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龙为后 第7章

作者:舒仔 标签: 古代架空

  玄龙愣住了,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抬手覆上燕鸢宽厚的背脊,低声道:“莫要难过。”

  “我无事的。”

  “我知道,只要我欢喜,你便欢喜了,是不是?”燕鸢下巴抵在他肩头,眼眶热得厉害。

  “可我还是很难过,不知为何,从见你的那日起,我内心便好像有种莫名的悲恸,好像前世便与你相识似的……”

  “许是天造地设。”

  玄龙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样的话,燕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俊不禁道:“你怎么也学会说情话了?”

  “……”玄龙不语。不用看也知道这龙耳朵肯定红了。

  燕鸢心头被别的事情所缠绕,没心思再逗弄他,将玄龙放开,望着他英武不凡的面容:“阿泊,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何为对不起我的事。”玄龙与他对视着。

  “我是说如果,万一。”燕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但他就是想得到对方的保证。“如果有那一天,你能原谅我吗?”

  玄龙沉默了很久,方才垂眸:“我只知你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第十三章 人妖殊途

  “那你保证,不管今后我犯了多大的错事,对你有多不好,你都要原谅我一回。”燕鸢握住玄龙垂在锦被上的手,像小孩子跟大人撒娇似的说。

  他的眼里含着玄龙看不明白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挣扎,看不明白玄龙也不问,只是回:“嗯,我保证。”

  他不舍得燕鸢有半分难过。

  而这个世上待他最好的人,就算坏起来,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原谅他又有何妨。

  燕鸢的心算是落了地,他知道玄龙一向说话算话,答应自己的事情从未有食言的,他既说会原谅,那便是会原谅,至于自己所做的事情到底有多过分,就自动忽略不计了。

  这心情一好,胃口便跟着好了,在鸾凤殿守着宁枝玉待了一整天,天气闷热,白天没怎么进食,这会儿燕鸢感到胃中空荡得厉害,命人传了膳进来,拉着已经换上干净亵衣的玄龙坐到桌边。

  桌子是圆形的紫檀雕纹木桌,一人一龙挨着坐下,桌上摆了十菜一汤,装在玉碟和琳琅碗里,精致且色香味俱全。

  燕鸢夹了道开胃冷盘放到玄龙碗里:“这是宫中御厨用祖传秘方卤的牛肉,坊间吃不到的,比鱼虾好吃多了,你尝尝。”

  “几日不见,我看你都瘦了。”

  “可是宫里的吃食不习惯?”

  玄龙摇头,沉默地拿起桌上筷子,他还是不太会用,两根筷子拿得别扭,好半天才将碗里那片切得薄薄的牛肉夹起来,在眼前停了一秒,试探着送进嘴里。

  他至今不习惯人族这种加了调味料的食物,对于他来说,天然的未经处理的食物才是最鲜美可口的,但燕鸢说过,在他们人族,只有畜牲才食用血淋淋的生肉。

  好在他的食欲淡薄,对食物方面没有过高的追求,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那片牛肉吃起来也没想象中那么差,咸味中带着一点点甜,玄龙嚼了几下便要下咽,就在这时,胃里突然冲上一股熟悉的翻腾感,令他身形顿住。

  燕鸢疑惑地看向突然僵住的男人:“怎么了?不好吃吗?”

  玄龙摇头,等那阵反胃过去,面不改色地咽下口中食物:“甚好。”

  燕鸢夹给他的食物,自然是好吃的。

  “那你多吃些,我听陈岩说你近日胃口不好。这鱼虾是我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今日换了不同的做法。”

  天气热,胃口就不好,没什么稀奇的,燕鸢自己也这样,就没当回事儿,只一个劲地给玄龙夹菜,他心里想着要补偿他,实际上他能做到的补偿也仅限于此了。

  “嗯。”玄龙淡淡应下,对着面前堆了小半碗的美味佳肴犯了难,最近这段时日他总是无故恶心反胃,闻到人族做菜必放的油腥便越发变本加厉,于是吃食从一日三顿减到了一日一顿。

  他身为妖兽,喜食荤类,如今能入口的却只有从前一贯不沾的清淡素菜和白米。

  “阿泊,你发什么呆呢,快吃啊。”燕鸢放下筷子,伸手将玄龙垂在身前的长发拢到耳后,露出带着暗金面具的英俊侧脸。

  这龙实在拙得可以,连自己的发都不知道束,终日垂着,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挺好看的。

  玄龙回神,慢吞吞地将碗里的菜吃光了,胃里的翻涌尽数被他压了下去。

  除燕鸢之外,再没有人会这样给他夹菜,问他饿不饿,所以燕鸢的好意,他不舍得拒绝半分。

  如若失去了,便没有人会对他好了。

  “你身子受了伤,用了膳便早些休息吧。”燕鸢拿过玄龙已经吃空的碗,盛了勺浓郁的鸡汤给他,口中道。“今夜我陪你,就不走了。”

  玄龙自然是高兴的,但他高兴也不表现出来,不是刻意藏着掖着,而是不会表现。

  夜里洗漱过后,燕鸢让玄龙躺进新换的干净被褥中,自己则躺在外侧,靠在床头,捏着一册随便从藏书阁找来的话本说给他听。

  说得是一蛇妖和富家公子的故事。

  蛇妖为修道行,在人间大开杀界,挖人心、吸阳气,后来遇上一心第良善的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不但生得风度翩翩,更不似别的凡夫俗子那般贪图蛇妖美色,勾得蛇妖红鸾星动,芳心暗许。

  为了富家公子,蛇妖决定舍恶行,修善道,此后像凡人那般活着,不再想着修炼成仙,一心只想与富家公子相守。

  一年后,两人大婚那夜,一降妖除魔的道士找上富家公子,告诉他蛇妖非人。富家公子听了道士的话,在合卺酒中下了雄黄,见蛇妖现出原形,就用匕首刺入了她的七寸。

  玄龙原本昏昏欲睡,意识游离,听到此处,他不由清醒过来,扭过头,冰绿的眸定定望向燕鸢:“为何?”

  “他不是爱她吗。”

  燕鸢:“他害怕。”

  玄龙沉默须臾:“为何要害怕。”即便是妖,对于值得的人,也是愿意付出生命去爱的。

  燕鸢:“她曾经害过人。”

  “况且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玄龙眼中浮现几许茫然,声线是一贯的醇厚低沉。“便是说人与妖不能在一起吗……”

  “嗯。”

  玄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沉闷道:“我不曾害过人。”

  “我知道。”燕鸢笑了,扔了话本躺下身来,凑到玄龙耳畔去吻。“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自然不会被这些世俗所阻碍。”

第十四章 绝望的梦

  轩榥微启,殿中烛火忽明忽暗,垂闭的罗帐中交叠的人影晃动,隐隐传出压抑的闷哼,一只节骨修长的手突然从帐下伸出,下一秒又紧紧扣在床沿。

  隐讳的碰撞声与紊乱的呼吸声直到深夜才消失在殿内……

  燕鸢将玄龙的腰往怀里拢了拢,二者汗湿的身体顿时紧贴在一起,鼻尖充斥着清冽的冷香,令人闻了无比舒心。

  燕鸢餍足地吻在玄龙耳后:“阿泊,我一时没忍住,对不起啊……”

  玄龙已疲惫得没有精力搭理他,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过了半晌才勉强挤出沙哑的一句:“无碍。”

  燕鸢本没有打算找玄龙行欢的,他就想过来陪玄龙单纯地睡一觉,谁知道凑过去亲他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冷香就控制不住了,燕鸢怀疑玄龙身上的冷香中掺了什么迷。魂药,否则怎会让他这般失控。

  但从初见那天起,玄龙身上便有这样的味道,由此可见是天生的,不可能做什么手脚。

  甚至玄龙流出的血和汗,都是这种好闻的味道,不像人族,血液是难闻的铁锈味,汗味则更是臭烘烘的。

  事情好像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怎么总是无法摆脱玄龙身体的诱惑。

  到底是因为玄龙真的过于美味……还是因为他只尝过他一龙的身子,所以才这般饥渴? m.xsw5.com首发

  等宁枝玉醒来,他们圆了房便知晓了。

  燕鸢抱着玄龙,心里想的却是此刻躺在鸾凤殿昏迷不醒的阿玉,他想阿玉那般温柔绵软,生得又白皙俊俏,定比玄龙好多了。

  待到时圆了房,他肯定就不会再馋玄龙的身子了。

  阿玉是他三书六礼娶进来的皇后,是他爱了三年的掌心宝,朱砂痣。而玄龙不过是为了救阿玉骗进宫来的一枚棋子,孰轻孰重,燕鸢一直分得很清楚。

  他也没有要害玄龙性命,只要他一点龙鳞救阿玉而已,待阿玉醒了,他就会放他离开的。

  愧疚是有的,但燕鸢身为帝王,万里江山都是他的,玄龙既身在他的大冗国,便也是他的,生死不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要他些龙鳞又怎么了。

  想是这么想,燕鸢内心却是莫名的不安,可能是因为他要的不仅是玄龙的鳞,他还欺骗了玄龙的感情。

  转念又想,反正自己又不爱他,狠心些便是,顾及那么多做什么。

  自古帝王多薄情,自己这般已很是仁慈了。若是换成别人,说不定一上来就取玄龙的心了。

  这般思来,燕鸢就觉着自己根本没错,一切都是为了阿玉,他都是迫不得已。

  闻着玄龙身上独特的冷香,燕鸢安心地闭上了双眼,逐渐陷入沉睡。

  他做了一个梦。

  滔天的战火,四处都是火。

  周围遍布着战死的尸体,像破布一样凌乱地倒在地上,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

  男人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怀里,满脸的血,他想要用袖子帮他擦擦脸,可那被血模糊的脸怎么都擦不干净,反而弄痛了男人脸上的伤口。

  那种灭顶的绝望和悲伤涌动在燕鸢的胸腔里,他很害怕,害怕男人永远离开自己,于是他抱着他,捂住他胸口的血窟窿,一遍一遍地求着他别死。

  男人好像是在对他笑,不断涌出血泡的嘴巴一动一动地跟他说着什么,燕鸢听不清,也看不清男人的脸,耳边呜呜地响个不停,像是风声,又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的夹杂着风的哭声,燕鸢崩溃地哭了,因为他发现渐渐的男人连话都不说了,嘴巴不动了,好像没力气了。

  不论他如何求他,最后男人还是在他怀里没了生息,男人的身体化成了墨色的星火,一点一点消失在他怀里,消失在半空……

  燕鸢魇在噩梦中无法醒来,双眉痛苦地拧着,绝望地喃喃道:“阿玉……”

  “阿玉……别走……”

  屋外落了雨,滴滴答答地砸在殿檐,天空微微露了白。

  身侧的玄龙被吵醒了,若有所思地望着燕鸢眼角不断淌出的泪,他迟疑地伸手过去帮他抹去,可刚抹完便又有新的泪划出,逐渐湿了鬓角。

  阿玉是谁?……

  玄龙不明白燕鸢为何会在想起那人时哭得这般伤心,默了一顺,轻轻推动燕鸢的臂膀,想要唤醒他:“阿鸢。”

第十五章 我会保护你

  “阿玉!”燕鸢猛得从床上坐起,明黄锦被从身上滑至腰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呼吸剧烈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