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恶魔小丑
他臭毛病上来了,觉得和尚都比他吃的有滋味,当下把稀粥一推:“不吃了,说正事。”
良沅不紧不慢的把碗推回他面前,还是那句话:“吃完说。”再补了一句,“我看着你吃。”
叶迟要被他不动如山的精神惊呆了,不禁怀疑道:“你在里面下药了?”他嫌弃的用勺子搅了两下,又凑过去闻了闻,果然有一种清苦的怪味,抬头道,“迷药?□□?春|药?”
良沅无语片刻,忽然轻笑道:“喝完我就告诉你殷初被关在哪里,你敢喝吗?”
叶迟原本还轻松的神色蓦地一沉,直直盯着他,把碗里的勺子拎出来扔了,仰头就把碗里那稀奇古怪的薄粥直接倒进嘴里,咽了下去。
叶迟轻轻放下碗,淡淡道:“把我当孩子哄呢?麻烦你下次想让我吃药的时候直接拿药碗,说实话,这样很难吃。”淡了两下就无疾而终,没忍住凑过去揶揄道,“说实话,你到底大少岁了,良沅叔叔?良沅伯伯?良沅爷爷?”
良沅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偏过头去,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筷子,半晌问道:“为什么要接那个任务?”
叶迟无趣的坐回去,也不含糊:“我想把他体内的金乌元神取出来。”
良沅没料到他能这么直接,一时有点发怔,叶迟继续道:“我问过我师父,他也没瞒我。殷九辩把金乌元神嵌入他体内,不过是让他做了一个容器,承载金乌的力量。金乌属正阳,力量太过霸道无法被直接吸纳,只能寻找容器中和,不巧,他选择了自己刚出世的儿子,婴儿先天气息薄弱,对哪种气都不会有强烈的排斥,再有逸虚真人请来安息木固魂,只要殷玄弋意志够坚定,就不会被金乌的力量反噬。”
叶迟:“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殷九辩的做法,他把金乌一分为二,本体封入无界山,元神却放入他儿子体内,就不怕万一吗。或者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比万一更可怕。”他看着良沅,“这个理由你知道的吧?”
良沅终于舍得弃了那双筷子:“这个理由我不能说。”
叶迟道:“说了有什么惩罚?”
“被传送出世界。”
叶迟顿了半刻:“连提示都不能?”
良沅不轻不重的看他一眼:“不能。”复又道,“你就这么想救他?”
叶迟睫毛忽颤,一本正经道:“他要是一不小心短命挂了,我跟谁长相厮守?”
良沅被他噎到了,他跟叶迟面面相觑一阵,好言相劝劝过了,砸碗摔门用过了,黔驴技穷,没辙了。想硬当这事不存在,换什么话题都绕不开,只好暗自冷笑,他内心里看这一帮芸芸众生哪怕再风流人物也不过是一群浮世俗人,譬如皮影戏中映出的影子,实在没有劳心费神的必要,光叶迟一个就让他心力交瘁了。
良沅心里有股莫名邪火,泄不出来,自己都没察觉脸色不善:“一旦接了任务,就会在鬼域外围形成气墙,跟庙前村一样,不完成任务,就出不去。”
叶迟相当看得开:“完成任务不就好了,况且混元铃我一定要拿到。”
良沅气结,不仅面色不善语气都不好了:“你当混元铃是什么东西?那是给死人用的!紫苑为什么是重阴之体?就是因为最接近亡者,而哪怕是重阴之体,使用混元铃也要付出代价,把自己献祭给亡灵,烧的是命。他一只眼睛已经毁了,头发你自己有眼看,这些都是代价,还算轻的。”
叶迟也不计较他过于激愤乃至讥讽的表情跟语气,俊秀的眉目波澜不惊心:“照你这么说,这任务岂不是没法做了?”
良沅也瞧得出他是铁了心,深吸几口气压下怒意,冷淡道:“混元铃分阴阳两枚,常人若触碰单铃则会被吸走相应的阴气阳气,致使体内气息紊乱,轻则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丧。紫苑重阴之体,阴气属重,可单独握有之中任何一枚,而阴阳两铃相互作用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两铃一旦分开,凭持有者意志操控,而这只有重阴之体能办到。”
叶迟:“那我当时……”
良沅瞥了眼他怀里的鬼娃娃,叶迟这才恍然,记起玄牝沉睡之前曾在他手上做了个标记,大概如此才保了他一次。
他无意识的又去揪它两个小辫,鬼娃娃睡得不省人事,身子本就凉的没有人气,这样子一动不动真跟个无魂无魄的玉雕娃娃一般,小小一团窝在叶迟怀里。
良沅仿佛是知道他的心思:“玄牝巧于智,有翻天覆地之能,慧法当初想毁掉它并非没有考虑。它沉睡前尚且记得为你留有退路,是真把你记在心上,只是不知它大智之后,是否依然如此,如若不然,就是你放出了一个毁天灭地的妖怪。”
“它如何,自有我来约束。”叶迟不喜别人当面说鬼娃娃不好由来已久,平时能自己解决的也绝不让它出手,跟能伤了它似的,在外宠得无法无天,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当下就不乐意了。
“我说谁的不好,你都要生气是不是?既如此,又何必问我。”良沅看谁都是皮影小人,目中无人惯了,跟他争这点鸡毛蒜皮大觉没必要,今儿马前失蹄,格外暴躁,想搁挑子。
叶迟愣了愣,觑良沅脸色,破天荒意识到自己敏感过头,得罪他了,于是向来没脸没皮的大丈夫叶迟立刻殷勤的给良沅倒了杯茶,双手捧过去赔罪:“是我错了,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他变脸变得毫无预兆,良沅不动声色的唬了一跳,都要怀疑他是川剧绝学的哪代传人,没敢接他手里的茶,犹疑他这种说风是雨墙头草般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
叶迟抽回端茶的手,仰头就倒进了自己口中,极为豪爽的一搁杯:“我干了。”
良沅:“……”他原本是打算拿的!
他根本是故意的!陪个罪都要膈应人!这种破脾气居然没被人一早摁死!
开玩笑也讲究张弛有度,叶迟又给他倒了一杯凉茶,撑着脑袋无辜看他:“我们怎么说都搭在一根天枰两端,失和可以失衡不行,是吧。”虽是感应得出殷玄弋没有生命危险,但只要他一刻不在眼前,这事就如定海神针一般压在他潮起潮落的脑中,再想到混元铃的事,还是觉得蹊跷,“混元铃总不是外人一点碰不得的吧?”
他不闹良沅自然不跟他闹,当即道:“当然是可以的,只要双铃在一起,对常人的损伤能降到最低。不过要想使用的话怕是没那个命,百鬼只臣服阴灵之主,普通人召唤出来的恶鬼,只会弑主。”
“阴灵之主……”叶迟玩味道,“鬼族还尽喜欢玩些旁门左道,那这个鸡肋的任务又有何意义?”
“你不同。”
“有何不同,还不是差点被一枚铃铛废了。”
良沅道:“你是老祖的徒弟,习的也不是正阳之法,而是逆阴之术,普通鬼神自然压得住。至于意义,就不得而知了。”
叶迟手指反扣两下桌面,突然站起身:“明白了,殷初关在哪里?”
良沅本是与他对答如流,闻言一顿,也缓缓起身:“我带你去。”
鬼域是不夜城,城中无日月,一直燃着制式古怪的长明灯,灯柱两丈来高,上面有个金属半环,环中虚空飘着一团冷光,森然如的鬼火一般,
叶迟堂而皇之出了客栈,眼睫垂得很低,不动声色的用余光左右打量,忽然长身而去。
暗处盯梢的鬼卒闻风而动,立刻从四面八方打着暗哨跟上去,叶迟似乎对鬼卒地形十分之熟,七弯八拐专捡暗道,他行路极快,基本是一眨眼就飘出老远,却又缀着鬼卒不让他们跟丢。
大概一刻钟后,他进入了一条死胡同,暗中的鬼卒伺伏着没现身。他们得到的命令是盯着叶迟,随时回报,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叶迟面前是一处崖壁,已经到了鬼域凿穿山体的最外围壁垒,他背对着一众鬼卒,嘴角倏忽一勾,那神情却不是叶迟常有的狡黠,而是一种轻蔑,而这种看谁都不是人的眼神,一般只会出现在良沅身上。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忽然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与此同时,真的叶迟已经来到了森罗殿旁的地柱旁。森罗殿常年无人把守,以鬼王雷厉作风,一言不合就判罪下万鬼坑,鬼族众人大概也没这个胆量乱闯。叶迟轻松绕到柱子之后,按照良沅的叮嘱,找到地柱上中下三尺之地,分别轻叩一声。
三声刚落,地柱周围的青石之上立刻亮了八处,围绕地柱有序排列,不停变换着明暗。
叶迟心无旁骛的轻身落到各个点位,八点按他踩踏次序分别陷落,当他落到最后一点之上,地底突然传来一声轻微刺响,贴着地柱的青石毫无预兆的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