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左右看看,老辣如赵暲等人早已看出端倪。

贺鞅愕然,“你的意思是?”

轩辕曜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恐怕人家已经在起兵勤王的路上了。”

贺鞅第一反应是轩辕曜在拖延时间,可很快便觉得情势不对,轩辕曜身后那二人缓缓摘下了面上的易容,竟是两个完全陌生的士卒!

“大将军,你我的账,之后再慢慢算。”轩辕曜沉声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朕得到密报,说是十六卫有异常调动。”

见贺鞅蹙眉,他又补充道:“除了你之外。”

形势逆转,朝堂上众臣面面相觑,刚被太医正救醒的顾璟险些又晕厥过去,正坐在凭几上喘粗气,“若老臣不曾记错,琅琊王亲弟仿佛便曾做过鹰扬卫上将军?”

鹰扬卫乃是世祖所创,是禁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若是落入叛王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贺鞅方才派去打探的人跌跌撞撞跑回来,在他耳畔颤声道:“琅琊王率六卫禁军,正在围宫,要清君侧呢!”

贺鞅大惊失色,转头看轩辕曜,“琅琊王与你串通了?”

“大不敬,”轩辕曜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朕还未被废呢。方才朕也说了,朕也刚刚知情,自然不及准备。大将军你今日既是来逼宫的,自然手中人马众多,能否戴罪立功,就看今日你如何决断了。”

贺鞅被他气了一个倒仰,情势到了这一步,简直进退两难——若是放弃逼宫,之后皇帝清算,生死难料,坚持逼宫,无异于给琅琊王递了刀子,假若小皇帝也留了后手,两边夹攻,自己哪里还有半分活路?

“大将军,不可半途而废啊!”

“大将军,收手吧!”

本来成竹在胸的贺党一片哗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原本心如死灰的帝党看着天子气定神闲,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轩辕曜打了个哈欠,“大将军有耐心,琅琊王叔恐怕不然,还是请大将军早做决断为好。”

贺鞅想起远在河西的贺熙朝,心下稍定,咬牙看着轩辕曜,拱手道:“臣此番出宫为陛下迎击逆贼,忠心天地可鉴,陛下切莫为小人挑拨,对老臣生出嫌隙。”

又有斥候来报,“不好了,有宦官内应,叛军已经到了延政门了。”

轩辕曜冷笑一声:“看来朕不在宫内的这段时日,倒是把有些人的胃口都养大了。也罢,大将军,此番你与朕都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大明宫便先交给你了。”

说罢,他悠悠起身,“为了朕的亲政大典,御苑也做了些修缮,列位臣工不如移步随朕一同看看?不要碍着大将军平叛。”

群臣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年轻帝王泰然神色,除去叶明启等少部分留下陪着贺鞅,其余人纷纷俯身,“诺。”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01章 第十章:转败为功

轩辕曜带着群臣前往御苑,红梅开的正好,便干脆在梨园摆了场小宴,又从乐坊召了几个太后养着的乐伎前来献舞。

在场的皆是文臣,于局势也是一筹莫展,干脆便放下心来,尽情饮宴,一时竟有些宾主尽欢的味道。

酒过三巡,天子微醺地起身,招了招手,“则诚、中孚。”

众人又是欣羡,又好奇地抓心挠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子带着二人往那四百间回廊踱去。

“崇泰郡主如何了?”轩辕曜开门见山。

赵之焕神色淡然,“郡主自离我赵家门后,便一直在崇真观修行。先前臣担忧朝局纷乱,扰了郡主清修,已然差人将她接回京中了。只是她已非我赵家妇,臣便借了中孚的地界,暂时安置她。”

那便是大理寺了,轩辕曜哂然一笑,摇了摇头,“好歹是个女儿家,出口恶气也便罢了,莫要折辱太过。”

“阖家上下都是乱臣贼子,哪还需要什么体面。”沈临冷哼一声,“不过陛下放心,在彻底定谳前臣自会援引旧例处置。”

轩辕曜点头,深吸一口气,“二位有没有兴趣随朕一道登高赏景?”

二人对视一眼,赵之焕干巴巴道:“陛下不会想在这个时候登丹凤门吧?”

“有何不可?”轩辕曜豪气一笑,“登高望远方能指点江山,囿于宫内,只能看到蝇营狗苟,时日长了,自然便执障了。”

说罢,便唤来早就守候的车马,一行人向着丹凤门而去。

好在皇帝好歹还识得大体,并未如往常节庆般站在城楼正中,而是带着二人上了防卫森严的阙楼,每隔一步,便有一弓、弩手透过孔隙,死死对准仍空空荡荡的宽阔御道。

轩辕曜蹙眉看着不远处,“你们若是琅琊王,又策反了熟知宫城布局的禁军,你们会如何处置 ?”

“内监中的奸细,陛下肃清干净了么?”赵之焕迟疑道,“若是再来一个里应外合,恐怕大明宫危殆,长安危殆。”

轩辕曜笑笑,“先前贺鞘还算是识相,早已将殿中监之权悄然移交给朕,故而贺党在内宫的动作,朕尽数知晓。后来突然一日,朕发觉异常,细细派人查探才发觉,原来早在朕流亡之时,丽竞门便被琅琊王一支收买。”

“什么?”二人均是惊愕,丽竞门传言是最忠于皇室的一支暗卫机构,竟然也会变节?

“当时朕被刺杀,恐怕就是琅琊王的手笔,”轩辕曜淡淡道,“琅琊王坚称文宗实乃琅琊王府血脉,应与德宗穆宗血脉一般算作宗室近支,亦可继承皇位。朕不贤不肖,不配为天下之主;先前的刺杀案,凶手指认了宋王;而太后被暗害一事又牵扯到了郑王府。而经过四代经营,琅琊王府入仕者甚众,子弟颇具才具,可不是承帝祚的上上之选?”

他这么一说,赵之焕恍然大悟,“琅琊王府还与博陵侯府有亲,难怪国舅会牵扯进傅淼案中。”

轩辕曜看着远方马蹄扬起的征尘,“所以朕根本不再信任什么世代守护帝祚的暗卫组织,若是当真把性命交托到他们手上,还不知朕坟上草有几尺高了。”

“大将军岂会坐以待毙?陛下难道不怕他与琅琊王府沆瀣一气?”沈临若有所思。

轩辕曜摇头,“此时此刻琅琊王府起兵的缘由就是要铲除贺贼,放心吧,他此时应该比贺鞅更想看到朕驾崩,也比朕更想要贺鞅死。”

几人默然无语地看着远处,似乎已经隐隐有攻城时撞击城门之声。

轩辕曜笑了笑,“朕有意留着贺鞅在宫城外的军权,就是留着此时用的,坐山观虎斗,不亦乐乎。”

“陛下英明。”赵之焕真心实意道,随即看了看皇帝的面色,“可陛下莫要忘了,贺家有兵权的,目前可不止贺鞅一人。贺熙朝虽远在陇西,可……”

轩辕曜拍了拍阑干,不经意道:“贺氏的前途,可不就看他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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