口笑道:“无痕说得是,薛兄弟,你也莫要拘束,若是不嫌弃,待二弟回来,我们兄弟三个,便一同认你为四弟,日后,人前我是教主,你们是下属,人后我们就是手足,不分上下,不分彼此。”

章无痕在边上大声叫好,显然极为欣赏薛无,也有与其结拜的意思,恨不能现下便开香案,插香烛。

薛无面上仍是飘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道:“承二位兄长看得起,小弟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右使大人是否愿意认我这个兄弟,依我看,结拜之事,还是待右使大人回来之后,再说不迟。”

“哈哈哈,东篱你多虑了,我家二哥的性子,比我们只会更豪爽,更喜结交,你才华出众,性情又爽朗,保不住我家二哥还要抢着跟你结拜呢。”章无痕拍着桌子大笑道。

“既如此,那就让小弟先敬二位哥哥一杯吧。”薛无再次举起酒杯,面上依旧若有若无地飘着一抹笑意。

“好,这酒我们饮了便是,从此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方宏隐率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章无痕随后也喝干杯中酒,放下酒杯,望了望薛无,却突然道:“老大,你看东篱像不像一个人。”

薛无一怔,疑惑地看向章无痕。

方宏隐也是一愣,旋即眼光一扫,却明白过来,笑道:“无痕,我知你说的是谁了。”

“像吧。”

“仔细看来,确是有几分像了。”

方、章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目光不时从薛无脸上扫过。

薛无终忍不住好奇,问道:“二位哥哥说的是谁?”

“就是二哥呀,哈哈哈……”章无痕到底憋不住,大声笑起来,指着薛无的脸道,“你呀,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笑,跟二哥一模一样,只不过他那是天生的一张笑脸,就是生气把脸板起来,也是笑脸一张,就他那样儿,偏偏还管着帮里的刑纪,真是一点点威慑力都没有,哈哈哈……笑死我了……”

“白衣折梅驾火影,侧身天地一剑卿……”薛无面上笑竟略略转浓,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才说道,“江湖传言,论世间潇洒,无人能出白衣之右,小弟心久慕之,真恨不能立时就见到二哥才好。”

正说着,一只雪白的鸽子从窗口疾飞而入,落在方宏隐的手上。从鸽脚上取下一张小纸条,大略扫过一眼,对着薛无晃了晃纸条,他笑道:“东篱暂且安心,前哨传来消息,剑卿已进入洛阳地界,最迟明日,就可赶回总坛。”

“明日?”薛无的目光转到挂在面前的“凤效于飞”上,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二位哥哥,这两只鸡……不若便留着明日为二哥洗尘可好?”

“啊,还是东篱有心,这两只鸡可是骆三刀亲手做的,错过这一回 ,再想吃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章无痕咋咋呼呼道。

“也好,如此美味,岂可我等独享,撤下去便是。”

方宏隐点了头,两只鸡很快就被拿走。剩下的菜比起那两只变做“凤凰”的鸡要逊色不少,不过口味甚佳,倒也是让三人吃得尽兴。

洛阳,地处中原,西依秦岭,出函谷是便是关中一马平川,东临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有宛叶之饶,人常道其形势甲于天下,自古便是繁荣昌盛之地。官道上,南来北往的商旅车马中,一骑飞尘而过,引得商人们纷纷侧目,待看时却只能于飞尘中隐约看到一朵红焰托着一抹白色,越去越远。

远远的,白衣剑卿已经能看到洛阳城的大门,下意识地拉紧马缰缓下速来,望着那熟悉的城门,他在心里暗吁一声:到家了。下马进城,在人声喧沸的洛阳大街上缓步走过,熟悉的牌楼,熟悉的吆喝声,一切都是那么亲切。

有人向他走了过来,弯腰行礼,道:“右使大人。”

白衣剑卿扫了一眼,有些面熟,是教中人,只是记不得名字,随便挥了挥手,那人知趣地走了。洛阳城是天一教的大本营,便是走在大街上,也随处可见天一教众,白衣剑卿不已为意,仍是边走边看,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回洛阳了。

早在往回赶的时候,白衣剑卿就已经弄清楚方宏隐急召他回来的原因。

薛无,人称“巧手秀士”,精于机关遁甲之术,是方宏隐三访嵩山,才以诚心感动而请回教中的奇才。白衣剑卿早就听过薛无之名,大约稍晚他们两年成名于江湖,只是一直不曾见过,据闻此人淡薄名利,喜山乐水,原本飘泊于江湖,行踪不定,一年前在嵩山落脚,建了一座隐菊小筑,自号“东篱散人”,显见其逍遥之心,却不知道方宏隐是用什么打动他,让他肯点头出山相助。

白衣剑卿并不考虑薛无这样的人突然肯入教是否有别的什么目的,他相信方宏隐的眼光,不会什么都不弄明白就随便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加入教中,甚至还要委以重任,当然委以重任这件事方宏隐并没有透露出来,但白衣剑卿心里清楚,这是铁板定钉的事,否则方宏隐也没有必要让他速回。他现在唯一在想的是,不知道方宏隐会让薛无在教中担任什么职务。

这几年,方宏隐从外面招揽了不少能人,天一教的发展日渐兴盛,白衣剑卿在高兴之余,也开始渐蒙退意。十年前他凭着初出江湖的一腔热血,与方宏隐、章无痕一起建立了天一教,当初多少艰难困苦,兄弟几人齐心协力都闯了过来,如今洛阳方圆百里之内,已经全是天一教的势力范围,也算是功成名就。

然而,白衣剑卿本就是性格潇洒不羁之人,创业有余而守业不足,要他一动不动地待在洛阳掌管天一教中的繁杂琐事,实在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于是渐渐心生退意,只是一直顾着兄弟情分,不好对方宏隐开口,自从燕州一行,见到了尹人杰的自由自在,他已经羡慕得紧,又和白大官人一番纠葛,让他心绪大乱,自此去意更决。方宏隐在此时招揽到薛无,对白衣剑卿来说,实在是天降良机,正好可以借口有人能接手他的事务,从容退去。

只是在走之前,还是要先试试薛无的能力才是,正思忖着,葛园已经近在眼前,已经有眼尖腿快的教众,抢出来点头哈腰,帮白衣剑卿把火影牵走,然后大开中门,将人迎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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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卿,你回来了!”

“二哥,二哥……”

方宏隐、章无痕早已经接报,都出来迎接白衣剑卿。

“大哥,无痕,我回来了。”

白衣剑卿笑着走了过去,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人,青衣芒鞋,乌发深眸,面貌不甚出众,然而却气度不凡,于是试问道:“这位……便是‘巧手秀士’薛先生吧?”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在下薛无,自号‘东篱散人’,右使大人唤我东篱便成。”薛无长吟作揖,明明是江湖之礼数,却也有秀士之风。

白衣剑卿见他虽是谨守礼节,然而言辞之间却不拘小节,极是可亲,心中不由大生好感,正要说话,章无痕已经一掌拍在薛无的肩上,大声道:“你又来了,什么右使大人,应该叫二哥。”

“二哥?”白衣剑卿向方宏隐望去,却见方宏隐向他微微点头,立时便明白过来,不由长笑一声,对薛无道,“原来是东篱四弟,恕哥哥先前不知情,失礼了!”

薛无面上的笑意如同水面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忙道:“小弟拜见二哥,久闻二哥潇洒绝伦,不羁如风,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小弟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