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乐闻
一开口，嗓子全哑了。不知在野外追人时喊得多大声。
沈知行想要躲人，便任谁也找不到。虽然重伤在身，温��追去时却已过了许久，早没了踪迹。
金不戮更是脑子都空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紧紧环着温��的腰背，默默陪他待在一起。
又过了不知多久，温��开口，声音已有所恢复：“阿辽怎么不换房间。”
金不戮一时语塞。只是更紧地拥着温��，希望这一切快快过去，小��不要追问了。
可这才只是开始。
温��心思极密，头脑冷静，越遇见大事越仔细。反复询问沈知行断臂的经过，将金不戮的每一句话翻来覆去地盘。
金不戮深知这是温��身为弟子唯一能做的事，可又怕被他听出自己的师父也在现场。回他时极其小心。既将沈知行断臂一事尽量说清，又拼命略过师父在场、自己被点穴的等细节。
温��听完金不戮不厌其烦的叙述，便在屋内一圈一圈地看。自言自语道：“我师父动手极快。阿辽当时正躺在床上，来不及阻止他也是正常的。”
这是在疑惑为何金不戮眼睁睁看着沈知行断臂，却未惊扰四邻。
金不戮只觉心都卡在嗓子眼了，一个字也无法回答。
温��突然停在床前，盯住一摊血迹：“我师父还吐血了？！”
金不戮猛然发现床边尽是喷洒状的血泡，状貌和断臂流血迥然不同。是方才顾白吐血留下的。
这个小节，他混乱时完全没注意，此刻竟被温��发现。只能道：“是，是吧。对不住小��，我太慌了，当时全都是血，全都是……我没说清……”
一想到如此大事，自己也不能同小��坦诚相对。不由哭了出来。
温��牢牢拥住他，心疼地亲了一下：“阿辽莫害怕。我宗罗手素心经，心法要领便是‘素心’二字，修炼之人需要心力强大而镇定。若心象大乱，不免筋脉逆行。届时吐血、浑身挂霜，都是可能的。修炼越至上层，心绪波动越大，反噬起来越重。阿辽可还记得我师父在西湖边吐血？便也有这个原因了。”
又道：“如此一想，我师父心绪动荡，应是救过鬼面小顾白后，听他说到了什么。”
说罢，便简单讲了昨晚“鬼面小顾白”行刺萧梧岐，后被沈知行救走一事。道：“说不定师父还见到了顾白本人。听那对师徒说了什么，才做如此决策。”
金不戮知道温��修的也是这一路心法，担心他心伤之下吐血，惊恐而仔细地盯住他的脸。
心里好有冲动：我便说了吧！告诉小��我便是鬼面小顾白。
告诉小��，沈叔叔想要我们两派彻底和解！
温��见他这样，勉强扯起唇角吻了他一下：“阿辽担心表哥了，是不是？放心，我修习还没到师父那个境界，不会吐血的。再者，我也没有到，没有，没到那个份上……”
话虽如此，温��却再也说不下去。眼圈已经红了。
怎能没到此份上。
沈知行带他如若己出，一手将他拉扯大。明明是个放荡不羁的性子，对他却如母亲一般关怀，又有父爱的深厚。
温��听闻师父遭此大变，还是为了孤山派赎罪。难受宛如万箭攒心。
幸好，还有阿辽。
他想到这里，抱紧了金不戮，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静静而沉重地呼吸。
雪球轻轻地跃过来，沿着温��衣摆爬到两人中间。乖巧地咪呜了两声，舔舔金不戮的脸，又用头顶蹭蹭温��发红的眼眶。窝在两人当中，轻柔地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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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心力强大。只要用力压制，便能保头脑冷静。
他稍作平复之后，一刻不停，继续在房内勘察。最后站到屏风前：“我师父撞倒了屏风？”
金不戮坐在椅中，目光却一直紧紧跟着温��。温��在屋内看一眼，他的心头便猛跳一下，生怕被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一听此言，立刻发现屏风下有个长年累月压出的印子。
方才屏风被顾白撞倒，金不戮将其摆回原位时稍有错位，印子并未完全吻合。
金不戮当时心情大乱，又急又慌，未关注到这些。却不想这细小之差还是被小��发现了。
只能答：“是我……我，伙计在外敲门，我去开门，没来得及拿拐杖，将屏风撞歪了……”
温��大恸：“一定吓坏阿辽了。我师父……他也是心疼你，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赎罪。阿辽别怪他……”
金不戮大声道：“我怎么会怪沈叔叔！我只恨自己当时太废物，没能阻止沈叔叔分毫……”
他说出了半句心声，却不能再往下说实情。不由大颗大颗泪珠往下掉。
温��吻掉他面上泪痕。将他揉回怀里：“别这样说。师父就算在我面前做此事，我也未必能拦下。”
又道：“方才我问得那般仔细，是想知道师父做这事之前有没有中毒、是否受人蛊惑。我找不到他本人，只能从这些小节推测了。阿辽别怪我疑心多事，好么？”
金不戮痛声道：“我只是恨我自己。哪里会怪你了？我，我恨不得断臂的是我自己！”
他心中真的有个想法：若能平息两派恩怨，让一切恢复原貌。纵然自己断臂丢命，又有什么可惜？
再一想，这心思竟然是同沈叔叔是一样的。
沈叔叔这么做，是为了师父。
我却是为了……
小��。
我愿意为了小��死。
金不戮明白了沈知行，也明白了自己。深深望住温��，目光怯怯却又坚定。
温��撞上他这样的目光，又感动，又心疼：“阿辽千万别这样说。你若有什么事，我同师父一定都痛死了。”
想到此，声音又冷了下去：“听阿辽方才所讲，我师父应是心甘情愿的……不过，他终究是见过鬼面小顾白后才出此下策。
“我不会与那小顾白轻易相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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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节地图：随着老沈升级为战损版老沈（？？？，“小��缠阿辽��第三期”也结束啦
郑重感谢提供“战损美人”idea的小天使！春天失去一个正常版老沈，秋天长出一个战损老沈，哈哈哈
本章开始进入第四卷 的最后一个部分，主题是“在一起”
应该在一起的人，会选择在一起（什么，不应该在一起的？风太大我听不清楚啊
现在是“在一起”的第一期，主旨是：【经历了一些困难，明白了一些心意】
第228章 224. 剑折需有价
邺京的平安大街乃都城第一主街，直通皇城。
大道两侧琼楼玉宇林立，却疏落开阔。不见鳞次栉比，却有大气磅礴之相。
能在这里开上一家门脸的，不是和官家有关联的机构，便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店。
万字行在京城有一家店，叫做万象行，正在平安大街。
万字行的大当家����万四爷万玉柠，现在万象行内。
洛阳毒案所有相关人等一齐进京。万玉柠收容窦胡和苏梨，作为关联人员，便也进京“候审”了。
清晨，万玉柠吃过了早饭，在院中石凳就坐。
贴身侍卫魏青云坐在他身边。
离他极近。一手环他腰上，另一手轻抚他的头发：“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累出了白发。原来只是朝阳反照。”
万玉柠轻轻一笑，朝阳蓝天顿时逊色。声音如琴瑟一般悦耳而温柔：“有白发就有白发，说什么累出？已经三十出头的人了，有一两根白发也是自然。”
魏青云宠溺道：“三十出头怎么了？来日你便是六十了，八十了，也是天下第一的容颜。”
万玉柠笑嗔着瞥他一眼：“天下第一的老头子么？我只盼洛阳这件事快些了结，就将这通烂摊子交给三老，什么都不管了。
魏青云点头：“遗儿有三老辅佐，你想什么时候走便走，不用惦记。到时我俩隐居海外，闲云野鹤去。”
万玉柠眼波一横，瞪他一眼。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远处一声稚嫩童音：
“爹爹����！”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飞奔而来。雀跃的小鸟般，一头扎进万玉柠怀里。
万玉柠笑着扶正了他：“遗儿，爹爹教过你什么？”
这小男孩正是万玉柠的儿子，六岁的万遗。取“沧海遗宝”的意思。
万遗听爹爹如此说，羞涩地看了旁边的魏青云一眼。目光却机敏得很，脆生生叫：“义父！”
万玉柠道：“日后若爹爹与义父同时在一起，定要先叫义父。记得住么？”
万遗点点头，眼睛骨碌碌在爹爹和义父间打转，咧开正在换牙的缺口小嘴，嘻嘻笑了，像个小精灵。
万玉柠风采过人，魏青云也十分英俊。但一个肤色白皙，另一个却是健康的棕麦色肌肤。
万遗抬起头，迎着朝阳的小脸儿竟是同魏青云一般无二的健康肤色。就连俊秀的五官，也隐隐透着一股子稚嫩的英挺气，更像魏青云一些。
魏青云依旧坐在万玉柠身边，却不动声色收了手，显得肃穆许多。
望向万遗时，目光中是满满的慈爱与疼溺。问了他些吃饭、读书的事。
两大人一小孩正在院中闲聊，突然有下人奔来，脸色极其难看：“维摩宗的沈，沈右护法，在外面！”
万象行在京城接触无数达官显贵。下人皆见多识广，一般不会在主人面前大惊失色。
即便沈知行消失多日，江湖皆知，再见他也不至如此。
万玉柠与魏青云一见下人这般神色，顿知有不同以往的事发生。互视一眼，将万遗交于保姆带走，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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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行在万象行的大门口。
一身衣服血迹斑斑。右臂袖管断了，袖中连手臂也无。身后背着个渗血的长条布包，不知是什么。
他身边站着个容颜憔悴的男人。身形高而瘦，宽大衣衫之下，显得有些仙气飘飘。
可脸上却尽是伤疤，眼睛都坏了一只，又让这人看上去狰狞与凄凉。
万玉柠只一看，马上便认出他是孤山派的吕剑吾。以往藏身于金家堡，是化名金虎、虎伯。
在平安治信道筹建之前，吕剑吾同本派人员交流，乃至同顾白传递消息，都是通过万字行。
顾白将消息以指定任务的方式放在万字行。吕剑吾以金虎的身份替金家堡在万字行办事，顺便将任务拿走。
杭州布局刺杀沈知行、姑苏布署人手在江宅等大院埋下机关，莫不是通过如此方式传递消息。
不仅他们如此。江湖中做秘密生意的，无不通过万字行这个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