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师子洋
“此时倒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高捕头摇摇头,如今季春山已经同他们一起,他也就不用担心人会跑了,且他和季春山又有些交情,便提前透露些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他先没有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对季春山问道:“不知季当家可认识洋河镇一个孙氏的妇人?”
“孙氏?”听到这个久远的几乎已经完全被他抛到脑后的名字,季春山着实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不由微微皱起了眉来。
高捕头见他如此,便也明白了,不由道:“季当家果然是认识她的。”
季春山苦笑了下,才道:“这,说来惭愧,两年多年我还是洋河镇上一家酒楼里的伙计,只是那时糊涂,干了不少混账事,这孙氏便是曾经受过我的一些缠扰,但后来内子突然病重垂危令我幡然悔悟,自此不再如从前那般行事,和那孙氏也就再没了来往。”
原身行事放纵,对孙氏的纠缠也从没有什么避着人过,所以不能说洋河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但只要是听到过原身或孙氏的名字,至少得有大半的人,便都是知道这件事的。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到了洋河镇上随便就能打听出来,季春山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季春山说完,却见高捕头神色略显古怪,他刚要再细问什么,高捕头却先对他问道:“只是,缠扰吗?”
“当然,不知高捕头这话是何意?”季春山问道,眉头皱的更深了,脸上十分的不解。
高捕头满脸复杂地看着季春山,终是道:“我就直说了吧,那孙氏今日敲了县衙门口的鸣冤鼓,状告你季春山多年前曾强奸于她……”
“这是污蔑!”高捕头话未完,季春山立时惊声否认,又忙道:“虽说那时我的确行事不端,但孙氏却是贞烈之人,还曾以死相逼,莫说成事,便是她家的家门我都从未踏进过一步啊。”
高捕头也皱起了眉,却是摇摇头道:“季当家你虽如此说,但孙氏那里可是人证物证俱全,你若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明,那这一关,你怕是就难过了。”
“证明?这等事我又能如何证明呢?”季春山苦笑的更厉害了,更是显得有些焦虑不安起来。
只是季春山面上虽然表现的十分惶然,但心里并没什么慌张的,更是暗道:果然如他所料。刚刚高捕头一说出孙氏的名字,他便瞬间对这次衙门之行心里有了大概的推测,而此时高捕头的话便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测。只是他可以很确定,原身在孙氏那里自始至终都未曾得逞过,但如今已过去数年,孙氏却豁出去一辈子的名声不要,自泼脏水,突然来告他强奸,这背后怕是少不了某人的手笔。
倒是难为他们耐心等候了几个月,才挑了这个时候动手,更是准备的如此充分,怕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若是能通过此事毁了他,再因此刺激到叶清岚,致使他生产有失,如此叶锦明便可报了自己的仇。而若自己和叶清岚都出了事,那季家便也完了,点心铺子酒楼的也多半也难以为继,林瑾便也能报了铺子生意被抢的仇不说,更是一举彻底解决了后患。
毕竟季春山从宋棠那得知,如意斋虽是林家的产业,但林家主早已分给了林瑾,成为了他的私产。而就在林瑾接手如意斋后没多久,季春山的点心铺子就开张了,却是一下子就抢走了如意斋大半的生意,如此林瑾自是不会放过他的。一个知道他的底细过往,一个有钱有势,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弄出来今日的这一出,想来也是没什么难的。
好在季春山也不是全无准备,叶锦明挖个坑想埋了自己,那自己便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埋了他,还省了自己挖坑的力气。只是他到底没想到叶锦明会利用孙氏对付自己,再依高捕头所说的那些想来,他这次便多半暂时是难以脱身的,如此虽然他已提前安排好了大部分的事,但还有一些终究是他力有不逮的,怕是要辛苦叶清岚了。
这样想着,季春山面上便不由带上了几分忧色。高捕头看着,便只以为他是因为孙氏状告之事而忧虑。虽然只和季春山来往过几次,但高捕头对季春山印象不错,只是心中却对季春山这次县衙之行的结果不太看好,便不免有些惋惜。
孙氏突然来状告,他也是能看出不对的,只是这孙氏和季春山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家在这方城县冒的太快,有人已经容不下季家了。于是便借孙氏来对付季春山,且出手也是如此的迅捷狠辣,让季春山完全没有反应补救的机会。如此,便是他此时也是想不出什么解决的法子,更何况是没有一点准备的季春山。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县衙。季春山其实已来过了县衙不少次,不过大多都是因着买卖房铺过契之事,每次也都是去的县衙左厢的户房,而正堂却是没有踏足过一步的。进了县衙的大门,沿甬道走过院子,径直便朝着衙堂而去。
此时堂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见高捕头带着季春山来了,立时看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有惊奇的,有厌恶的,有感慨的。一直跟在高捕头身后的两个捕快忙上前驱赶开人群,从中分出了一条路来,季春山便同高捕头一同走入了衙堂里。
衙堂内,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方城县知县古守荣端坐在桌案之后,乃是是一位年逾花甲头发花白但依旧精神矍铄的老者。为方城县本地人,且因着早年坎坷经历,虽是治下有方颇有政绩,但却屡次拒绝升迁调令,坚持留任方城县,如此一待便是二十余年,颇得本地百姓的爱重。
古县令左手便置有一小桌,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做文人打扮,桌上放有笔墨纸砚,便是随堂记录的师爷了。堂下左右各有四名衙差,持杀威棒而立,而在堂中则站着四人,虽只看到背影,但凭衣着发髻便能够看出,这四人里有两女并两男。
“大人,被告季春山带到。”郭捕头站定,对堂上的古县令行礼道。
季春山便上前一步,撩起衣摆屈膝跪下,道:“草民季春山,见过县令大人。”他之前从郭父那里听过一些古县令的事,对这位老者便很是尊敬,且他跪过原身父母的坟,跪过叶清岚父母的牌位,如今跪这样的一位老者,便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
“罢,起来说话吧。”古县令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性情如此,说话慢悠悠的,不疾不徐的样子,相貌也很是慈蔼平和。
“是。”季春山应后,便起了来。
古县令又对季春山问道:“季春山,你身旁的这几人,你可都识得?”
季春山便扭头去看,将四个人挨个都看了一遍后,他才回道:“回禀大人,草民只认得其中两人。”
没等古县令再问,季春山便将自己认识的两人指了出来,这两人其一便是今日状告他的原告孙氏,另外一人却是原身曾经的狐朋狗友之一,冯贵。
第128章 对簿
见季春山承认认识孙氏和冯贵, 古县令点点头, 又对季春山问道:“那你再看看此物,你可认得?”说着, 他指了指摆在堂案之上的一物。
没等季春山自己上前细看,古县令身边便有一衙役将那物拿到了季春山面前。季春山一看, 衙役呈到他面前的托盘之上放着的乃是一件单衣, 而单衣衣襟部分向外翻折出来,露出一个用墨绿色丝线绣制而成的隽秀小字, 正是季春山名中的‘山’字。
季春山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然后抬头对古县令道:“回禀大人,这好像是草民多年前曾遗落在冯贵家中的一件旧衣。”
他此时已经猜到,这衣服八成就是高捕头所说的孙氏拿来的物证了,只是季春山却不能不认。季母极宠爱儿子,且她女红极好,原身过去所有的衣裤鞋袜都是由她亲手所做,不止如此,她还在原身的每一件衣衫的衣襟内侧绣上了原身的名字。虽说原身的那些衣物他没再穿过, 但也没有丢掉, 只是都收拢了起来, 如今就放在安平村老宅一间当做库房的厢房里。
如果此时季春山不认,那古县令势必会会派人去家里搜,虽说会花些功夫,但也总是能找出来的。只是如今家中叶清岚怕是还未醒,且季宁煦和胡瑶两个孩子还又小, 若衙差去家里搜,怕是会惊吓到他们。左右最终结果都一样,他便也干脆认了。
季春山认得爽快,古县令似乎有些没想到,他看着季春山,道:“季春山,你这是承认了这衣服是你的了?”
“是。”季春山点头。
“可孙氏却说,这是你在两年多前曾强闯进她家中将她女干污之时留下的,你可有什么话说?”古县令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十分的平缓。
“大人冤枉!草民……草民可以以性命担保,绝不曾做过此等事情!”季春山一瞬间的惊愕后,便立时皱眉,做出一副有些惶恐急切的模样来,又道:“草民从前与冯贵还是好友之时,曾在他家中与他饮酒,只是草民醉酒后不慎把衣服弄脏,后便换了一件冯贵的衣服,而这衣服便遗忘在了他的家中,这与孙氏没有半点关系啊。”
冯贵就在堂中,古县令便看向了他,问道:“冯贵,季春山所言可属实?”
季春山也看向冯贵,冯贵觑了季春山一眼,却是道:“回禀大人,季春山的确曾在小人家中与小人喝过酒,但、但从未落下过什么衣物。”
“冯贵,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季春山不敢置信,气急败坏地指着冯贵。
古县令又道:“季春山,你刚刚说你曾借了一件冯贵的衣服穿,那那件衣服如今可还在你那?”若是还在,便可佐证季春山所说的了。
只是季春山脸色却更加的难看,他恨恨地看了眼冯贵,才苦笑着对古县令道:“回禀大人,那衣服、那衣服冯贵之后很快便又要回去了,所以如今并不在草民的手中。”
想到了什么,季春山又急忙道:“大人,当时草民与冯贵在他家中饮酒之时,冯贵的母亲和妻子也都是在的,她们也知晓此事,大人可以问一问她们就知,草民绝没有说谎。”
其实季春山也知道,如今冯贵既然这么说了,那想来叶锦明必是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即便古县令派了人去询问,也不会得到第二个答案,不过能多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
古县令点点头,道:“这衣物之事暂且不提,本官自会去派人询问,只是季春山,堂下孙氏的邻居程盛夫妻二人曾亲眼见到过你数次到孙氏家中纠缠骚扰孙氏,而你这好友冯贵也说,你曾在与他喝酒间炫耀的说起过你强迫孙氏成事,这些莫非你也都不认吗?”
“这……回禀大人,草民,草民早年曾行事荒诞多有不端,所以缠扰孙氏之事,草民承认。”季春山这话一出,衙堂门口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他们有的一开始便是认为孙氏说的是真的,也有不相信的,但此时听到季春山承认了,相信的自不必说,自是对季春山嫌恶唾弃起来,而之前不相信的,也是不禁皱起了眉,满脸的不敢置信。
季春山没理会身后的污言秽语,接着道:“但草民从未同冯贵说过什么强迫孙氏成事之事,因为草民莫说强迫孙氏了,便是连孙家的大门都未曾踏进过一步。”前头承认,后头又不承认了,如此围观的百姓中骂声不由少了些,但议论声却更大了。
古县令也因季春山如此的回应而微微皱起眉来。
其实这一次关于冯贵的话,季春山说谎了。因为原身曾经的确为了面子,在冯贵等人打趣他时,承认了已和孙氏相好之事,如此冯贵说得倒也是实话。只是和其他的虽同样对季春山不利,但即使他否认也是能查出来的事相比,冯贵的话便是季春山不认,别人也是查不出究竟的,如此他自是不会认的。