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 第104章

作者:阿凝凝 标签: 古代架空

“你叫什么名字?”

“喜果。”

“洗果?”

“不,是喜欢的喜,果子的果。”

“好好听的名,你长的也好好看。”

“哪有,你才是……你才是好看。”

喜果被说的一阵害羞,抬起眼,近距离端详白秋似乎比刚才更好看了。

他不是恭维,或出于人在屋檐下的礼貌,白秋就是好看,两只眼睛像黑润的琉璃球,头发也蓬蓬绒绒,虽说有点短,后面用头巾扎着,碎花头巾甩到前面,结合那秀致的五官,简直就是个娇丽的小娘子!要不是他突出的喉结,清越的嗓音,喜果觉得自己一定会认错。

和他比,自己这点姿色算啥,就是鸭子混进了大鹅群,一仰脖一扑啦翅膀,原形就现啦!

喜果自卑地,眼神很快就闪开。

白秋也走开了,他一直掐着时间,感觉鸡蛋快熟,就去取鸡蛋。

房间里,喜果也从浴桶里出来,哪好意思让白秋给他涂药,自己草草涂了,穿上衣服。那是白秋给自己备的还一次没有穿过的春衣,缝制好洗完晒完就搁起来,装衣服的柜是上等的梨木,给衣裳润上一层木香,又因晒过攒下了麦子香,穿在身上别提多舒坦!

喜果就舒坦地吁了口气,下一秒,一股鲜香飘来,白秋端着蛋羹,笑着递给了喜果。

喜果捧着热腾腾的鸡蛋,黄莹莹的蛋面上还窝着几颗虾仁,是手剥的虾仁,剥的真好,虾肉肥肥美美安安静静地卧着,就像麦田里开出了一朵小橘花。

喜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温暖!温暖!温暖啊!

在黑漆漆的猪圈,黑漆漆的街道,黑漆漆的长廊,他被黑漆漆的男人骑着、弄着。他睁着黑漆漆的双眼,不敢想自己黑漆漆的将来还有没有可能透进一点光亮。

他那时很后悔,尽管他说过自己不后悔去追逐靠近锦玉的机会,但事实上他还是后悔了。

如果他没有不自量力地去,那他现在应该还在春景楼,没什么盼头也没什么负担地做着他的中等娼妓。那种人生一眼可以望到头,喜果却不觉得用完即弃的结局有多可惜,他本来就是个被生活抛弃的人啊!每天能完整地看到太阳,月亮,就都是赚来的了。

妓馆的一切温暖不了他,嫖客的银子温暖不了他,皮肉相接温暖不了他,在童年就失去的人间温暖,甚至在锦玉那,喜果都不抱有期望,却阴差阳错在一个陌生小哥儿身上实现。

或许,这才是我的机会。

喜果狠狠地,使劲抱住了装蛋羹的碗,确保它不会落下,然后跪在地上,对白秋说:“哥儿,求你,收下我吧!”

第216章 我叫白秋

阿苦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送了趟饭,回来家里就多了个人,那个叫喜果的花子说好了只是给他洗洗,换身衣服,喂碗饭就走,怎么突然留下来了?虽然白秋是这个院的主人,但留人的事是他能说了算的?

还有,没几天他们就要走了,这多出来一个喜果,是跟他们一起走呢,还是撇在原地呢?撇在原地倒不怕,反正有原爷接应,自己和白秋走那是稳稳当当的,可阿苦担心,喜果留下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隐患,再加上这人本身就不干净,保不齐在外边欠了谁的赌债,或是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不好来他们这躲麻烦,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可是要出手的!

三七小院即便没了,在它没之前也要站好最后一天岗,要维持它平静祥和的模样。这是片让人心静的湖,喜果是投进湖里的石头,若是利用人的同情心就能谋个好去处,天下的人也都不用努力了,去卖惨就好了嘛!

“别这么说,阿苦,喜果的身世真的很可怜的!”

阿苦杵在房间对着喜果一顿咿咿,他的咿咿除了白秋没人听懂,但在盛气凌人背后,那抵触排斥的情绪,喜果还是一秒就感知到了。

“哥儿,我很能干的!你有什么活,交给我!我从农村出来,是最不怕吃苦的,在外面也不怕,只是现在外面有人盯上了我,我没法好好干活自个儿把自个儿养活,我也没有亲人了。当初敲上你的门,其实是抱着试试的念头,想着运气好,主家人慈善,就赏我碗饭,吃完了我就上路。这不是编的,我身上的伤哥儿你是看见的,我真不想活了,要不是遇着你,你对我这么好,我转头就找个歪脖树上吊!你就留下我吧,把我当个小猫小狗,不用一天三顿饭地喂,一天你给我一顿就行,只要让我留在这,我什么都愿意做!哥儿!”

喜果跪着,话是对着白秋说,头却向着阿苦“砰砰”、“砰砰”地磕。

他能感觉到这哑巴在白秋跟前的份量,强奴弱主,弱主容易心软,强奴年纪尚轻,这么好的条件,喜果知道一旦错过就再也遇不着了,只要白秋肯留下他,他有信心让白秋喜欢他。不,不需要喜欢,只要他做好一个奴才的本分,这么好的主子,还怕将来没好日子过吗?

“是啊,要不,就留下他吧。”

喜果把上吊拿出来,白秋心里一咯噔,这人要去寻死,他是真的想死,不是开玩笑的!

在他敲门白秋开门他倒在白秋怀里时,白秋就注意到,喜果的眼中是没有光的。这是个可怜的哥儿,不光因为他被人强暴被人欺负,事实上,在阿苦没回来的时间里,喜果就跟白秋讲述了自己的平生,像他年少时是如何无奈被送去做了童养哥儿,做了童养哥儿,丈夫又是如何窝囊把他送去盘活儿维持自己的吃喝玩乐……

盘活儿,这事白秋是遇着过的,那是村里顶没用的男人才会干出的王八事!跟了他们的契兄弟,撕了契倒也另有一番天地,童养哥儿却不行。因为结契的契书是平等的,一方不愿,另一方再强势也得终止,可卖身的契书不同,喜果是卖到自己夫家的,这身份夯住了就是一辈子都解不开的枷锁,一个生养之恩架在身上,那是要把人敲骨吸髓的!

白秋听到喜果被整整折磨了一年才甩开,由于是借了外力,出了狼窝,一脚又踏入了虎穴,傻呵呵卖身卖了这些年,趁着窑子起火才逃出来,原以为是重见天日,却被窑子的打手追着撵着,恨不得送了半条命!

喜果说他被凌虐成这样,是一丝一毫都不想活了,只想死之前吃一碗饭,黄泉路上别做个饿死鬼。他说,若自己真不留他,他真去死!这看着是道德绑架,然而,面对泪盈盈诉说着一切的喜果,白秋又怎能不动容呢?

“求求你,求求你们!哥儿!小爷,求你们给我条生路吧!”

阿苦不搭话,喜果的头就一直重重地磕,咣咣的声音实在太响,阿苦一听就知是苦肉计,正欲戳穿,却见一旁的白秋已无声哭了起来。

“别磕了,你若不嫌弃就留下吧!”白秋揩了揩眼泪,在阿苦咿起来前一锤定音。

阿苦张着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很想冲出去跑到锦秋记跟锦玉告状,但一想到马上要去原府,招来锦玉,赶走了喜果,却势必会得罪白秋。为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脏男人,得罪他发誓要一辈子侍奉的主人,这真的值得吗?

阿苦犯起了嘀咕。

喜果顺势从地上站起,握住他的手。

阿苦掩饰不住厌恶,却在看见喜果洗干净的脸时顿了一下。

是他的错觉?洗干净的喜果,眉眼间竟有几分像白秋。

也对,这些从村子里出来,到镇上做兔子的哥儿,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比如说那怯弱清纯的眼睛,仿佛懵懂初生的小鹿,未曾经过外界风霜的洗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当然,前提是得遇着没见过世面的人。

若是阿苦没见过白秋,没去过窑子里开荤,喜果的模样说不定真会惹得他心动,可他偏偏就遇见了白秋,偏偏又去窑子里长了见识,虽然今年虚岁只有十五,但还是一眼就看穿了喜果清纯无辜的眼神下,那一抹精明市侩的光。

喜果却无所谓是否被看穿,能留下来,他的目的就达成。眼看着死路被自己硬走出条生路,就连身上的伤都感觉没那么痛了。

喜果同样流着泪去握白秋的手,白秋也回握他的。

同为村里出身,又都是委于男人身下,白秋有许多话想跟喜果说。

喜果向来会察言观色,知道白秋最需要讨好,一口一个哥儿叫的也亲热。

两人携手进了厨房,饿了三天只吃一个鸡蛋自然是不够的。白秋看喜果状态好,便打算亲自下厨给他下碗面条,而喜果为了表现自己确实有用,忍着痛也弯腰给白秋生火,一边叫着“哥儿瞧”,一边想起还不知道白秋的名。

白秋也是忘了告诉喜果,听他问便浅浅地笑了,说:“我叫白秋。”

第217章 默契自在

白秋?!

喜果打火石的手抖了一抖。

这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记得在上官府勾引锦玉不成,被人摔了茶杯从屋里轰出来,三小姐的贴身丫头粉桃站在长廊处观望,先是冷言冷语地嘲讽他不如白秋,后又威胁他再拿不下锦玉就卷铺盖滚,搞得他后怕之余,不禁好奇起白秋的手段。

善嬷嬷只告诉他锦玉的心上人是个乡下哥,乡下人能有几分姿色?估计还是床上玩的好吧。

当时喜果是这么想的。

可今天,他亲眼见了白秋,当白秋说出自己叫白秋,喜果毫不怀疑,此时站在他面前的白秋,就是被他喜欢的锦玉装在心里的白秋。

圆脸,圆眼睛,都对上了。

善良,有烟火气也对上了。

这是白秋的院子,就是说,这其实是锦玉置办在外的私宅!

“哥儿是和阿苦两个人住吗?”喜果试探着问。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希望白秋说不,可白秋却很诚实地告诉他,“唔,还有一个。”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有些羞涩,但隐瞒终究不是他的性格,况且,喜果既然留下,见到锦玉是迟早的,白秋就没想太多,索性把自己的情况都说了,“我和我契弟住在这。”

“你结契了?”

“是的。”

“那他怎么不在?”

“他在外面做生意。”白秋估着水倒着和面,眼睛始终柔柔,“他不常回来,做生意,你知道,总是东走西奔。”

“就是说爷们去了外县。”

“倒也不是,不过他做生意确实经常走很远,总之不要管他,我都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他忙,就是回来,第二天照样要走。等他回来,我把他介绍给你,放心,他这人是有点小气,不过我相信他不会为难你。我就说你是我老乡,遇上难没地方去来投奔我,哎,这不挺巧的,你出生的村子离缸子村也近,我就说你是缸子村的,也不算错,对吧?”

“啊,是,是呢。”喜果尴尬地点头。

完了,小心眼的契弟,果然就是锦玉了!

白秋想招个下人,作为白秋的饲主,盛宠之下,这点要求的确不算什么,可坏就坏在,他得罪过锦玉。都是因为他,善嬷嬷才会拿出如意粉,也都是因为他太心急想爬锦玉的床,关键时刻才没控制好量,让锦玉吸进去大半包险些丧命!

虽说这条命最后还是保了下来,但梁子也结下了,善嬷嬷的家被砸,他被老客拒,被流氓欺,差不多就是这对夫妻的手笔。如今,他逃出了大的,却逃进了小的,大老婆要对他赶尽杀绝,小老婆呢?

喜果抬起眼看白秋,白秋也看着他,男人和面和的极快,转手间已搓出了长长的面条。

“怎么啦?”白秋眨着眼,捏起一根面条,“你是想吃宽面,还是细面?”

“宽的吧。”

“那是吃汤面还是拌面?”

“汤的拌的都成,哥儿你说了算。”

喜果咽了口唾沫,语气故作轻松,可内心的煎熬无法排解,他不断往灶台里撅送柴禾,洞里的火明艳艳像一把刀,呼啸着,燃烧着,把厨房烘的暖洋洋的,烘的白秋马上就感觉到热,擀面擀到一半脱下衣服,不仅没怪他,反而笑容灿烂地赞道:“喜果,你真会烧火!”

“啊,对不起,我烧的太旺了。”

热浪掀头,喜果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立刻手忙脚乱地往外扒拉着树枝,同时用木板挡住空隙不让风进去,火势自然就能降下来。

白秋看他如此懂行,笑容愈发灿烂,“对,就是这样,你果真懂!村里出来的孩子早当家,阿苦是村里的,我是村里的,现在再加上一个你,这院子还不被我们收拾的整整齐齐,亮亮堂堂?说起来,喜果,我还想再告诉你件事。”

“哥儿你说。”

“我正准备弄个摊子。”

搓好的面条被白秋晾在案板,随便抓起簸箕里阿苦洗好的毛毛菜,白秋切着菜,口气轻快地对喜果说:“是个炒菜摊子,炒完菜,给那些名馆茶楼送去,这个我还没跟我契弟讲,我怕万一他不同意,或是太突发奇想,实际行动起来却完全不行,就先自己私下试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试的效果特好!”

“我一个朋友是望月楼的说书先生,他去新馆看台,帮我牵线,让那些去新馆捧他场的客人试试我这边做的饭,啊,就是你中午来闻到的那个香。我做了油鸡和竹筒饭,因为是试水,浅做了十人的量,你晕了,料理好你,阿苦就提着食盒给新馆送去。我让他呆在那看客人们吃完,听了客人的评价再回来,他听完了,回来告诉我,客人们都非常喜欢!有几位吃完没够,还管他再要呢!十个客人有九个都满意,剩下一个是不爱吃甜,我做的竹筒饭有些掺了枣和花生,蒸出的米有甜味,排除这个特殊情况,相当于这次的试验大成功!客人们也都订了下一次送餐,还是我朋友说书,明天下午场在望月楼,喜果,要是不嫌弃,我想问你愿不愿跟我一起干?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干,现在是作坊小了点,一旦客人多了我能把场子撑起来,赚了钱,定给你和阿苦分,你说好不好?”

“哥儿,阿苦是哑巴,你是怎么和他交流的呢?”

面对白秋真诚善意的邀请,喜果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问了另一件事。

“哥儿莫非有参透人心之术,知道人内心深处在想什么?”

“啊?我哪有那能力!”

白秋笑了一声,切完菜又“咔咔咔”剁起蒜,“不过是相处的久,有些话不需要说,通过眼神也能读懂。喜果,你留下来,以后我契弟不回来你就来我房间,我们搂着说故事。你我都是村子里出来的,说起话来肯定也合得来,相处多了,人和人之间的默契自然就有了,将来你不用出声,只拿眼睛瞄我,我也会知道你的意思的。”

第218章 搔痒

喜果答应了和白秋一起支摊子,而且很快,白秋就发现了喜果在干活方面的才能。

原先白秋叫阿苦送饭的食盒都装在一个小推车上,食盒少时无所谓,食盒一多推车重心都往后移。阿苦年纪小力气不够,有一回他们做了二十个人的饭,阿苦刚推出去,没走几步,拐个弯就摔倒了,五个食盒全跌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