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 第5章

作者:阿凝凝 标签: 古代架空

白秋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纠结着手,磕磕巴巴地要钱。

他今天必须要到钱。

他必须活下去。

“我没有契兄弟。”

白秋说:“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房,没有家,没有钱,我快没活路了!所以才来找你,希望你给我钱。”

原隋:“你的房子呢?”

白秋:“抵债抵给别人了。”

原隋:“地?”

白秋:“也抵了。”

原隋忽地轻笑,“我懂了,你去耍钱了。”

白秋急的摇头,“没有!”

原隋又说:“那就是你的姘头去的。”

白秋马上反驳:“我没有姘头!”

原隋笑的更大声,后退一步,仔细端详起白秋。

七年了,他的月亮还是有些本事的,当年就靠着一张俏脸勾走了他的魂,七年一瞬,他的脸还是秀色如初,身段却更加纤细,变的更容易拿捏,性格也乖顺了,即使说着嚣张话,你还是能从他颤抖的肩膀,纠结的手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柔弱可怜。

“你学会撒谎了,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姘头。”

原隋淡淡地给出结论,抬起袖子,让白秋看里面空空,“对不起,我没带钱。”

“你,你可以回去取!我不要多的,给我一点,一点就行!让我能支个铺子!”

白秋急急哀求,一来一回,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来讨债的,反而露出卑微,这恰恰是原隋所不喜的。

他喜欢的是风风火火的小明月,不是吞吞吐吐的软疙瘩。

白秋活的不好,他能看出来,月亮挂在天上,照在白秋脸上,他穿的衣服,踩的鞋,补丁打的数都数不完,那头老爱翘起的黑发也杂乱如草,脖子上、手臂上沾着黑泥石屑,可以说除了脸蛋好,没有一处体面。

昔日的情人变成这样,说原隋没动容不可能,但要真的怜悯,他又瞧不起轻易就妥协的自己,何况,他已经认定白秋管他要钱,是养那个黑瘦的鸭贩,他就是再有钱,也没有反向养情敌的道理。

肮脏恶心的臭货!原隋只要回忆起就想吐了,真不知白秋是怎么忍受那种人,如今还为了那个人低三下四地求他,当初,他可是怎么求白秋都不肯!咬死了不跟他回去,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原隋忽然就想惩罚惩罚他。

“我可以去取,但我给你钱,以什么身份?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管我要钱?借主,还是情人?”

“什,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那我没理由给你钱。”

“那,那就借主,算我借你的。”

白秋咬着牙,眼里蓄满了泪,他没想到原隋丝毫不讲旧情,一词一句,恨不得把他剥光!

“赚到钱后我还你,不会差你的。”

“哦,那利呢?”

“什么利?”

“利息啊,借钱不得要利息?我把钱放你那,又没个担保,你跑了,风险可是我抗。”

“我不跑,我就在荷花镇。”

“荷花镇?”

“对,十八里街,开个小面摊,所以才说用不了多少成本。”

白秋往上抬了抬头,避免泪珠滚下来,他多么希望原隋不要再问。

原隋却倚在阴影里,支着下巴继续盘查,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

“还是说回利,熟人三分,生人七分,你算什么?”

“熟人。”

“哪熟?”

“你知道的!”白秋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地看向原隋,有一颗泪已经滚到腮边。

原隋看到那晶莹的一点,心轰然失声,他又不想逼迫白秋了,却要他怎么忍?白秋为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性,可恨的是,那个人竟不是他!

他到底哪里不如鸭贩!

“我不熟!”

原隋吼:“隔了七年,有再多情也都忘了!除非你能让我回忆起我们的关系,不然,免开尊口!”

说完还作势要进门,白秋哪能让现成的财神爷走,虽然他不懂和原隋明明分开了十二年,原隋要说七年,还是跟在后面喊:“紫穗槐花叶,你不能忘了!”

原隋定住身。

紫穗槐花叶,他确实没忘。

那时他刚跟白秋定情,十八九岁的年纪,春心萌动只知无限渴求对方的身体,白秋的第一次是他的,他把他推在沟坡,搂抱着,抚摸着,从稀疏的紫槐花叶里数星斗,喘着气盖着尘土看新月下沉。

他永远忘不了第二天太阳穿过林子照在白秋身上,清凉的露珠扑簌跌落,白秋的酮体似洒了银粉,在阳光下闪着炽热的光。一只花鹑在他身后鸣叫,白秋弯起眼,告诉他,那是庆祝他们结合的喜神。

“你失约的事,你也别忘了……”

见男人停住,白秋怯懦着补充。

其实他的本意是提醒原隋记得对自己的辜负,却不想正是这一句触碰了原隋的逆鳞!

整个谈话都彬彬有礼的原隋,因这句话,一把揪住了白秋。

“你跟我提当年?!”

原隋狰狞着脸,“当年我说了多少遍成亲我是迫不得已!你说的私奔,我没有临时反悔,但我娘以命逼我,你让我怎么办?看着她自绝在我面前?事后我和你解释过多少次,你都油盐不进,我给你置办了三七胡同三院一厅的外宅,你看都不看一眼!原平捎过去多少信,你当着他的面撕毁。我清丰县首富之子,为了挽留你,就差给你下跪,你说我辜负了你,那命运辜负了谁?”

“你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这些年我站在你的角度想,想你要的千金一诺,想你要的情比金坚。我尊重你,我放开你,而你做了什么?舍身给一个鸭贩!在他身下怎么就那么容忍?为了他甚至可以抛下自尊,如何却不能跟我说一句好话,一句真话?白秋,我恨你!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年,除了成亲和生肆儿,我都没碰过女人!”

第10章 旧情复燃

“你,你没碰过女人……”

白秋惊讶地张嘴,肆儿的事他是知道的,那孩子的生母并不是宋玉茗,而是原母的一个丫环,后来赏给原隋做小妾,原隋在信上跟他讲了,他撕掉了原平捎来的信,但前几封,他看了,也留心了。

知道原隋有了妻还有了妾,他难受的几个晚上都睡不着,或许原隋写给他是要向他表明自己的行为都是受原母所限,但在他眼里,原隋睡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爱人每天躺在别人的床上,月神说了,结契等于成婚,成婚,又是两心相悦,凭何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秋那时也小,刚满十八,毫无保留地投入一段感情,要求这段感情清清白白没有污点也是人之常情,尽管原隋的话让他感动,但,属于他们最美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原隋有妻子有孩子,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前三十年没活出个人样,后三十年总不能再稀里糊涂。

白秋决定在镇上好好立足,为此他必须管原隋要一点生意本,说他卑鄙也好,无赖也罢,他白秋不能光傻傻地付出而不要回报,就算原隋独守空房是为了他,他付出的代价比原隋多比原隋大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白秋斟酌了一下道:“你没必要这样,我没要求过。你和宋小姐,和康丫头,或者将来还有红丫头,粉丫头,你纳多少房,找多少小,都是你自己的事,不用为了我,苦了,苦了……”

“苦了我自己,是吗?”原隋咬牙。

清凉的夜风,寂静的大门,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格外刺耳。

白秋有些后怕,挣开男人迅速往后退,退到墙边,低头盯自己的鞋,一副心虚且无情的模样。

“原隋,我今天来,是想求你帮忙,不是听你讲这些过往,我们之间就是一笔烂账,我也不分谁对谁错,是你辜负了我,还是我不站在你的立场上想,我收回你该给我钱这句话,就当是管你借的,看在当初我们好过一场,帮帮我吧,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一个人吗?”

白秋示弱,原隋的气也消了一些,他当然不排斥帮白秋,他愿意主动帮白秋,只是他做不到左手给白秋钱,右手让白秋拿着他的钱去养臭鸭贩,那他成什么了!所以,他非得搞清楚白秋和鸭贩的关系。

也是可笑,这些年这些事明明都已封存在了记忆里,以为一生都不会回想了,可实际上,原隋根本没有一天放下!白秋拒绝他却转身投向鸭贩,早就成了他的心病了!

白秋说:“我没有人了。”

他没说假话,他确实没有人了。

没有人要他,没有人怜他。

但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好,他也不至于一个人,一条狗,朝老情人讨饭吃。

“真没有吗?你和鸭贩分了?”

原隋又追问了一遍,他还是有几分不信,毕竟那黑鸭子可不像是轻易就不纠缠的人,难道他死了?

白秋却点头,“没有了,和鸭贩早分了。”

“什么时候分的?”

“二十三岁那年,他来村子里赊鸭,当时是荒年,就呆了小半年吧,你,你怎么一直提他?你见过他?”

原隋没说话,继续板着脸问:“没有鸭贩,其他人呢?你得保证都没有,否则我可不会借你钱。”

“都没有,你到底要问几遍?!”

白秋也有些生气了,他管刘强借钱都没这么难,原隋却像要查他祖宗十八代。

分都分了,还有必要这样?

原隋越这么问,他越觉得原隋在介意他跟别人好,对他余情未了。

这并不会让他感到骄傲,扪心自问,白秋对原隋是真没啥感情了,虽然这么说很贱,但他现在最放不下的是锦儿。

嘴上骂了千遍,怨了千遍,依旧止不住心里的痒,遇到锦儿,他才知道,所谓偏爱,就是与众不同的。

原隋丢下他与别人成亲,他提着行李就走,无论原隋怎么道歉都不回头。

鸭贩丢下他回老家,回了就回了,就当是荒年相互扶持的感情无疾而终,苦闷了一阵,白秋也很快就释然。

包括厚儿,跪在他面前说跟女土匪有了崽,他含着泪忍痛分开,一年的功夫便都忘了,他一点不恨厚儿,那时,他以为是厚儿对他好,他舍不得怪厚儿,后来才明白,因为没有那么爱,所以没有那么不甘。

到了锦儿就不行,他什么也不要,尊严不要,脸不要,曾经说啥都不肯给原隋做小,为了留住锦儿,竟愿意私下给他做暗娼,不要任何名分,也不要宅院,只留在村子里,锦儿什么时候想起他,就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要的仅仅是这样。

只要能看见锦儿,听到锦儿说话,他就觉得年华美好,万种波折不亏。

可锦儿还是走了,走的最干脆,想想也是,他的妻子是名震清丰县的上官三小姐,有家世,有地位,有才华。他呢?不过是个寻常的年纪大了也生不出孩子的菜农罢了。

白秋腾手揩了揩泛湿的眼角,月上中天,他真是有些困了,不想再和原隋纠缠,“你要是不愿借我,就算了吧,我和巴掌去找个客栈落脚,再晚了,客栈也打烊了。”

说完,白秋就抬脚,招呼了巴掌欲走,原隋却抓住他,目光逐渐温柔,“我给你找地方。”

拉他上马,白秋看他去的方向好像是三七胡同,立马挣扎起来。

“你干嘛?我不去你说的地方!”

“为什么?能安心用我的钱,却不能安心住我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