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 第110章

作者:欠扁之包子 标签: 古代架空

  想到这里,逝水回道:“若是儿臣记得不错,他是天钺殿上的侍卫。”

  “逝水肯定记错了。”

  尽欢帝摇头,看着天钺,说道:“天钺方才说了,他是孤身前来,那人怎么会是天钺殿上的,好了,不必多说了,两位皇儿搭箭吧。”

  天钺见尽欢帝心意已决,扒着台缘看了许久,咽了口口水,心中担忧异常,忍不住说道:“皇兄说得对,他是儿臣殿上的。”

  “哦?”

尽欢帝愈发来了兴致,看了看那人,再琢磨了一下天钺的表情,开口却是更加严苛:“那便是罪加一等了,瞒着主子擅自跟来,还欺君混入禁卫,斩首都不够了,这样吧,父皇来分一下,射中手脚,抵过方才两个人,射中胸腹,抵过方才三个人,射中咽喉头颅,抵过方才五个人,可好?”

  “不要!”

  天钺跪伏在地,连磕了几个头,哀求道:“父皇不要,他没有错。”

尽欢帝眨了眨眼,假作困惑:“怎么会没有错呢?”

  “是,是,其实是儿臣命令他扮作禁卫的,他只是听从命令,没有错,错的是儿臣啊!求父皇放过他,只降罪于儿臣便好。”

  天钺抖着身子,声音战栗,再抬眼时却是目光坚决,虽然害怕却仍然勇气满满。

第九章 不惜杀父弑君

尽欢帝眯起了眼睛。

  “错的是天钺?”

  “对!”

  天钺又磕了几个头,哀求道:“求父皇降罪于儿臣,放过万年青。”

  尽欢帝定眼看了看天钺,一字一句地说道:“天钺可知道,天钺认罪,认的是欺君之罪。”

  “天钺知道,但错在儿臣。”

  天钺仍然坚定。

  逝水暗自叹了口气。

  没想到天钺竟然宠万年青至此,父皇原先的意思,便是除掉万年青,让此事与天钺再无了瓜葛,顶多就是让天钺心惊胆战,难过上几天,从而约束天钺的行为而已。

  但天钺却主动包揽了罪过,惹恼了父皇,这该如何收场才好。

  “欺君之罪,天钺知道父皇会怎么处置么?”

  “免去天钺皇子之位,贬为庶民,或是押入天牢,终生囚禁,亦或是,秋后处决。”

  天钺深吸一口气,字字句句咬出一样样刑罚,越说越狠,越说越没有余地,却是面不改色,不肯收回‘降罪’二字。

  尽欢帝定定听了半晌,而后招手,让左右将万年青带了上来。

  万年青到得高台之上,虽然不知情形如何,但见天钺额头上已经碰出了青紫的淤痕,一见自己便欲言又止,就知道他为自己求情许久,于是当即跪地,低垂眉眼。

  “抬起头来。”

  尽欢帝冷冷吩咐,定睛看了万年青许久,恍然般问道:“去年天钺求父皇收了一个贴身侍卫,便是这人么?”

  “是。”

  “天钺太宠这人了。”

  尽欢帝摇头,猛然回身,抽出刚刚押万年青上来的其中一个禁卫的佩剑,回身慢慢落座到高台中央的座椅上,将剑柄指向了天钺,示意他拿着:“事到如今,天钺若是能手刃此人,父皇便免去天钺的欺君之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天钺看着那剑,半晌没有动作,逝水有些急了,催促道:“天钺,快去拿剑,照父皇说的做。”

  虽然看万年青横死,自己也有些不忍,但若是他不死,以父皇的性子,一怒之下极可能会如天钺方才最后所言的那般,秋后处决。

  两者相衡,自己倒还是偏向于天钺。

  “殿下,万年青甘愿受死,求殿下去拿剑。”

  万年青终于有些明了,转过脸,笑着看了看天钺,视死如归甚至还有几分洒脱过头。

  不就是一命换一命么,看小钺儿这副样子,大概刚才又火上浇油把这个皇帝逼急了,不好收场,这个皇帝心狠手辣,很有可能恼羞成怒不顾骨肉亲情,以自己贱命一条,换取小钺儿安然无恙,这笔交易,可能是自己此生做的最好的一笔了。

  天钺见万年青眼眸闪动,笑容便如初见时那般,璨若春花,真如稚儿,不由心中剧痛。

  “殿下快去。”

  万年青斗胆牵了牵天钺的衣摆,轻轻催促,天钺吸了一下鼻子,知道僵持下去,局势决计不会陡转,亦不能期望父皇突然收回成命,只能咬牙下了决心,然后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尽欢帝,抖着手接过了长剑,看着跪伏在地的万年青,闭上眼睛缩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转头却倏然将长剑横在了尽欢帝的脖颈边。

  “殿下不要!”

  “天钺放手!”

  “皇上小心!”

  万年青,逝水,周遭的禁卫大惊之下齐齐出声,正欲奔过去劝阻,突然见尽欢帝单手伸出,摊开手心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尽欢帝感觉天钺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便出声说道:“天钺这样做,是弑君,凌迟都不够。”

  天钺抽了一下鼻子,鼓足勇气紧了紧手中的剑,说道:“不,天钺是在挟持父皇,若是父皇同意放过万年青,天钺即刻放下长剑任凭处置,若是父皇固执己见,仍要万年青的性命,那天钺就……”

“就什么?”

  尽欢帝语调淡漠,很不屑地瞥了天钺一眼。

  天钺受此一激,竟然堪堪将手一送,锋利的剑刃登时划破了尽欢帝的脖颈,鲜血顺势渗透了明黄色的衣领。

  “父皇!”

  逝水错愕,虽知尽欢帝决计不会当真受伤,但还忍不下心中忧切,飞身就要过来阻止天钺,尽欢帝横扫一眼,瞳眸中精光暴现,轻咳了一下:“逝水站住,不许过来。”

  “但是……”

  “孤说了,不许过来,谁都不许过来,还有,谁也不许暗放冷箭。”

  尽欢帝扭头看着天钺,突然眉眼半弯,启唇一笑:“天钺为了区区一个侍卫,居然不惜杀父弑君,背下万古骂名?”

  天钺还未答言,就听得万年青那厢一声闷哼,再看时万年青口舌流血,单手狠狠拍在自己胸口,十成的内力,摆明了不留余地,一掌之下已是五脏六腑重创。

  万年青不及阻止天钺挟持尽欢帝,万般懊恼之下只得自杀,阻止天钺。

  “殿下,咳,放了皇上,皇上说的对,咳咳,为了我区区一个侍卫,不值得。”

  万年青面色惨白,语调虚弱,气若游丝,两眼一睁一闭地竟似要昏迷过去,天钺急得直跺脚,一个不留神忽然感觉虎口一震,长剑脱手而出,再看时剑柄已经落在了尽欢帝手心。

  “把他带下去,孤容后再处置。”

  宿尾念叨了许久了,说要一个身强力壮经脉俱全的人,来一一试验他的新药,这回就顺水推舟,送他一个吧,新药如何,便是这人死生随缘了。

  尽欢帝冷冷吩咐,再面向天钺时却是面色和煦,语调温文,甚至有几分赞扬之意:“天钺真是有几分胆魄。”

  天钺经此瞬息变化,反应过来已是面目青灰,绞着手指眼睁睁看着禁卫架走了万年青,脱力一般跪在地上,终于泪流满面:“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大错,已是九死之罪,儿臣只求父皇放过万年青,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让主子如此操心,甚至不惜欺君犯上,他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犯下滔天之罪。”

  尽欢帝抹了一把脖颈,微微拢了拢眉。

  “儿臣愿一力承担,万年青只是无心之失,只儿臣没有约束好自己。”

  天钺见尽欢帝对万年青没有半点留情,只能不断将罪责揽到自己头上。

  逝水看着天钺面露凄苦,亦是被方才万年青的举止震到,终于忍不住一同跪下,说道:“父皇,天钺他只是救人心切,虽然理无可恕但是情有可原,求父皇看在天钺年幼的份儿上,从轻处置。”

  “呵呵。”

  尽欢帝看着天钺绝望,逝水悲戚,突然笑出声来,起身走到禁卫身边,将长剑稳稳插回剑鞘,站在台缘仰面看了许久的蓝天浮云。

  ——天钺年幼。

  天钺年幼,都已经有如此不惜生命相怜相惜之人,为何自己看着心爱之人伴在身侧,却只能见他居心不良,心有所属?

  自己不过是担忧天钺宠人太甚,不是成大事者的作为,会因此而横生牵绊,故而想借题除了那侍卫,一了百了而已,却扯出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是是非非。

  也罢,事到如今,赐罪也无用了。

  沉默良久,尽欢帝慢慢呼出一口气来,说道:“父皇何时说过要处罚天钺了?”

  逝水愕然,瞥了一眼肝肠寸断的天钺,代他问道:“父皇方才不是说天钺……”

  “父皇只说了天钺很有胆魄,没说要天钺为此受罚。”

  尽欢帝轻巧接话,回身走到天钺身边,俯身轻轻将他搀起来,伸手拂掉了他小脸上的泪水,很温柔地说道:“好了,不许哭了,都成小花猫了。”

“父皇……”

  天钺哽咽,棕褐色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万年青,父皇会交给一个可信之人,从此生死随缘,父皇希望天钺不要再执着于此,也不许再打听他的下落,今日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好。”

  尽欢帝摸了摸天钺的头,似乎对此事释然,也丝毫没有怪罪天钺的意思,只是和蔼之余仍横过眼睛,悉数扫了一遍高台上的人。

  高台之上察寥数人,除了尽欢帝,逝水和天钺,便只剩下了三个禁卫和左右随从,尽欢帝对着那三个禁卫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一人拨剑出鞘,利落地欺身到随从身边,手起剑落切断了他们的喉管,而后面无表情地将长剑在自己喉头一抹。

  不过片刻,五人立毙,却没有半声惨叫。

  ——皇子胁迫君王一事,若是传出去,不掀起滔天巨浪才怪。

  天钺心惊地听着周遭扑地声响起,血溅三尺,抬眼看时却见逝水面不改色,尽欢帝亦是恍若未闻,笑靥生辉,震惊讶异之余,竟将万年青被带走的忧切冲淡了三四分。

  董老师和母后说过,当皇帝是要建下千秋伟业的,故而自己心生向往,热切期盼。

  但见今日之情,难道成帝王者,都需如此冷面无情的么?

第十章无力涉足

御书房,也可看得好斜阳呢,尤其是在眼见了血腥屠戮之后,愈发有了虚假的寂静。

尽欢帝正坐在圈椅里,眼神倦怠,忽然听到耳畔一声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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