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 第11章

作者:游目 标签: 古代架空

  文乐探头看了眼,问:“莲瓣兰?”

  他还以为是野草呢。

  马骋躬身,说道:“这是主子栽种的莲瓣兰,开花像是莲花一样花瓣众多,闻起来清香扑鼻,满院子都是香气。不知道被哪个小厮拔了,回头让主子知道,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院子里开得十分好的是那艳红的月季,中间夹杂着一株不开花的草,文乐还当是什么不知名品种的小野草,就顺手给拔了。

  结果竟然是人家自己栽种的花?

  文乐有些脸红,在人家这儿住着,白吃白喝不说,还给人花拔了。

  见马骋对着那群可怜巴巴的小丫头小小子们发作,琢磨半天还是嘟囔说了一句:“那是我拔的。”

  马骋都差点问候拔花的人的祖宗了,闻言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连忙说:“您拔的就没事儿,主子不会生气的,就怕是这群不懂事儿的奴才干坏了活计。主子下午回来,要不您吃了晚膳再走吧?”

  文乐摇头,说:“不了,晚回去奶奶都睡了。”

  马骋自知劝不住他,差人去厨房把那筐子小鸭子给文乐捎上。

  正好是秋天,院子里种了一棵杏树,杏儿漂漂亮亮地结着,闻着鲜甜可口。文乐瞧着就流口水,指着杏儿说:“能给我摘点杏儿吗?”

  好家伙,人家见一次祭酒大人又是带茶又是带笔墨纸砚。你镇国府将军的嫡孙是何等颜面,来了白吃白喝,现在还要白拿白要。

  这话可没人敢说,马骋立刻叫人去打杏儿。就当忘了以前傅骁玉说的,那院中的杏树结着果实满满当当的看着才好看。

  抱着一筐杏儿和一筐小鸭子上了马车,文乐坐在小榻上吃杏儿,想着傅骁玉有没有瞧见他拔了他最爱的花儿。

  找了一万个理由,都找到傅骁玉夜视能力不好去了,都无法否认,傅骁玉一定瞧见了那干枯了的花儿。

  怎么就不骂他呢。

  好歹说上两句。

  文乐吃着酸甜的杏儿,脑袋都埋在膝盖里了。

  手臂处的臂环设计得利落漂亮,哪怕在暗处也能因为细小的光反射出夺目的光彩。文乐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含着杏核头都不敢抬。

  那耳朵根,红得跟烂熟了番茄一样。

  在国子监给一群小萝卜头上完课的傅骁玉难得没有留堂,蹲守他们痛苦背文章,一到敲钟的响了,立马收拾东西离开,跟后头有狗撵似的。

  傅骁玉有些心神不宁,坐在马车上,喊了一声:“马骋!”

  外头的小厮回到:“少爷,马总管被您留在别院了,有事儿您吩咐。”

  傅骁玉这才想起来马骋不在,没多说什么,闭上眼凝神。

  回了偏院,傅骁玉不等小厮拿来脚凳,自己掀开马车帘子往下跳,一抬眼就瞧见苦笑的马骋,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好事儿坏事儿总要发生,可无论哪个到来,都比悬在半空不知道是好是坏来得痛快。

  那人他留不住,傅骁玉比谁都清楚。

  马骋自觉跟在傅骁玉身后,把他走之后文乐干的事儿一件件说出来,听到他指着院中的杏儿问能不能拿回去时,傅骁玉这才露出今日的第一丝笑意。

  马骋松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这文少将军临走还能给他们院中的人赏一份恩典。要不按着傅骁玉的脾气,今日院中伺候不好的人都得下去捱一顿板子。

  “咱们院子里有多少棵树?”

  马骋想了想,回了个数。

  傅骁玉看着院子中被打没了果子的杏树,说道:“都砍了,种杏树,要能结果的那种。”

  马骋低下头,说:“是,主子。”

  平白无故自家孙子休沐也不回家,傅骁玉替文乐想了个法子,就说跟着周崇去别宫玩了一圈。

  正好最近宫里娘娘们要去别宫中秋祈福,去的人多,带的皇子也多。周崇向来透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多少人专门去打听九皇子去没去。

  老夫人放下心来,心里又担心他那个孙子皮实惹得人不快,这等到了孙子回来,上下打量好几下,才松了口气。

  紫琳给他照例给他准备了些甜点,闻到他身上的杏子味,笑着对老夫人说:“老夫人还担心咱们小少爷在外头吃不好穿不暖呢,瞧这,不知道吃了多少杏儿回来,身上都沾着甜酸味了。”

  老夫人皱着鼻子闻闻,还真是。

  文乐叫苦不迭,接过紫琳手里的糕点回了自己院子,生怕多说多错,让老夫人瞧出不对来。

  回了屋,文乐脱了衣服,一旁的思竹伺候着,突然扫到文乐手臂上的伤,抖着声音说:“少、少爷!”

  文乐不愿意跟他多说宫里那些事儿,只说自己让人阴了一把,这几天怕老夫人知道出去躲了几天。

  思竹紧咬着牙,看那纱布包裹着的伤口,愤恨地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倒霉东西,敢阴到少爷头上!”

  文乐摆摆手,让他不要多说。他坐在榻上,因为路途颠簸又面对老夫人的询问,出了一身的汗。

  白色骑装上镶嵌的臂环是缝上去的,文乐摸了摸那上头的宝石,抿着唇将那线拆了,去下那臂环来,说道:“骑装你帮我找个没人的时候烧掉。”

  “烧掉?”

  这可是大少爷从塞外寄回来的波斯货,可贵着呢。

  文乐点头,靠在床铺上,说道:“院子里虽说都是亲信,但难免人多口杂,这种消息能少传出去就少传出去,别让人家编排咱们镇国府。”

  思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从小就以文乐的话马首是瞻,立马点头,把破洞的地方折叠到里面,表面看上去就跟普通衣物一般。打算等晚上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再拿出去远点的地儿烧了。

  秋猎是每年皇帝拿来犒赏臣子的固定项目,无论打得多打得少,都有对应的赏赐。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臣子也苦练骑射,就想着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以后也好有点什么油差可以干。

  周崇的伴读告假,这事儿周崇没让太多人知道。上了课堂,遇到三皇子来找茬,一口一个你的伴读去哪儿了,周崇都会笑着回答让狗撵了伤着腿,在家休息呢。

  三皇子气得不行,但是他却不敢动手。

  周崇直到这次文乐替他挡箭才发现,自己能利用的东西很多。

  皇帝要捧杀他,时常当着所有臣子的面哄着他,给他住最好的宫殿,给他最好使唤的下人。周崇担心害怕,怕这份荣誉什么时候不在了,反而没向着皇帝期望的那样废柴下去,愣是凭着一股懦弱的心态战战兢兢地活到现在。

  既然皇帝要捧杀,首先要做的就是区别他和其他皇子。他是前朝皇帝遗腹子,按道理是皇帝的侄子。这事儿朝中上下无人不知,可没人敢讨论。

  皇帝要仁德,要将周崇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养活,只要周崇不造反,他惦记名声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周崇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课堂上,三皇子看周崇像往日一样,不发一言,他便压低声音凑到对方耳边说了什么。

  周崇扭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伸出了手,一拳揍向三皇子的脸。

  平日里不惹事儿的周崇打人了?!

  周崇与三皇子扭打成一团。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周崇的发带都让人给扯了下来。

  三皇子的伴读和众多盟友都想上前帮忙,周崇被三皇子踢了个正着,强忍着疼在他后腰处狠咬一口,随即抬头看着那群想帮忙的人,眼里带着血丝说道:“我和三哥打架是小孩儿不懂事儿,你们若是动弹,替着三哥敢动我一下,休怪我告你们一个结党营私。”

  三皇子围着的人竟然让周崇那个草包吓得不敢乱动,愣是看着三皇子和周崇对打了半天,彼此脸上都是抓痕,衣服也扯破了,发带也断了,一点也不像皇子的模样。

  皇帝来了,气得踹翻了桌子。三皇子憋足了眼泪,刚想说话,一旁顶着乱糟糟头发的周崇就跪走到皇帝跟前,扒拉着皇帝的大腿喊:“父皇!”

  皇帝吓了一跳。

  他这个侄儿可是出了名的不爱说话不爱惹事儿,今天这是这么了?

  周崇暗地里狠狠地拧着自己的大腿根,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看着皇帝哭得直抽抽,说道:“您可得替儿臣做主啊!”

第13章 龙井茶

  国子监安静得可怕,就听到周崇那死了娘似的哭嚎声。

  皇帝平日与周崇并不亲近,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可能把人给甩开。只能硬着头皮拍了拍周崇的后背,问:“崇儿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父皇替你做主。”

  周崇抽抽噎噎,跟个小姑娘似的,抹了把眼泪,说:“这、这事儿恐伤了父皇颜面,还望父皇......”

  三皇子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皇帝一摆手,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场下只留皇帝、周崇和他自己。

  “父皇,儿臣自小在您羽翼下长大,虽说资质一般,但也是听您的旨意,好好锻炼自己才能,唯望将来及冠成年,去为您守住这大好河山。”周崇说着,又抹了把泪,说,“可前几日,我与我的伴读在骑射场练习,想着秋猎让您看看崇儿的进步,谁知三哥竟拿着弓箭朝着儿臣射来。我那伴读为保我,伤了手臂,我也狼狈落马摔伤了脚。养了这好一阵子才好。

  “今日上学堂,儿臣知道您最讨厌兄弟阋墙,便想方设法地躲着三哥走。谁知三哥却欺人太甚,竟拦着我对我说些、说些......”

  皇帝眉头一皱,问:“说什么?”

  周崇哭声更大了,说道:“三哥说我不是您的孩子,说他就算是杀了我,您也不会动恻隐之心。”

  三皇子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的白毛汗都立了起来。

  “胡闹!”

  皇帝一拍桌沿,三皇子连忙跪下,额头抵着地板,一点声都不敢发出来,豆大的汗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他今日俯身在周崇耳边说的,不过是往常那些骂他草包的话。平日里说了那么多次,最多只有他那个伴读出来挡枪。

  今天伴读不在,三皇子更是要好好欺负他,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了不少,可他绝对没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明知道皇帝最在乎这事儿,还敢把这话说出来,这不是刻意往皇帝肺管子上戳吗!

  皇帝摆手,一旁的大太监蒋玉立刻出了殿外打听,回来后再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周崇身上也都是冷汗,他头回干这样的事儿,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拆穿。他赌的就是那群伴读不会知道三皇子平日里在他耳边说些什么,贸然编故事万一与三皇子说的不一样,就是欺君大罪。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坦白说自己不知道说了什么。

  如周崇所料,蒋玉压低声音对皇帝说的话是:“那群少爷们都不知道三皇子说了什么,只知道三皇子今日刚俯身对九皇子说话,九皇子就铁青着脸往三皇子身上招呼了。”

  皇帝听闻已经把事情补了个完整,拿着书桌上的砚台往低下丢,差点就砸到了三皇子的脑袋。

  三皇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也怕再多说话惹得皇帝不快,只得一个劲儿磕头,说:“儿臣该死!儿臣该死!”

  三皇子被禁足七天,好不容易到手的一点差事也给皇帝尽数撸了个干净。

  这事儿周崇没跟文乐说,他和三皇子打的那一架,伤都是在皮肉,老早就好了。周崇不想惹事儿,但也不怕招惹别人。横竖就是这条烂命,难道真能一辈子跪下去?

  秋猎开始,三皇子也给放了出来,周崇知道他有心报复回来,连院门都不出,整天和文乐在院子里以病告假,皇帝知道他受了心伤,哪儿敢多解释他真不是自己亲生的种,干脆由着他在院子里修整。

  直到秋猎后半段,周崇是再也躲不过去了。这几天是天子近臣和皇子的围猎,猎场的猎物也由小兔子小鸡转为了梅花鹿、狍子甚至还有丛林深处的野熊。

  文乐虽说是伴读,算是皇家半个奴才,但管事太监顾忌他镇国府嫡孙的身份,愣是扣出一个单独的帐篷给他住,不让他与小厮太监们挤一个帐篷。

  宫里人人都是人精,文乐被领到一个单独帐篷的时候,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金龟递给了那掌事太监。

  那人谢过赏赐,笑着下去了。

  文乐身上一直挂着一个小布袋,那是紫琳为他准备着的。出来秋猎,不怕君子怕小人,那布袋子里装着银钱小物件,就让文乐遇着替他着想的下人就主动一些打赏,多结一些善缘,以后在宫里也好相处。

  帐篷里应有尽有,文乐伸了个懒腰,倒了一杯茶喝。

  来了外头,没思竹照顾,茶都是凉的,喝着苦涩无比。他尝了一口就瘪着嘴放下了,突然想念傅骁玉院子里那杏儿。

  “不能想他!”

  文乐骂了自己一句,听到掀开门帘的声音,指着桌子说:“膳食放桌上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